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不欲再说,挥退王良后,合眼倒在床上休憩,晕晕沉沉中,再度回想起那阁楼上高大的身影,赵凌莫名醒神。
再说晏翊,回府时天色已晚,那侍从跟在他身侧,与他说着今日阖府内外事宜。
府内今日无事,府外却是热闹至极,自晏翊今晨回京,那府外商贩明显多了数倍。
靖安王府原本建在洛阳以北的偏僻之处,附近向来幽静,今日光是那卖鸡蛋的,便有五户。
“都是谁的人?”晏翊听后也是笑了。
暗卫已将那些探子几乎全部查明,侍从便与晏翊一一道出,这当中各方势力皆有,晏庄的人自不必提,晏翊也不在意,倒是没想到郭家也派了人来,看来所谓兢兢业业,安分守己,也只是做样子罢了。
“既是想看孤的消息,那孤便索性让他们看个够。”晏翊说着,慢慢停下脚步,“明日一早便去下帖,凡今日派了探子过来的,一一去请,孤后日设宴,定要好生将他们款待。”
说罢,他冷眸凝在那寝屋紧闭的窗子上。
那窗后点着灯,映出了屋中女子的身影。
片刻后,他沉沉道:“给那广阳侯世子也下一份帖。”
那侍从愣了愣,小声提醒道:“王爷,广阳侯那边今日并未派人来探。”
晏翊没有说话,只垂眸冷冷看了他一眼,那侍从虽不知原因,但立即闭嘴,躬身退下。
晏翊站在院中,静静看那身影,许久后,他大步上前,那握了许久的大掌终是缓缓松开。
只听“咣当”一声,那红木门被重重推开。
第三十八章 【二合一】可曾如此过……
一连数日舟车劳顿, 再加上宋知蕙还受了箭伤,好不容易回到府邸,宋知蕙原是疲惫至极, 想找张床来睡。
奈何晏翊一句话,听着是宠她, 让她进了安泰轩, 可这安泰轩是晏翊的主院, 整个院子就一间寝屋, 寝屋里也就一张床,晏翊不在,她安能爬他床铺去睡。
且她自打进了安泰轩,便有一老嬷嬷跟在她身侧,与她可谓寸步不离。
但到底是王爷头一个带在身侧的女子, 那嬷嬷也怕得罪人,待她倒是十分客气, 只是不允她外出。
眼看天色渐暗, 晏翊还没回来,宋知蕙实在困乏得不行,便先去洗漱换衣,待一切做完, 天已彻底黑沉, 她便坐在窗后看书,看的是《太平经》。
宋知蕙喜好看书,看的也杂, 这《太平经》便是讲那问道之说,宋知蕙对里面符咒一类的事情没有太多兴趣,但对于一些仁义礼智信的道德教化, 还是能看进去的。
她手中捧着书正看得认真,身后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将她吓了一跳,手中的书也倏然落地。
能这般闯晏翊寝屋的人,除了晏翊自己,不会是旁人。
宋知蕙不必去看,光听着推门声便知晏翊情绪不对。
她赶忙将书捡起,随手先搁在桌上,便小跑着掀帘而出,对着外间那满身寒霜之人屈腿行礼。
晏翊没有唤她起身,就这般正正立在那里看她。
明明胸腔内一团怒火在翻涌,可一看到这身影立在眼前,那怒火便莫逐渐被火气取代,这火气并非怒意,是在那忍不住要意动时才会生出的。
所以郑太医说他心火过旺,说的便是此刻这股火气。
宋知蕙不知晏翊又怎么了,只猜测可能是在宫中不顺,她怕晏翊拿她撒气,便更加谨慎不敢妄动。
默了片刻,头顶飘来一声含怒的斥责,“你是死了?”
宋知蕙赶忙抬眼,才看到晏翊已经双手撑开,便恍然意识到他是要她上前伺候脱衣,便赶忙起身上前。
晏翊二十年来,头一次被人近身伺候。
她立在他身前,去帮他脱那外衫,细长指尖落在衣领处,一股淡香飘入鼻中。
晏翊眉宇间怒气似多了丝异样,还未等宋知蕙将那件外衫脱下,他又忽然沉声吩咐,“去打水。”
说罢,转身又开始自行脱衣。
宋知蕙无奈地吸了口气,推门到水房去取水。
水房就在院中,与寝屋隔着两间,几步便能走到,宋知蕙未曾添衣,早春的洛阳夜里还是有些冷。
好在水房里一直有火气,进屋后便顿觉暖和,房内有侍从,得知是晏翊要水,赶忙起身倒了一桶温热的水给宋知蕙。
因左肩受伤的缘故,宋知蕙提那水桶时,便根本不敢使力,只用右手在提,摇摇晃晃回到房中,裙摆已被沾湿。
晏翊此刻已经宽衣,只披着件玄色丝绸薄衫,那腰带还是松松垮垮,让里面紧实的线条若隐若现,他坐在那罗汉椅上,半撑着头,脸上怒意似是缓了些,但那双眸依旧冰冷。
宋知蕙来到墙角,拿瓢去给铜盆里打水,许是弯身时又抻了一下左肩伤口,那瓢里的水便洒了出来,将她身前又是沾湿一片。
宋知蕙偷偷朝罗汉椅看去,见晏翊似是在出神,并未有责怪她的意思,便忍着疼痛赶忙重新舀水。
磨蹭了半晌,等她端着铜盆来到晏翊身侧时,那水温似也凉了不少。
正犹豫着要不要再重新去打些热水回来,罗汉椅上的晏翊忽然坐起身道:“愣着作何,要孤自己洗?”
宋知蕙索性将帕巾放入微凉水中,沾湿后拧至半干,朝上首递去。
晏翊去接帕巾,与那冰冷指尖从他指腹清扫而过,一股奇异的触碰感让他觉得心里生出一丝痒意。
再看宋知蕙时,那晚她被绑在床榻上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每次想起那画面,晏翊便会心烦意乱,明明那时他心头一团火气,想要全部撒在她身上,如他曾看过的那些画册一样,直接压上而入,可到了最后那团火气还是被他强行咽下,咽得他一连几日都心口闷疼。
晏翊也说不清楚,不是已经下了决断,在这一年中可与她放纵,可为何每到动了那压入的念头时,便非要逼自己忍下。
思来想去,便只有一个可能,他嫌她脏。
他二十余年未曾与人碰触,如今终是有人可用,却是这宋知蕙,一个妓子,不知被多少人用过,光是那赵凌就用了三年之久。
一想起赵凌,晏翊那脸色瞬间又阴沉下来,将手中帕巾朝着宋知蕙身前丢去。
宋知蕙没反应过来,那身前被帕巾打湿,本就因在屋中穿得就单薄些,此刻衣衫打湿,那最里面赤色心衣的轮廓便清晰可见。
晏翊脸色似是更加沉郁,喉中似又泛出那久忍后的淡淡咸腥。
宋知蕙赶忙垂首,又湿了帕巾朝上递,这次晏翊未接,而是低道:“你来。”
说罢,他朝后微扬,彻底松了腰带。
“夜里寒凉……这水已不够热了,妾怕王爷擦身后染了风寒……”宋知蕙小声提醒。
凉了好,正好帮他浇了那火气。
晏翊不以为意,带着几分不耐,“孤让你来你便来。”
宋知蕙是怕万一晏翊染病,拿她问罪,此刻听他这般说,她便放下心来,乖顺地跪坐在他身前,抬手从脖颈处开始帮他擦起。
可谁知微凉的水与轻柔的动作,并未让晏翊心头火气浇熄,反而烧得更旺。
尤其掠过喉结时,那喉结明显用力地抽动了一下,宋知蕙下意识垂眸去看,那光滑的丝绸下,当真是有了异样,但晏翊不说,她便装作不知,只盼着早些做完便能休息。
也不知晏翊到底是在宫中受了什么气,怎就气成这般,她可不想触晏翊眉头,便在擦拭身前两侧时,加了些速度,也略有几分敷衍。
在擦至腹部时,晏翊呼吸沉了下来,那撑起的丝绸似在隐隐跳动,就在她面前。
宋知蕙垂着眼睫不去看晏翊,继续装作不知。
晏翊咽着那咸腥,目光始终不离她。
看到她跪在身前小心翼翼的模样,晏翊强忍中又想起梦中那一幕,她便是这般在他身前,隔着那纱帐……
晏翊眸光落在她轻轻抿起的红唇上。
但很快,宋知蕙便擦拭完,将帕巾放回水中,起身准备退开。
许是跪坐太久,弯身端那铜盆时,她身影又是一晃,一盆水险些就要泼出。
晏翊深吸一口气,终是看不过眼了,他起身从宋知蕙手中接过铜盆,斥她笨手笨脚,还不如他自己来。
宋知蕙原以为可以退下,却没想晏翊让她先进屋去。
此刻那桶里的水已经彻底冰凉,晏翊索性就拿那水来擦身,宋知蕙不在身前,那意动便能渐渐压住,可洗漱过后,转身朝里间迈步时,那久忍的意动似又有抬头之势。
晏翊不喜欢这种感觉,甚至说有些憎恶,他可以与她去纵,但不能控制不住,这种掌控的感觉,让他没来由更觉烦躁。
又是沉着脸走进屋中。
瞥见桌上的书,晏翊顺手拿起,“呵,这是打算要给孤下符咒了?”
宋知蕙没有着急解释,而是反问他道:“王爷信这些么?”
晏翊将书重新丢回桌上,转身朝床榻走去,“子不语怪力乱神。”
宋知蕙点头道:“王爷英明,妾只是闲来打发时间。”
想到他奔波一整日,在宫里几乎时时刻刻都被迫忆起她,郑太医诊脉时他会想起她来,与晏庄谈及朝事,也会想起她,在看那赵凌之时,想到的还是她。
而她,却是闲到坐他屋中打发时间,晏翊又是一声冷笑。
他落下床帐,上了榻,却一直没有提要如何安排宋知蕙。
宋知蕙此刻是真的困乏至极,她装着胆子朝前走了一步,小声道:“王爷,安泰轩东侧有间房,妾可否今晚在那里添置床铺……”
帐内,晏翊未曾躺下,而是盘腿坐着,透过那薄纱看她。
默了片刻,他忽然冷冷出声,“今日皇上听了你的计策,很是满意,连说了三次妙。”
宋知蕙屈了屈腿,“能助王爷,乃妾之幸事。”
此计能得夸赞,宋知蕙毫不意外,但她不明白,若皇上和晏翊皆皆应允的话,能相处解决之策,晏翊应当高兴才是,为何今日打从进屋起,便一直不对劲。
莫不是晏翊猜出她背后另有所图?
宋知蕙在最初提出这个计策之时,与晏翊面面俱到去分析,可唯独一点她始终未提,便是那帝王疑心。
大东无人不知,晏庄文韬武略皆不及晏翊,若非先帝忽然不喜晏翊,这大东皇位非他莫属。
宋知蕙不信晏庄心中不忌,所以此计便是给了晏庄机会,他大可到时借谋反由头,将晏翊一并除之,但以晏翊势力,定不会束手就擒,势必要与他抗争……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晏翊沉冷的声音响起。
宋知蕙眨眼回神,垂眸道:“没、没……”
晏翊冷笑,方才她那眼神中分明含了杀气,就如那晚她看洪瑞的时候一样。
“杨心仪。”他念出她名字,低低嗤笑起来,“你该不是以为,借皇上之手,便能将孤一并除去?”
宋知蕙顿觉后脊发麻,忙将头垂得更低,“妾是王爷的人,与王爷一心,王爷若有事,妾如何能独善其身,还望王爷明鉴。”
又在装模作样,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