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与他装模作样。
晏翊没有回答,而是拿出帕子不紧不慢地拭着唇角。
不论她那番说词是真是假,但至少经了今日一出,她定能清楚的认知到,那赵凌护不住她,她若想安稳活着,便在他面前将这戏演到他厌倦为止。
晏翊的厌倦代表着什么,宋知蕙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待她在晏翊面前失了用处那一日,定是她的死期。
宋知蕙也拿出帕子擦唇,含笑着再次谢恩。
下山时,宋知蕙腿肚子开始打软,只下了几层便扶着一旁树干面露难色。
晏翊却是上前俯身,直接将她横抱起身,腾空那一瞬,宋知蕙低呼了一声,手臂下意识便环在了晏翊的脖颈上。
“王爷……”
“孤可没空再与你耗。”
下山这一路,她都是在他怀中,从最开始提心吊胆,生怕晏翊忽然哪根筋不对,将她直接摔下山去,到后来那困意慢慢袭来,她逐渐意识涣散,最终不知不自觉合了眼。
再次睁开时,她已坐在马车中,眼看马车便要驶入城中。
宋知蕙意识到自己睡了许久,连忙从晏翊怀中起身,她侧过身整理妆容,身后传来晏翊不冷不淡的声音,“皇上忌惮幽州兵力,你觉得当如何?”
那慌乱的身影略微一顿,然随后便故作镇定地回话道:“广阳侯年已过百,早不是当打之年,赵凌也尚未弱冠,广阳侯短时间内不会交权于他,妾以为幽州暂不为惧。”
“暂?”晏翊抓了重点。
宋知蕙因背对晏翊,此刻那幽冷眼神便没有让他看到,她缓缓吸了口气,握着拳道:“幽州将士常年驻守边关,包围大东安宁,广阳侯屡立战功,更是为大东建国功臣,若圣上难以容他,岂不是叫所有将士心寒,若忠臣不敢再尽忠,那周而复始的王朝兴衰便是……”
“杨心仪。”晏翊冷声将她话音打断。
宋知蕙咽下喉中咸腥,装作整理额前乱发的时候,抹去了眼角的湿润。
在方才那席话中,她说的是广阳侯,想到的却是杨家。
晏翊如何听不出,他默了片刻,略缓了一丝语调,“杨歙教你的治国论,看来是白教了,身为帝王,合该权衡势力,你不知吗?”
宋知蕙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已看不出半分异样,平静分析道:“王爷所言极是,幽州此刻无战,那数万大军的确该被朝内忌惮,但圣上重任君之名,便不能贸然对幽州出手,妾觉得应先解决世子婚事。”
“一个女人罢了。”晏翊冷嗤,“上过沙场之人,若真铁了心要做何事,便说是世子妃,便是那赵凌,都未必能让广阳侯在意。”
晏翊从一开始就对所谓赐婚觉得无用,当初能那乌恒之战时,他便打算直接将那父子二人除去,可到底还是因这身份原因,他无法亲自出面,让那半死不活的赵凌被广阳侯生生救了回去。
想到此,晏翊眸中那冷然的杀气便倏然生出。
宋知蕙莫名打了个寒颤,不敢再轻易开口。
须臾,马车停在广阳侯府门前。
还未下车,便听外间传来朗笑之声。
晏翊瞬间就听出来人身份,那眉宇间沉色散了几分。
来人是晏京,生母早逝,自幼便过继到了太后名下,虽不是亲出,但太后素来疼爱他,将他惯得一身毛病,明明赐了封地,却不愿去做那逍遥王爷,对外称是要在太后身前尽孝,实则是想留在京中享乐。
晏翊烦他,看见他便没有好脸色。
他却是满心欢喜,虽对旁人爱胡闹,但在晏翊面前还算规矩,知他不喜与人亲近,便是迎上前来,也不曾碰他。
“听闻兄长明日便要回兖州,我便起了一大早,想送些东西给兄长道别,却没想扑了个空,那守门的不让我进去,我也不敢硬闯,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候着。”
晏京笑眯眯地说着,目光却绕过晏翊,落在了正下马车的宋知蕙身上。
“进去。”晏翊声音一出,晏京赶忙回神,笑嘻嘻跟在他身后朝府内走去。
宋知蕙直接回了安泰轩。
晏翊将晏京带到前厅。
路上晏京就忍不住小声问道:“那便是母后说得女子啊,看模样很是寻常啊,哪里是绝色了,倒是那身形不错,细腰丰……”
晏翊顿住脚步,冷眸扫在晏京脸上,晏京顿时缩了缩脖子,“我不说了还不行么?你可别瞪我,你一瞪我,我心里就敲锣打鼓。”
知他是个混不吝,晏翊也懒得与他计较,两人走进厅内,便有侍从上来倒茶。
“到底何事?”晏翊冷道。
晏京笑道:“我今日可是来给你送礼的,前些年送的那些,也不知兄长可是腻了,若腻了,我今日送的这几个,保准让你满意!”
晏翊揉着眉心,朝他挥手,晏京小跑而出,没过多久,便带着五位姬妾走进厅内。
这五人皆是金发碧眼,骨骼高大,哪怕穿着单薄,也未见半分娇羞,大大方方朝着晏翊看。
晏翊顿觉那脂粉味呛得他头疼。
那晏京却是没看出来,兴致勃勃与他介绍,“兄长那个哪里有我这五个厉害,一个有什么趣味,一起玩乐才是乐土仙境,这些可都是我精挑细选给兄长的,一得知兄长要来,我便早早就开始驯她们。”
说着,晏京指着其中一个女子道:“这个最乖,要她做什么便做什么,绝不含糊,要知道她最开始可如那疯狗一般,逮谁咬谁呢!”
“哦?”晏翊忽地抬起冷眸,下意识便想起宋知蕙在他面前的模样,明明比谁都乖顺,却还是能让他一眼看出那是在做戏,但晏京所指那女子却不同,并非是被打骂之后才愿意听话的模样。
晏翊随口问了一句,“如何驯成这般的?”
晏京总算逮到机会能炫耀了,便得意道:“这可不能打,也不能吓,否则站在面前畏畏缩缩就失了情趣。”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将这五石散给她吃下,不出半月便能乖乖听话,别说抗拒了,便是推都推不走,黏在你身上都不想下去……”
晏翊微怔,但很快便沉了脸色,“这东西你可碰过?”
晏京已是说到眉飞色舞,想都没想开口便道:“兄长可是不知其中妙处,少吃一些不伤身的,再者那人参灵芝,什么药我求不来,白日喝药,晚上吃粉,两两相抵,伤不了身的!”
说罢,他又在自己胸口拍了两下,已是自己身强体壮。
晏翊彻底失了耐心,沉怒出声:“带着你的人滚。”
“我还没说完呢,我还有一箱东西……”晏京对上那骇人眸光,心里一个哆嗦,赶忙拉着那些姬妾跑了。
晏翊挥着面前那呛人味道,一脸寒霜起身而出,那侍从赶忙跟上,“王爷,那琅孝王还给了一箱东西,说为王爷挑选的书籍,可要留下?”
晏翊脚步顿住,那乌七八糟的事他不感兴趣,但说到书册,兴许还能挑上几本有用的。
晏翊让人将箱子抬进书房,又差人去唤宋知蕙来。
等待的间隙,他随手从箱中取出一本翻开来看。
只顷刻间,他脸上神情倏然凝住。
这敞开的书页里,画着一幅图,那图比他最早看的那些画册皆要细致,细致到连人物神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此刻那画中男人跪坐在女子身前……
晏翊一把将书合上,丢进箱中,他那双冷眸里写满嫌恶,仿佛直到现在都还觉得入眼那一幕太过肮脏。
这晏京真是个混账,他莫不是也舔过?
晏翊简直恨铁不成钢,身为皇族之人,竟不顾身份做出这般低贱之事,实在愧对先祖。
正是他恼火之时,宋知蕙来到了门外。
晏翊强匀呼吸,沉声让她进来。
在看到宋知蕙时,那画中的一幕瞬间又涌上心头,他下意识便朝她腰下看去。
然很快便移开视线,转身朝书案走去,谁知刚走两步,他又倏地一下停住。
那赵凌与她三载,可也做过如此行径?
这个念头刚一生出,晏翊那双拳便倏然握紧,手背上青筋都在涌动着寒意。
他坐在书案后,许久无声,待再次抬眼时,那沉冷的声音里夹在着一丝沙哑,“去帮孤看看,可有能用的书。”
宋知蕙自是觉察出了那股寒意,她不敢抬眼,只低低应是。
随后来到箱子旁,一眼便看见那扣着的书册,她犹豫了一下,将那书册拿起。
这些书上没有名字,她便从第一页看起,在看第一眼时,她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便恢复常色,翻开了第二页。
“可与孤有用?”晏翊那双审视的眸光全然落在宋知蕙脸上。
宋知蕙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缓缓抬了眼皮朝上首看去,试探般低低出声,“妾也不能轻易决断……要、要看王爷……想不想用。”
第四十三章 不是真嫌恶
宋知蕙脸上没有难堪与厌恶, 有的只是小心翼翼地询问。
晏翊一眼便看出,她此刻怕的是他不愿,而非觉得这般行径实属不该。
晏翊后仰靠向椅背, 那审视的目光愈发冰冷,“他舔过?”
晏翊问得很直白, 宋知蕙也不是什么闺阁女娘, 脸上依旧没有半分羞色, 也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又将手中书册朝后翻去,这一整本几乎都是男子在服侍女子的画面,从前在春宝阁的时候,赵凌的确做过,便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那日, 赵凌便自上而下吃了不止一次。
“没有。”面对晏翊的沉冷,宋知蕙并未说出实话, 她抬起眼直视着晏翊, 似是怕他会不信,说完后又朝前走了两步,翻开最前面那两页道,“只这般过, 后面那些……未曾。”
最开始那两页, 只是耳朵和脖颈。
可即便如此,晏翊眸光扫过那两页时,眉眼却瞬间更黯。
宋知蕙不明白, 早晨在老君山时,她已经表现的那般明确了,他不是很满意么, 怎又突然开始纠结起赵凌来了。
不过眼前之人是晏翊,他自然是阴晴不定,与常人不同。
宋知蕙觉察出了他的不悦,也不知他可否信了,便不由又道:“赵凌乃广阳侯世子,妾不过是春宝阁一个妓子,世子身份那般尊贵,是不会对妾做这种事的……”
“你可知人一心虚起来,话便会多。”晏翊冷冷出声。
这话明显是不信的意思,宋知蕙索性也不再解释,直接道:“这些书册所画内容,妾从前在春宝阁时的确见过,但与世子之间,妾所言句句属实,王爷若是在不信,妾如今也无法自证。”
这便是信不信由他的意思。
到底还是在他面前胆子大了,敢与他这般说话,晏翊沉声道:“你可知,你若没了舌头,孤照样可以用你?”
他不介意她成个哑巴,毕竟那手还能执笔不是?
聪明人之间谈话,顷刻间就能理解其意,宋知蕙却未如从前那般惊惧,而是试探性又朝书案迈出一步,见晏翊并未拦她,她胆子似是更大了些,索性一边朝他走去,一边地道:“的确,妾还有手可来书写,依旧能为王爷出谋划策,但……”
宋知蕙将书搁在那书案上,慢慢跪坐在地,晏翊脸色虽沉,但下意识还是朝后又仰了几分。
“但往后这些事上,妾便不能了……”
晏翊呼吸陡然一窒,那腰腹也跟着微颤了一下,连他自己大都未曾意识到,那玄色丝绸内,早已不知何时起了异样。
“王爷若舍得,那妾无话可说,就将这舌抽了去。”宋知蕙说完,便将其覆在那丝绸上,那玄色丝绸很快变得更深,却不知是先被哪一边染了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