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陈焕再开口,房门被人敲响。
“这个时间……”陈顺敛眉,“干爹,我先去瞧瞧是谁。”
陈焕看着他去了门口。
紧跟着,响起了略带欣喜的声音。
“医药署的人许是不小心睡着了,没人回应,幸好郡主送来了药。”
“请绪白姑娘替小的多谢郡主!”
陈焕微怔,心脏好似叫人轻轻地戳了一下,有痒意。
他抿唇,手指不自觉去蜷缩。
郡主竟是还想着他。
就算他一天到晚黑着脸、冲撞过她、顶过嘴、还当面说错了话一副绝不会为她所用的模样,还是在夜里叫人送来了药。
郡主应是见过无数伤患,知道刀伤最难熬的是伤后反反复复的发炎和高热吧。
他忍不住想,难道郡主真的……
对他有些看中,或者说,颇有好感?
他从不觉得自己身为个阉人,有什么地方能吸引女人。
况且,他还是个三十有余的老太监,郡主不过二十岁,又能看上他什么呢?
可脑子发烧发热,大抵是神志不够清醒吧,他忍不住期待。
某种理智下不应该产生的喜悦在心头上滋长了一寸。
只是,郡主大半夜的叫贴身的宫女送药,叫人知道了终归是不好。
各方各面的不好。
几句简短的寒暄感谢之后,门关上了。
陈顺快步回到房间里:“干爹,郡主差人送了清热的药来,儿子这就去为干爹煮药。”
陈焕习惯性敛了下眉:“没告诉她,往后不要做这种事么?”
陈顺顿了一下,观察陈焕的表情。
见干爹并非真的不悦,解释道:“绪白姑娘说了,她行事谨慎,没人瞧见。”
“……多嘴。”
陈焕瞪了他一眼。
心说,这小子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陈顺住了嘴,可没两秒,又开口:“郡主果真像干爹说的一样仁慈,待干爹真好。”
“还不快去煮药?!”
陈焕想抬声骂他,奈何身上烧得虚弱,骂人也没什么威慑力。
只能板起一张脸阴恻恻地瞪着陈顺。
待陈顺离开,他动了动酸痛发软的身子。
薄唇往上翘了下,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心中嗔道:什么待他好,左不过是想要拉拢他罢了。
哼。
第二十一章 暗戳戳的不爽一下子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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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朕相信你忠心耿耿,不可能做出刺杀之事,但刺客被关入牢中后所用的暗语正是你在北地军中独创,这你怎么解释?”
皇上面色微沉,似有雷霆之怒掩埋在严肃的外表之下。
只一句话,就弄得殿中的人全都神经紧张,便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姜怀泽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地面。
倒是姜晟睿敛眉,略带担忧地瞥了枫黎一眼。
枫黎与刺客交手那一瞬,就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来路。
特意留活口就是为了从对方口中审出北地局势与呈国的内情,不想,被人反将一军。
对方似乎对她很是了解,知道如果是她在,一定会留下活口。
如今这样,算是成功地挑拨了她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为的就是让她失去信任。
只要皇上对她有哪怕那么一点儿疑心,就足够牵制她的行动了。
同时,这也表示,耶律丹后面会有行动了。
他不希望她能回到北地。
暗语是为了避免信件被劫而创造的暗号,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所以,只有军中几位大将军才知道,普通士兵根本不可能看得懂,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探到的。
能用这种方法陷害她……
难道北地已经出现问题了?
她干脆地跪在地上,朗声道:“皇上,那些刺客虽有意隐瞒自己的招式与路数,但许多小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皇上可以去找几个信得过的老将去狱里暗中观察一番就能看出,他们都是北方蛮族,绝非我大燕军中人士。至于暗语的确是臣独创,且只有北地高级将领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臣斗胆,望皇上多多关注北地的动向。”
“你的意思是说,是呈国人故意嫁祸于你?”
“正是,臣对皇上绝无二心,就算死也不会做出任何对大燕不利的事,若真与臣有关,又怎会让人看到他们用暗语沟通?”枫黎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深深地俯身下去,“臣愿意接受一切调查,还望皇上明查,还给臣一个公道。”
姜怀泽上前一步,开口:“父皇,若郡主真有二心,身在北地时便有无数机会,又怎会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徒增怀疑?儿臣以为,这大抵是呈国心怀鬼胎,离间郡主与父皇的关系。”
姜晟睿沉默片刻,也跟着说道:“是啊,父皇,若真与郡主有关,那郡主何必留下活口?当时杀人灭口便是。儿臣愿彻查此事,为父皇分忧,也还郡主一个清白。”
姜怀泽替人说话,皇上倒不觉得意外。
他这老三为人和善,一向如此。
但老大认死理,永远一板一眼的,很少会替人求情。
他心里知道,枫黎不会背叛大燕,但他也知道,让这样一个女子留在京中安分守己地相夫教子,她必定也是不情愿的。
若她为了离开京城,而与呈国勾结……
即便不会真的损害大燕的利益,他也决不轻饶。
他微微眯起双眼,叫人看不出喜怒。
半晌,他说:“既然都这么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两个去查,给朕查个水落石出!云安便在殿中好生休息几日,等事情查明了再说。”
三人齐齐俯首:“是,儿臣/臣领旨。”
“至于宫里……”
刺客能提前做好打算,必定跟宫里也有勾结。
皇上道:“陈焕还伤着,就叫慎刑司先着手,等陈焕无碍了再叫他继续。”
这段时间,他的脸色一直不好,倒是提起陈焕时,面容略有松动。
他冲徐公公说:“德福,你一会儿代朕去看看他,叫太医院定要好生医治,不得怠慢了。”
赵公公连忙欠身:“是,奴才定会好好盯着。”
“好了,都下去吧。”
皇上摆摆手,敛眉揉了揉太阳穴。
几人行礼后一同离开大殿。
枫黎没想到自己救了个驾,反而被整禁足了。
她颇为气恼,但最终只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忘了叮嘱:“那伙人不是善茬,说不定还有后手,二位殿下调查此事一定要注意安全,多带些人手。”
“放心,我们虽没有郡主那般身手,但还是可以自保的。”
姜怀泽笑着安慰她。
见她面色微妙,跟着敛了下眉头。
他解释说:“此事关系重大,父皇在那个位置不得不谨慎,这几日委屈郡主了。”
“行了,有说这些的时间不如尽快查清真相,还郡主清白。”
没给枫黎说话的机会,姜晟睿便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转身就走:“事不宜迟。”
姜怀泽礼貌地冲枫黎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两人走后,一个太监冲枫黎伸手:“请回殿吧,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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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王爷差人送了信。”
绪白欢欢喜喜地小步快跑着进了房间,将手中的信递给枫黎。
她们郡主多年以来一心为国,处处为百姓着想,不得不憋屈在宫中没有自由也就罢了,如今竟还被禁足在永安殿,她早就愤愤不平了。
此时收到王爷的信,她开心得就差跳起来了——
王爷肯定会为郡主想办法争取公道的!
她站在枫黎身边,弯腰垂首盯着被渐渐拆开的信件。
“王爷肯定会为郡主做主的!”
枫黎一目十行地将上面的字看了一遍,一笑置之,又将信塞回绪白手上。
信上左不过是说皇上不允他进宫面圣,叮嘱她妥帖处理此事。
她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笑道:“我就说嘛,父亲不过是责问情况,让我尽快证明清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