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激烈跳动的心脏还未平复,就被按住后颈靠进阿诺德颈窝,对方横在她腰间的手臂狠狠收紧,压得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
“千花祭前后教廷内人心浮躁,更何况您的任期将至,我们…还是少见为好。”
但若是藏身于这一望无垠的云间,他就能毫无顾忌地拥紧怀中月色。
馥郁的白茶香不请自来,阿诺德无意识地于喉间溢出满足的叹息。
他轻轻用掌心按揉着有夜的后颈,再将自己的面颊贴上有夜的,缓缓摩挲着为自己先前的刻意疏离补上一个亲昵的贴面礼,不小心夹杂其中的发丝则为悸动不已的心间带来几分奇异的痒。
然而,当阿诺德察觉有夜正慢慢将纤细手臂绕上自己脖颈之时,几乎是僵硬地停住了一切动作。
或许是身处私·密高空所带来的放松,又或是女孩子惯用的撒娇……但无论是哪样,都令现下的阿诺德无法招架,只能红着耳根绷紧了腰腹,任由有夜慢慢将漂亮无骨的双腿也一并缠上来。
她动作很慢,带着几分犹豫,以至于膝盖弯起时连连磨蹭了他的侧腰好几下,才终于找准位置勾住。阿诺德后知后觉地下滑手臂,警告似地想要托住有夜不规矩的膝弯,可她却以此借力,满脸了然地直接坐了下来。
狮鹫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他飞得足够高了,不可能会比待在地面都要更为燥热。
他带着圣女冲进云霄是为了避开他人眼目,是为了将他们二人从森严的规矩体制中短暂解救出来,寻得片刻喘息。
可现在……
他连半分解脱都没有感到,就又陷入另一种不得不奋力自制的困境。
“明白!”
而内心完全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有夜只不过是在高高悬空的不安中,为自己寻了个相对安全,且绝不会掉下去的位置。
事实上,面对阿诺德一开始没有理由的疏远,有夜确实是有些生气的。直到被带上高空交谈,她才想明白了缘由。
像阿诺德这么正直的人,估计到现在还在为早前的雨季之事尴尬吧,所以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何况她现在还在任期,在这方面,阿诺德可比她注重得多。
有夜乖乖坐好后,才仰着头追问。
“那卸任之后呢?”
卸任之后……
阿诺德没有急着回答,他望着有夜的眼陷入繁重思绪。再等意识到时,他已用舌尖抵着上颚,慢慢移开眼,有些狼狈地躲开了那双眼内的催促。
他并非没有想过圣女卸任后的未来,可对于寻得人类伴侣的异种族来说,无非就只有两个选择——是回部落生活,还是留在人类社会。
如果选择前者,恐怕今后圣女的入眼可及之处就会全是他一人了。
她会在朴素的岩洞里与他共同孕·育下一代……估计真等要遵循传统将幼崽推下山谷时,她一定会舍不得,还会想尽办法阻挠这一神圣庄严的传统。
阿诺德认为自己到那时也一定会心软。先不提圣女能不能习惯在岩洞内一成不变的生活,就单论要将她放置在一个近乎监·禁的环境下,他就做不到。
狮鹫是喜好飞翔的,自然不愿折去他人羽翼,更何况还是准备宣誓终生的伴侣。
可若是不幸遭受伴侣的背叛,那事情可就另当别论了。
届时,朴素的岩洞真就会化为牢固的监牢,关住不听话逃离的伴侣,再将招惹异种族的可怜人类一同拖进完全不受控的雨季……要知道,正常情况下,狮鹫们可大都舍不得用残忍粗·暴的雨季去碰撞脆弱的伴侣。
阿诺德神色一敛,展翅带着有夜向她的寝殿飞去。
“我预备定居在圣殿附近城镇。”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偏向于迁就圣女,想选择一同留在人类社会。
可尚未获得任何许诺的阿诺德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去确认这份情感。
他考虑到圣女要彻底融入他的部落势必会很不习惯,也舍不得她在高海拔的荒地受苦,便决心要一同留在人类社会生活,可没有现阶段的应允与承诺,他又该用什么来让自己放心等待?
他磕磕巴巴地补充:“还特意选了一座带花园的小洋房。”
有夜:“哦。”
阿诺德颤了颤瞳孔。
他不理解自己哪句话说错了,竟得了个如此敷衍的回答。他甚至都无法从这个过于简短的答案中读出明确的肯定又或是…拒绝。
或许他该把话彻底挑明。
“圣女…”
“阿诺德。”
有夜一愣,与对方同时开口后又第一时间闭上嘴,礼貌地谦让。不过,对方绅士地选择了让她先说。
有夜从善如流:“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事啦,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金色或者银色的盘子?”
这是昨天监察长官教她的,也是有夜今天找上阿诺德德最主要原因。
毕竟,她得一直贴着攻略角色才会触发剧情啊。
此外,有夜还一直注意着地面的情况,在发现自己寝殿高耸的钟楼时,连忙拍了拍阿诺德的肩,指向长期无人的钟楼。
“到了!去那边!”
阿诺德依言将有夜轻轻放下,却攥着她的手腕迟迟未松。
在现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内,没有人会听不懂“金银色盘子”的潜台词。尽管本无意参与闹哄哄的祭典,但此刻阿诺德竟有些感谢这祭典的存在。
他极力克制着即将满溢而出的欢喜,顶着耳热,慢慢弯下脊背,专注至极地望向那抹笑意盈盈的莹红,郑重承诺。
“我马上去买。”
“帮我也买一个哦,我也没有。”
有夜点点头,挥手与阿诺德道别。
漂亮的暖色羽翼大展,狮鹫迎着烈阳再次隐入云间,兴奋地连连疾冲了好几道大弯,才猛然想起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只得又急急返回。
可钟楼上哪里还有什么人影,急于工作的圣女早就赶去礼拜堂了。
先前一切都像是一场幻梦,于清明夏日的烈阳下散了个干净。
阿诺德收拢羽翼,静静伫立于钟楼,直到看见圣女由侍女们簇拥着急急赶往礼拜堂,才悄然松了一口气。
礼拜堂内的工作比有夜想象的要有趣多了。
这是针对12岁以下儿童的洗礼,统一披戴白色套头短款教袍的孩童们聚集在一处,叽叽喳喳地谈论生活中的趣事,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的环境让有夜很是放松。
许是因为参加洗礼的大多是孩童与他们的监护人,所以这场仪式并非传统意义上刻板又严谨的洗礼,气氛放松又愉快。
她与圣子只需要坐在各自代表的神像前,向前来祈祷的孩童挥洒用橄榄枝沾取的圣水,念出祷词后将教廷准备的糖块儿放入对方口中就算完成。(1)
圣子先她一步,已于主神的神像前落座。
他正拨弄着手中糖罐,认真地往里播撒由自身魔素蒸馏圣水结晶后的细银颗粒,完全没注意到只能坐在光明神像前的有夜因此面色微微发白。
按理说,礼拜堂内一般都会供奉主神及三大神。
可面向孩童的洗礼,掌管情与爱的星辰女神是必定不合适出现的,而月神作为失落之神也早就被从历史上抹去,所以余下的,自然只剩主神与光明神。
有夜坐下后一连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捧起旁边的糖罐,也学着圣子的样子往里撒了些自己制作的圣水结晶。长条形的软糖即刻被细腻光滑的颗粒包裹,软嫩的果冻色令有夜觉得这糖一定又甜又糯,别说小孩子了,她都想吃一块尝尝。
“圣女大人,圣子大人,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该敲钟了。”
负责仪式的主教是个温文尔雅的男青年,他征得有夜与卢米埃尔的同意后,便回身翻开教典,进行冗长的祷词宣读。
不过在仍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童们看来,淡淡讲述神话的主教足以吸引他们全部的注意力了。有夜看着台下那一对对闪闪发亮的小眼睛,忽然觉得坐在光明神像前也没什么关系了。
书页慢慢翻过,配合着主教慢慢回合书本的信号,钟声敲响,圣歌响起。
孩子们欢喜地上前,双手交握置于胸前,在她与圣子面前乖巧地自发排出两条整齐的队伍。
“圣女大人午安!”
仿佛小百灵般可爱的女孩子笨拙地向她行礼,扑闪着大眼睛向她手中的糖罐张望。
“我、我可以要一块红色的吗?”
有夜笑着执起橄榄枝,轻柔向小女孩的双肩挥点。
“仅以圣女阿尔忒弥斯之名,赐福于你。”
晶莹漂亮的小水珠落在女孩子的耳畔,引得她咯咯咯地笑起来,缩着脖子连连躲闪。
有夜受到感染,也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垂眼去糖罐中取糖。
红色的应该是草莓味吧,怪不得小女孩喜欢。
奇怪的是,花花绿绿的一大罐糖里,红色却少得可怕。
等她好不容易找到一块时,手腕就被人扼住,那块漂亮的亮红色糖果被无形之手直接藏去了最下面,反倒是一块黄色的糖被强硬塞入她的手中。
——“那块儿是我的。”
光明神强硬无比地宣布,牵着有夜将糖块儿举起,慢慢放在小女孩张开的口中。
——“不许给他们吃。”
有夜看着小女孩略显失落地向她道谢,无语至极地甩开光明的手。
——“你竟然闲到要下界和小孩子抢糖?!”
四周无人发觉,只有有夜一人能感受到来自光明神无形的威压,他拥着她的肩,仔细看着她为孩子们洗礼,替她严格分配着各色糖块儿。
但似乎只要她不去动那唯一的红色糖块儿,他就不会捣乱,只静静等待着队伍越来越短。
要按之前碰见光明的经历来说,有夜的内心应该只会出现无尽的恐慌与不安。
可现下,不知为何,那个像疯子一样的光明特意来和孩子抢糖吃的幼稚举动竟让她不那么害怕排斥他了,简直不可思议。
有夜叹着气,笑着对又一个提出想要红色的男孩子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递出绿色的糖块儿。男孩子只能有些伤心地离开了。
有夜忽然觉得这样分糖一点儿也不快乐了,她根本没办法满足大多数孩子想要吃草莓味的要求,因为她罐中红色的糖果只有一块儿,少到离谱。
也不知道圣子手中的糖罐怎么样,能不能匀一点红色给她。
她向旁张望了下,恰巧看见有个女孩子红着脸对圣子小声要求想要白色的糖块儿,圣子唇边的笑容也是一怔,随后抱歉地摇摇头,向女孩儿递出红色的糖块儿。
紧接着,又是一个有同样要求的男孩子,卢米埃尔也是笑着摇了摇头,再次递出红色的糖块儿。
有夜一下亮起双眼。
圣子那边有红色糖块儿!而且还很多!
“圣女大人贵安,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想要…”
排在队伍最末尾的男孩子掐着自己的手背,磕磕绊绊地开口。
“你是想要红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