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嫩滑白皙的小手钻入指缝那一刻, 乔骁微愣,然后他又听到她问,“你想要我怎么帮你呐~”
直觉她明明知道, 但就是喜欢云里雾里绕圈子,非要牵着他走,引着他,应当是想要掌控盟友之间“互帮互助”的主动权吧。
另一个原因, 想来是对他不信任, 这倒是情有可原, 毕竟他对她也抱有戒备心。
“你帮我查查这个人的身份?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我叔父安插来的内线, 也算是帮你们阴山肃清根本了?”
他知道余白芷一定有办法, 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身份,也因为她很机灵。
“肃清根本…”旁边姑娘重复品味着他说这四个字。
乔骁点头, “如果阴山有朝廷的奸细, 这也是对阴山的威胁吧。”
“你和你叔父到底为何关系不睦?”
果然,她还是不相信。
乔骁叹了一口气, 不清楚她知不知道他的底细,索性全都说了,“我父亲战死沙场之后,母亲伤心过度而亡,我是家中独子,便只剩下我一个了。”
“乔家旁支嫡系不算多,我叔父顾念与我父亲的手足关系,时常照拂我……”男人说到这磕绊了一下。
眉头皱起来,就连手也不自觉攥紧了她。
他即便不说,余白芷联想前因后果也猜到七七.八八了。
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够得坐高位带兵出征,原来是被人架到火上烤,目的是冲着他爹的官位去的吧?
“圣上感念我父亲忠烈,便直接让我承袭了他的官位,朝中人觉得我年轻自然诸多不满,因而我多受人排挤非议,我叔父一直在其中周旋,那时候…我也以为他是拿我当亲儿子,真的对我好,是经过阴山剿匪一事方才明白,原来不是。”
“他想要我父亲的官位,还想要我母亲留下的巨额嫁妆,吞并长房的一切,这才人前人后唱红白脸,但我之前没有看出来…”
“这一次剿匪,叔父把我的人都留在了京城,派了他的心腹人随行,这些人暗中激化我与其余朝廷派来主将的矛盾,这才导致内斗,入你们阴山中陷阱之时,我原本已经反应过来,正求应对,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然后一切溃不成军。
余白芷听完之后没说什么,回握住他略显冰凉的手,换了暖炉套子,给他搓了搓。
温暖袭来的一瞬间,乔骁看向她。
旁边人轻声问,“你双亲是哪年离开的?”
“父亲是在五年前,母亲是三年前。”
算了算年月,那时候他多大?十五六岁,也难怪识人不清,况且那人还是自己的亲眷,哪里想到防备,一切情有可原。
“嗯…吃点核桃红枣么?”她从腰间的荷包袋里抓出来一把递给他。
“你怎么?”又有吃的了?都没有见她拿,何时顺的手?还有她腰间的荷包袋子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看着少女手里的吃食,乔骁头一次伸手拿了一块放到嘴里细嚼慢咽。
“味道怎么样?”她问。
香酥可口,还有点甜…
“…不错。”乔骁点头,给了一个比较中肯的答案。
只是他吃不习惯,京城几乎没有这样的零嘴,红枣去核切开,核桃蘸了蜂蜜黏上去,还裹了少量的芝麻进行翻炒,他原本以为不好吃。
看出来他不想吃了,余白芷也没有勉强,自己慢吞吞吃着。
乔骁居高临下,能够看到她一鼓一动的腮帮子。
“所以,你考虑得如何?”到底帮不帮他。
她带着她走到一个哨台处,那地方守着的山匪跟两人问好。
乔骁看着她把她荷包里的零嘴也给对方抓了一把。
那山匪羞赧抓着后颈,“属下多谢大小姐。”然后双手接了过去。
乔骁拧眉,“……”她的零嘴谁都能分的吗?他分给这个男人的,居然比给他的多。
旁边的姑娘没有察觉到男人的抱怨,她自顾自跟着哨台的山匪闲聊说话,甚至问他冷不冷,用早膳了没有,吃的是什么?
那人显然对他欣喜,看都不敢看她嫩生生噙着笑的脸蛋,躲闪着眼神回话,声音都放得特别轻,好像害怕吓到余白芷一般。
乔骁在旁边皮笑肉不笑,这两人是当着他不存在的么。
他上前.插话,制止了她又要给那人递零嘴的手,“你自己都没剩多少了,省着点吃吧。”
早知道她随便分给别人,就不应该答应借名义帮着她买。
“姑爷。”山匪像是这时候才又注意到乔骁的存在,微微收敛了些。
余白芷把手里的暖炉套子递给山匪,“劳烦你去帮我加些炭火么?”
那人受宠若惊,双手接过,“好,大小姐吩咐,属下这就去办。”
乔骁蹙眉,“后面不是有小丫鬟?”她就这么把她手上贴身拿着的东西递给一个男人?
余白芷没有管他斤斤计较的话,不就是个暖炉套子而已,何况她是为了支开人,他居然没发现。
垂眸凑近窥筩看了好一会,她把乔骁给拉过来,起身让他看。
乔骁俯下身凑近,第一反应没想到阴山的窥镜,竟然能看那么远,还很清晰。
“这是父亲花了重金从外面买来的,陇西都未必有。”
她的语气随意却又很笃定。
乔骁通过她这句话巧妙听出了异样,余正很了解朝廷的兵器用物?余白芷怎么知道陇西都未必有。
但也的确如她那样,朝廷有,但是不多,能窥视的远处和明亮也不如阴山的这个。
但这个关口不好询问,乔骁依然在看,阴山近来太冷了,山雾笼罩,能看清山却又看不清山路。
“最近很冷,基本不会有人上下山,如果你想离开,可能要到开春了。”
开春,他耽误得起那么多时日么?
所以她带他来哨台看窥筩,就是为了打消他离开的念头?
看出乔骁的迟疑停顿,余白芷接着道,“急也急不来,如果没有人给你引路带你下山,你下不去的,要么葬身山畜之口,要么迷路饿死冻死在山上。”
她的话并非威胁,而是事实,对于阴山的地形,乔骁攻山之时已经领略过了。
“那你当初说的放我离开,是戏言?”他可没有忘记,她说了,日后放他离开,只是没说期限。
“不是戏言,但总要等到合适时机啊,如今你自己说,我要怎么放你离开嘛?”
“我父亲身边的人依旧跟着,夜里都派人蹲墙角,这样的情况下我放你离开,你是想要我也挨我父亲的训斥吗?”
乔骁站直身子,手搭在冰冷的窥筩,“我…没有。”
“没有就好,事情不好操之过急,你应该清楚。”
乔骁憋了一口气,“我先去求你的事情你还没有给我一句具体的准话。”
到底帮是不帮。
“如果马威真的是你叔父的人,你想怎么做?揭穿他让他在阴山混不下去,又或者让他暗中助你离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将来在朝廷对峙,你还想利用这个人反将你叔父一军?”
她当真聪明,竟然将他心中谋算全都准确猜中了。
那他企图对她套近乎,再利用的事情,她是不是也……
八成都知道了吧?
乔骁默不作声,余白芷抱着手腕,拢了拢她的斗篷倚靠着后面,“我猜得没错吧?”
乔骁,“……”他点了点头。
“叔父将我蒙在鼓里多年,我为何不能将计就计,扮猪吃老虎。”
“所以你昨日跟父亲所说的那些人,都是你叔父以保护之名派来你身边离间你和朝廷主将的人?”
“你那么做也是为了安你叔父的心,让消息传出去,叫你叔父知道你没有怀疑他的用心,你依旧被蒙在鼓里?”
“你很聪明。”乔骁直言道。
她和京城只知道涂脂抹粉,摆弄裙衫首饰的贵女不一样。
“多谢夫君夸奖。”
听到夫君二字,乔骁不自然扯开话,
“说了这么多,绕了那么远,我还是不知道你究竟能不能给我准话。”
余白芷轻笑一声,“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不是你叔父的人。”
“什么?”不是叔父的人,难不成…
余白芷猜到他在想什么了,接着道,“也不是阴山派去朝廷安插在你叔父身边的眼线。”
“他就是阴山本来的人,我不知道你叔父身边的人跟马威有多像,但马威从小在阴山长大,不仅如此,阴山所有的寨主,管主,以及身边所带的随侍都是知根知底的人。”
“或许天底下真的有很相似的人吧。”
乔骁还是觉得有蹊跷,“如果他真的是阴山的人,未免也太过相似了吧?”
“有多像?”余白芷问。
“身量,样貌,身骨,都很像……”他忍不住低声喃喃,“真的一模一样,天底下会有如此相似的人吗?”
他在问余白芷。
“或许真的有相似,可如此相似的我没见过。”所以他不认为是蹊跷。
何况,如果真的是奸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被人察觉出破绽?
余白芷与他对视了一会沉默下来,“你既然坚持,那我便帮你暗中留意一二,但你也知道,我的行为举止也受限,能帮到你的可能不多。”
父亲不希望她掺合阴山的内务,虽然大部分事情她都知道,可再往里深究她就不清楚了。
她能帮忙已经很好了,乔骁并非不识好歹,“……多谢。”
说完了正事,她又嬉皮笑脸,恢复成了没正形的样子,双手背在身后,仰着小脸朝着她凑近,“就只是一句谢谢完事了?”
看着少女卷密的睫毛,“…你想怎么样?”
他明明也知道她想怎么样,又开始跟着她装傻。
“你亲我一下。”余白芷也没有扭捏,她甚至越发往上抬脸,翘起她粉润润的唇。
乔骁面色很红,低声提醒,“这是在外面!”
即便这个哨台的山匪已经被她给支走了,但旁边还有哨台,还有在看的山匪,大家都留神听着这一边的动静,而她明明知道有人在听,还要过来招惹他,要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