元纵狐疑地看了眼盛从渊,还是摸了摸鼻头,将今日之事正色道出。
盛从渊沉默地听着,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实则他的思绪也没能完全集中在此。
他自是早知今日之事不会急切到连让他再多和宋衿禾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但在那一瞬,他却是迅速抽身脱离了。
带着几分逃避。
在看着她双唇微张,欲要说出那个名字前,胆怯懦弱地逃避了。
他今晨听见了。
宋衿禾在唤祝明轩的名字。
她昨晚梦到他了。
盛从渊此时已回想不起耳边传入这个名字时自己是怎样的心情了。
亦或是他不敢回想。
出现在她梦里的那个人。
会被她梦见的那个人。
这次是祝明轩,上次又是谁?
在南苑时,她错走进他房间时,又是谁?
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对于盛从渊而言很是陌生。
他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
就连打听到宋衿禾身处裕襄城的消息时,他也不曾有过这些复杂的情绪。
那时,只有冲上脑海的阵阵狂喜将他淹没。
可那时,他明明离她更为遥远,明明与她毫无交集。
与之相比,现在的他们,当是该叫他甘之如饴了。
他们成婚了,他们在一起了,他们有过肌肤之亲了。
他甚至,伸手就能抱住她,低头便能亲吻她。
可这远远还不够。
他不在她梦里。
更不在她心里。
*
盛从渊离开后没多久,宋衿禾便也起了身。
明秋进屋替她梳洗时,明显瞧出她情绪不好的样子。
但作为下人,自是不能多问的。
可宋衿禾自己憋不住心事,先一步开口道:“明秋,你说男人也会疑神疑鬼吗?”
明秋一愣,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年纪比宋衿禾还要小上两岁,是真难回答这个问题。
但宋衿禾说是问她,实则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还以为,就女子才会有这样复杂繁琐的心思呢。”
明秋歪着头想了想,开口道:“夫人,奴婢好像在话本中也见过这样的情况。”
明秋喜得看话本,她的月钱好些都用来买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来看了。
不过宋衿禾对此没有兴趣,拿明秋的话本看过一点,便没了耐心。
她转头问:“话本中如何写的?”
问到这个,明秋便能答上来了:“因为在乎呀,话本中的男主人公喜欢女主人公,所以他的情绪会被她牵动,会受她影响,或许是一个眼神,一个笑容,或是别的什么毫不起眼的小动作,这都会让人生出思绪。”
“在乎?”宋衿禾唇边呢喃着这二字。
“是呀,若是无感之人,大抵是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影响对方分毫的,也正是因为在乎,才会对对方生出患得患失的情绪,从而变得疑神疑鬼吧。”
明秋也只是根据自己看过的话本中的内容而这样理解的。
但宋衿禾在听到这番话后,忽的和自己的经历对上了号。
她想,她以往的确不太在乎祝明轩。
所以祝明轩的行为举动从未影响过她分毫。
因为她不在乎他,所以也不在意他在干什么,甚至少有腾出思绪去关注他的异样行为。
也正因如此,若非那些梦境的提醒,她压根就不能知晓他背地里的龌龊之事。
可对于盛从渊……
宋衿禾沉吟一瞬,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在乎他。
因为盛从渊的情绪,在她面前一向都表现得很明显。
她不必猜测,不必过多思索,看着他的眼睛,就轻易知晓了他在想什么。
那盛从渊对她呢?
宋衿禾想到这,明秋也正小心翼翼地询问:“夫人是和大人吵架了吗?”
宋衿禾回神,不确定道:“这算吵架吗,这不算呀。”
又没有剑拔弩张,也没有声量拔高。
甚至,这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哪值得吵。
但不可否认,这事是盛从渊误会了,而她也没能解释清楚。
宋衿禾梳洗完毕后,便走出屋子来到了庭院。
早就候在门前的安安一见她出来,便兴奋得直转着圈摇尾巴。
宋衿禾垂眸看着欢快的小狗,忽的想到了什么。
在她带安安回家后的这几年,安安也不是一直都这么欢快的。
小狗也会有情绪,除了像现在这样对她摇尾巴,也会有转过身屁股对着她不愿搭理的时候。
这种时候她怎么做的呢?
宋衿禾眨了眨眼,在安安眼巴巴地看着她时,忽的抬腿轻轻踢了一脚它的屁股。
安安软乎乎的屁股一弹,身子还踉跄了两步,仰着头停下动作,不明所以地看着主人。
摇晃的尾巴速度缓慢下来,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随后,宋衿禾蹲下身来,抬手又摸上了它的脑袋。
刚还凝滞住的小狗又在瞬间被激活。
尾巴再次欢快地摇了起来,脑袋一个劲地蹭动她的掌心。
你瞧,这多好哄啊。
宋衿禾手臂一捞,便把安安抱进了怀里。
得了主人宠爱的小狗得意又满足,窝在宋衿禾怀里撒娇,好不可爱。
但这一刻,宋衿禾不由想到了盛从渊。
他也会这么好哄吗?
哄好了,也会这样在她怀里撒娇吗?
宋衿禾晨间的低郁心情一扫而空,甚至雨过天晴,开始有些期待起来了。
但这份期待又随着等候的时间越来越长,逐渐变得焦躁起来。
午时,宋衿禾去了一趟竹苑,跟着盛瑶吃了顿好的,又陪着她聊了聊天。
直到盛瑶被厉峥带走,她便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可盛从渊还没有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连安安也因着困倦回了窝里沐着阳光小憩。
宋衿禾先是在躺椅上闭目养神一阵。
可心里揣着事,压根就睡不着。
过了会,她又升高躺椅,靠在椅背上,目光呆滞。
视线里的榕树树枝随风飘扬,院子里的青石地影影绰绰。
随后,她又起身,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神游似的,没有目的。
就这么走了一会,她又觉着无趣了,回到躺椅上,心情已是完全转变了。
宋衿禾觉得心烦。
那股期待劲也没了。
她为何要哄他?
她又没有踢盛从渊的屁股,更没有做错什么事!
盛从渊会不会撒娇与她何干。
他那么大块头,怎可能和安安一样冲她撒娇。
她也不想看他撒娇呢。
今晨这事本就令她恼怒。
她还期盼着盛从渊能温和地拍拍她的背,安抚一下她呢,他还反倒和她有情绪了。
宋衿禾从躺椅上立起身来皱着眉头。
当即决定,她才不要哄他呢,这事更不要和他解释了!
宋衿禾自顾自生了闷气后,便不在院子里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