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了什么?
三姨父?
盛从渊视线微顿,而后低头不自觉看向了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
心跳陡然漏跳一拍,便逐渐乱了节奏,一时间连脸上沉色也难绷住了。
宋衿禾感受到他的目光却是目不斜视, 动了动唇, 又催促道:“喊人。”
何应这头更是神情古怪。
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便是宋衿禾的丈夫, 那个在传言中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年轻权臣。
他在来此前有过些许担忧, 却也固执地说服自己,外面夸大其词的传言无需多虑。
但此时,仅是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已是足以让他感受到强势的压迫感。
方才被他那样看上一眼,连背脊都不自觉发僵。
而他和宋衿禾并肩站在一起,双手相牵,十指紧扣, 好一对璧人。
片刻后, 何应缓缓敛目, 低低地唤了一声:“三姨父。”
盛从渊对此毫无反应。
宋衿禾却是闻声很快接话:“好了,你今日匆匆而来, 也不问问我是否得闲, 你本也赶路辛苦了,且先回去休息吧, 待你爹娘抵达京城, 我会……和你三姨父再一同去何府拜访的, 到时候再见吧。”
何应不情不愿地“嗯”一声, 也忍不住又抬眸看了眼盛从渊。
宋衿禾一见何应投来的视线,忙又道:“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何应咬了咬牙,“三姨。”
“嗯, 我让人送你。”
何应走了。
院子里的下人被盛从渊挥退。
周围静了下来,便只剩他们二人在此了。
哦不。
还有狗屋里的安安。
安安趴在狗屋门前,探着头看着自己的两位主人。
它似乎很想出来和主人们一起玩耍,但又敏锐地察觉到几分不对劲的气氛。
小狗在试探。
两人在沉默。
半晌后,宋衿禾先开口:“我要进屋了,你还要在这站着吗?”
盛从渊的手早就被宋衿禾放开了,但他的脸色仍是没有多少缓和。
他闻声也只低低地应了一声:“进屋吧。”
显然情绪不高。
狗屋前试探的小狗见状,只能讪讪地收回前爪,没一会就在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下。
无忧无虑的,亦或是知晓,再过会待两位主人和好了,就能有人陪它玩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屋。
房门关上,密闭的空间将方才本就不算和睦的氛围又加剧了几分。
宋衿禾入屋后往后瞥了盛从渊一眼。
一触及他那张满脸沉色脸,不由皱了皱眉。
晨间的误会,白日里长时间的等待,以及方才被何应扰得烦心的情绪在这会都一股脑涌了上来。
宋衿禾转身往美人榻上一坐,语气不佳道:“你便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她这副气势,颇有种要先发制人倒打一耙的架势。
但盛从渊并未因她这般态度而恼怒,神色反倒松缓了些,乖顺地搬来了凳子坐到了宋衿禾身边。
盛从渊:“今日要处理的事情比我预想的要棘手一些,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回来晚了。”
宋衿禾闻言轻哼了一声,手里把玩着自己的头发,垂着眼眸也不太自然地解释着:“方才那人算是我的侄儿,他的父亲便是此前爹娘在饭桌上提到的何大人,何大人的父亲与我爹曾是拜过把子的兄弟,所以论辈分,我便该唤何大人一声大哥,何应虽是与我年纪相仿,但却要比我低上一辈,我在家中行三,便是他的三姨。”
原来如此。
盛从渊微微颔首,视线落到了宋衿禾把玩发丝的手指上。
十指青葱,纤细柔嫩。
让人有些羡慕缠绕在那上面的乌发,又生出些想要抢夺的冲动,把那双手攥到自己手里来。
盛从渊其实并未为此事生出多少负面情绪。
在宋衿禾主动扣住他的手那一刻,什么何应,什么三姨,他都腾不出心思再多想了。
而今晨之事,他也在离开家中的这几个时辰中自我调节好了。
这本也是他早就知晓的事实。
在他紧攥着那个机会,卑劣地要求宋衿禾与他成婚时,他就已经知晓了。
祝明轩也好,别的人也罢。
他都……
“还有昨晚的梦,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乱七八糟的,我是做噩梦了!”
盛从渊一愣,抬眸看去。
便见宋衿禾蹙着黛眉,一副虽是解释,但要斥他的模样。
盛从渊心跳又乱了。
他忍不住动身,更加往宋衿禾身边靠去。
那双白皙的手,还是叫他一把夺了过来,攥到了手里。
宋衿禾不满地挣扎了一下,但力道不大,撒娇似的,没能挣开,便任由他的大掌紧紧裹住了她的手。
“我梦到我没能与祝明轩解除婚约,而他在背地里一直利用我攀附权贵,最后,我见到那可怖的画面一下就惊醒了,然后你就……”
果不其然,解释的话语逐渐朝着控诉的方向而去。
宋衿禾说得气恼,又瞪了盛从渊一眼,凶巴巴道:“还有之前,哪有什么又,都说了我之前梦到不是祝明轩!也没有什么别的人!我梦到的人是……”
“对不起,小禾。”盛从渊倾身向前,抵在她近处,哑声道歉,也打断了她余下的话。
灼热的呼吸铺洒而来。
眼前的盛从渊竟当真像做错了事,又被主人宽恕了的小狗一样。
温顺地敛去了所有攻击性,屈着身子将自己置于她的下方。
此前才想着才不要哄他的想法,在这一瞬却又让人忍不住伸了手,先以动作推翻了这个想法。
宋衿禾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捻住了盛从渊的下巴。
像他今晨对她那样,迫使他抬着头与她对视。
宋衿禾问:“所以你今晨,是在为这事不高兴吗?”
“是。”盛从渊诚实地回答。
宋衿禾手指力道加重,惩罚似的,但对盛从渊来说并无任何疼痛感。
他甚至自顾自地更加抬头,好似不必她强迫,这双眼睛本也想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
“你怎么那么小气啊。”
盛从渊闻言有一瞬心慌。
他慌的不是宋衿禾眼下这般娇嗔似的指责,而是慌自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被纵容了。
因为这份纵容,他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
盛从渊俯身抱住了宋衿禾。
他身姿略矮,头便贴在了她的颈侧。
宋衿禾心尖一跳。
颈侧传来的呼吸灼得人又酥又痒。
他竟……真的会撒娇。
宋衿禾忍不住垂头看了一眼,怀里一个黑乎乎的脑袋,像极了安安躲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滴溜溜转动眼珠,等待她抚摸的样子。
宋衿禾指尖微动,而后抬了手,放到了盛从渊头顶。
果然,手掌刚一触上去,掌心就被不轻不重地蹭了一下。
宋衿禾微乱的心跳逐渐加速。
明明该是觉得和哄了安安一样稀疏平常的。
可盛从渊不是安安,便将她的情绪带动到和真的哄小狗完全不同的感受中。
宋衿禾心绪一乱,便下意识收了手。
手掌刚离开,怀里的脑袋就抬了起来,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明晃晃显露着他没被摸够的情绪。
宋衿禾顿时皱眉。
这是在干什么呢,明明是找他算账来着,怎还变成奖励他了!
宋衿禾伸手一推,一把将盛从渊推开。
盛从渊被推了个踉跄。
上一瞬温香软玉,这一刻便惨遭抛弃,情绪转换不过来,便瞧着有几分可怜。
宋衿禾见状便别过眼去,心头愤然自己怎能看着盛从渊这么大个儿的人还觉着可怜呢,他又不是真的安安。
她清了清嗓,让自己看上去冷漠无情,道:“我有新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