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的话,那为什么主神还要出来制止她,并很明确地说她不是月神?
【月神阿尔忒弥斯】究竟是谁?
难道是那个和她长得一摸一样的男性天使?
不,不可能。
如果天使阿尔忒弥斯就是月神,那么他的弹窗就一定会忠实显示这一信息,可他的弹窗却完全没有相关讯息,甚至连个欲盖弥彰的【?】都没有,所以他肯定不是。
诶?
那如果她不是,耳背天使也不是,还有谁会有这样一张特殊的脸?
混乱的思绪令大脑彻底当机,本就绵软无力的双腿更是无法支撑因意识渐沉而落下的身体。在有夜彻底失去意识前,好似有谁自漫长而不清晰的记忆绘卷中高声唤她。
可除去一句“大人”,其余的她什么也听不清……
*
等到意识再次清晰之时,烈阳已然西斜,厚重的云海被绘成一片橘红,沉沉坠在地平线之上。
有夜望着被亮橘折射光绘成水波状的天顶,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她又逃避了…这该死的坏毛病怎么还没改过来?!哪怕是拙劣的解释也好,为什么她在地下神殿里就是没能开口向费诺解释呢?
糟糕透了…
费诺一定以为“月神”真抛弃了血族,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那样真的一点儿也不像他,她认识的费诺从来不会外露自身的软弱,那与身俱来的贵族矜持才不会允许他主动示弱。
有夜愤愤起身,取了件米色披风裹上单薄的睡裙就往外冲去。
在这件事上,她不能再找任何借口,必须把全部都说与费诺听才行。
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许是正值昼夜交际之时,她没能在会客厅找到费诺,也找不到塞浦思和路德维希。整座公馆里只能找到零星的骑士与血仆,有夜便随便拉了个人询问情况。
原来在午间时候,皇都派来的骑士团就压着那些参加晚宴的贵族朋友们踏上归途,他们会在这个月月中的满月之夜被审判,而那些贵族们带来的侍从则接收到了强·制令,他们需要留在此地打包运回所有用来为费诺庆生的礼品,守着主人的宅院等待最终下达的判决。
那些侍从中的很多人都是迫于生存而将自己直接卖给了主人家,所以最后的财产充公判决内,还包含了他们本身,但谁也说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被判罚进国库究竟是好是坏。若是被和其他物品一样放上拍卖会,或许会有更为糟糕的噩梦等着他们。
费诺听说后,将公馆留给路德维希打理,为此事与塞浦思一同去了皇都。
圣子卢米埃尔似乎也与费诺持同等意见,他怜悯那些不能自主选择去留的侍从,就也从滞留的骑士中抽了些人,代表教廷陪同前往。
有夜觉得这件事这样处理十分妥当,便没有再问下去了。
只是她感到有些遗憾,她无法立刻与向费诺说出全部,若是最迟也得等到他从皇都回来,那岂不是这一路上他都躲不开被信仰抛弃的悲凉?
那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他还听得进她的解释吗?还能一如既往地保持纯粹的信仰么?
有夜不知道,可有些事一旦错过就注定无法重来。
她根本不能确定下周目会不会再次触发这个费诺将她错认成月神的剧情,那为什么还要错过这周目?
“请问,圣子他们走了多久?”
有夜边说边踮起脚尖往落地窗外望了望,正巧发现了一道颇为眼熟的身影。
“午后就出发了,那时您因为过劳卧床,阁下特意吩咐我们不必打扰。”
“好的,谢谢你!”
有夜道谢后,望着后院的方向,快速下了楼。
费诺的血仆虽然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都说给了她听,可他也不清楚晚宴上那些死者会怎么安排,于是有夜就只能再去询问别人。
果不其然,她并没有看错,现下正往板车上一箱一箱搬运未拆封礼品的瘦小男孩儿正是跟在约克侯爵身边的那名侍从。
“你好,能打扰你一下吗?”
有夜拢着披肩,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她和这位年幼侍从并不熟识,并且两次见面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第一次时她还在笼子里演戏,这个孩子替约克侯爵捡来碎石扔阿诺德,第二次则是维克多死亡,这孩子伤心极了,一直拽着维克多腰间固定教典的束带不撒手。
“……”
许是她的突然问话吓到了对方,男孩儿杵在她面前呆住了,手中提着的木箱也应声落地。他连忙弯腰去捡,指节粗大的双手不知为何沾满泥土,又借此机会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偷偷观察着四周。
“你别紧张,我帮你一起捡,我只是有件事想问问你。”
有夜也赶紧蹲下去帮着捡拾那些滚落得四处都是的珠串宝石。
眼前的男孩儿看上去似乎和杰弗里差不多年纪,当然,前提是双角兽也和人类使用同样的方法计算年龄。可他眉眼中这个年纪独有的青春气息却早就被磨灭成战战兢兢的恐慌,他似乎无时不刻都在害怕,不仅习惯性地缩肩含胸,还不敢直视她。
“…圣女大人想要知道什么呢?”
男孩儿终于鼓起勇气抬首,秀气的脸颊上缀着一片青涩的雀斑,水葡萄般的眼惶惶不安,左右闪躲着她的目光。
“维克多的…尸体,会送回他祖母身边吗?”
有夜难以抑制地顿了顿,她眼尖地发现板车角落里,木箱与木箱的缝隙中竖着塞了一本染血的教典。
“所有的尸体都被红甲骑士们运走统一埋葬了,我只能偷偷将维克多少爷的遗物带回去。”
男孩儿指了指那本教典,抱起地上的箱子放进板车,垒在教典的前面,将它挡了个严严实实。
“圣女大人会去向红甲骑士告发我吗?”
男孩儿有些难过地垂首,认真调整好木箱们的位置,仔细确认那些箱子已将教典夹稳,不会在长途跋涉中损坏一点也不坚韧的书籍。
“少爷对我一直很好…就算会被抓住杀掉,我也想把他带回家。”
“我不会说的,谢谢你告诉我。”
有夜摇摇头。
她当然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过来找他攀谈的根本原因就是想知道晚宴上的那些死者是否有人安葬。更何况,她对自己在那时没能救到维克多也多多少少抱了些遗憾。
有夜向男孩儿道别后,刚要转身离开就被对方抖索的嗓音喊住。
“圣女大人!能、能帮我,帮我搬一下那里那箱丝绸吗?我一个人搬不动…”
男孩儿踌躇地捏着自己的衣角,灰蒙蒙的头发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下也渐渐趋于浓郁的黑。
有夜看向那个贴着墙根摆放的大木箱,确实很大,别说搬了,就算是推,对这个男孩儿来说都太过吃力了。
“好的,我试试哦。”
她走过去,刚要弯腰尝试就看见不远处香樟树根下的一个大大土坑,看样子是新刨的,也不知是作何用途,不过大抵就是要再植一棵树之类的吧。
有夜见怪不怪地收回目光,试着搬动大木箱,但这个箱子实在太沉了,就算她使上全身力气也纹丝不动。
“可以打开吗?我们先搬一些里面的丝绸,等能搬动箱子了再一起把箱子搬过去好吗?”
“好的,谢谢您!”
得到首肯后,有夜蹲下身,检查起箱子的搭扣,好在这个大木箱是没有锁的,她很轻易地就打开了箱子。
那是整整一箱月白色的高级丝绸,似乎还点缀了不少银丝,光是打开宝箱就散发出一层隐隐的柔光。
有夜伸手去捞,可那些丝绸滑溜溜的,每每都轻易从她手中溜走。
等好不容易抱紧了几叠,预备起身时,却听到了极为清脆的树枝断裂声。
现下此处是无人的,无论出现任何声响都异常明显,哪怕只是轻轻的一个“咔哒”声。
“圣女大人…”
年幼侍从忽然唤了她一声。
“我手太脏了,您能多帮我搬一些么?”
有夜本来已经起身了,被他这么冷不防地叫了一声,手中的丝绸便又趁机滑了下去,她只好一边应声一边再次蹲下身去,手忙脚乱地捞起落下的绸缎。
“谢谢您,不然我够不到…”
男孩儿又往此处走近几步,阴测测地说着有夜不能理解的话。
有夜疑惑地转过脑袋。
“什么够…!!”
——砰!当头一棒!
粗壮树枝狠狠砸向还未完全转向的脖颈,强烈的眩晕感令有夜无力倒下,她的手指因剧烈冲击而筋挛似得抖,凌乱掩下的长发遮挡视线,再如何努力也看不清男孩儿此刻的神情。
事实上,她此刻是感觉不到任何痛的,超越痛楚的麻与晕夺去了一切感官,除去呼吸,她甚至连自如转动眼珠都做不到。
男孩儿将她击晕后,便倒出箱子内的所有丝绸,挑了一匹撕成几条,将她的双臂反剪身后绑紧,又掐开她的腮也绑上布条,才将剩余的丝绸一股脑儿地倒入先前她看见过的那个土坑,全部埋进土里。
啊…所以他的手上才全是泥土,这家伙分明预谋已久,甚至连准备工作都做完了。
有夜强撑着没有彻底晕死过去,用僵硬的眼珠转了一圈四周,却灰心地没有发现任何人。
“请不要怪我…就算是养只狗,也知道护主的。”
男孩儿水葡萄一般的眼仍是诚惶诚恐的,可做出来的事却无比狠决,带着股凌厉劲儿,哪怕因为徒手刨土已劈开了指甲,也坚持到了最后。
男孩儿将她塞进那只大木箱,垫了一小块叠起的布料在箱子开合的部位,以确保空气流通,然后便慢慢合上了沉重的木箱。
不要关!这里面没有光!
她不要待在这里面!
狭小的黑暗空间令有夜在彻底昏死的前一秒绞出惊人的毅力,即便教典不在身侧,也使出了极为微弱的【召雷术】,让这四周小小地闪亮一下。
但下一秒,就有什么沉重的布料无情盖上透着微弱缝隙勉强挤进的光束。
男孩儿警告似地敲了敲箱体,无限回荡的沉闷回声令绻在箱子内部的有夜难受至极。
“您不要害怕,等我完成维克多少爷的遗愿,一定会放您走的。”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本来应该是上章的内容,但泡芙为了打注释忘记检查有没有复制全了,只能并在这张里了(羞愧无脸,我好蠢呜呜
第82章 搭档
在持续摇晃的黑暗中,出于自我保护而被藏起的记忆跌落枷锁,狭小的木箱内部散发着一股木材独有的气味,进一步刺激着因被重击而昏沉沉的大脑。
她好像有点儿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