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卧室里陷入一片沉寂,静得能听见厨房水龙头偶尔滴落的水滴声,还能感觉到他逐渐沉稳的心跳声。
嗅着他身上浓烈的气息,慢慢的,聂素问眼皮微垂,在终于全身放松的同时,一整天的疲惫袭来,她沉沉的闭上眼睛,感受着体温与体温不断的融合,心跳与心跳的契合,呼吸伴着呼吸……
一个人来到香港这么久,从来没有过这样安稳和踏实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安全感吗?
仿佛回到小时候,还能够蜷在母亲怀里听着摇篮曲入眠的年纪。
……
……
……
一夜无梦。
凌晨的时候,聂素问醒来一次,其实是担心自己睡过,错过了送陆铮出门的时间。
看一眼床头的闹钟,才六点,还好。
她松了口气,眯着眼睛,看见他们的手搭在被子上,陆铮还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一深一浅,一壮一细的两只手腕交缠在一起,这就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和感动。
尤其是想到这只手腕属于陆铮,属于那个天之骄子,炫目得像天上皓月一样的男人,他真的属于自己了吗?
她知道自己只是幸运,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时间里,填补了他寂寞的空白。
如果不是自己在他离家出走的时候遇到了他,也许还会有别的女孩儿,也会和他爱得轰轰烈烈至死不渝,可是在这段爱情的空白期,她曾完完整整的占据他就已经足够,至于其它的将来,什么都不重要!
贪恋他温暖的聂素问允许自己再小睡一会儿,重新闭上眼睛,噙着笑意很快睡去……
再次醒来,阳光已经刺眼,素问一看手表——八点了!
身旁的床位果然已经空了!
素问一惊,一个骨碌从床上跳下来,甚至忘记了自己未着寸缕,光着脚就跑到了客厅。
门口,陆铮已经换上了一丝不苟的军装常服,弯腰蹬鞋的同时还在系着领口的扣子。
乍一见她跑出来,愣了一下,然后就松开系扣子的手,几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托着她的腰又把她放回床上,重新用被子把她裹进去。
他一松开手,素问就着急的拉住他:“你要走了么?”
陆铮弯下腰,摸了摸她的脸:“嗯,时间要来不及了。早饭我帮你买好了,放在桌子上,你待会儿起来要是冷了就再去热一热。对不起,老婆,不能陪你一起吃早餐了。”
望着这样的陆铮,她还能说什么呢。
依依不舍的松开他的手,指尖仿佛留恋着他的温暖,滑开的那样缓慢。
陆铮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她的发顶,什么也没再说,转身出了卧室。
素问拥着薄被,呆呆的坐在床上,听到了外间的大门响。
她等了大概两分多的样子,裹着被子跳下床,将额头贴在玻璃窗上,使劲的张望。晨曦里军姿挺拔的出色男子大步走出了门洞,然后低头看了看表,逐渐开始小跑。
这附近都是留学生租住,他的身边有几对早起上学的女学生,青春的面孔带着崇拜的神情偷偷在他的身后指指点点。
他似乎有所察觉,在快要出小区门口时忽然间停下来,犀利的目光没有朝向那几个学生,而是笔者的对着窗口的聂素问,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素问还在犹豫着自己这样要不要打开窗向他招招手时,他已经重新转身,跳上了一辆前来接他的军车。
最后,连车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离别总是那样伤感。
过了好久,聂素问才意兴阑珊的开始穿衣,洗漱。客厅的餐桌上,摆着一盘火腿西多士和一杯奶茶。另一边陆铮吃过的杯盘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整齐的归置在一旁。
素问有点寂寥的坐在餐桌旁,吃着陆铮买给她的早餐,面向着对面空空如也的座位,有种形单影只的感觉。
磨磨蹭蹭,她上课也迟到了,赶到教室的时候,教授正在前面口沫横飞说到精彩处。她不敢打报告,偷偷从后门摸了进来,坐在最后一排的恰是和她相熟的同样从内地留学来的女生,立刻向她招手,示意这里还有一个位置。
半节课听得昏昏沉沉,聂素问不断地低头看表,心思却已经飘去了不知名的远处。
同桌疑惑的看向她:“你有事吗?怎么一直看表?”
素问想了想,下定决心,小声问:“……你想不想去看阅兵演习?”
“啊?”同桌愣了很久,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今天全港都在进行的庆祝回归十五周年活动?”
“对啊,有特种兵的表演哦。”聂素问继续诱惑她。
小女生对军人都有一种盲目崇拜的心理,加上近几年电视里军旅题材的逐渐火热,让女生们对帅气的兵哥哥更有一种独特的期待感。
两人一拍即合,趁教授在讲台上谈性正高,不知不觉就猫着腰溜走了。
因为是庆祝演习,所以是对民众开放的,也可以让香港市民认识到驻港部队的国防实力。
聂素问一路边走边给同桌介绍这支来自内地西南军区的神秘的狼牙特种部队,听得同桌是一惊一乍,睁大了眼睛。
特种兵是什么啊。
在外人眼里,那可是老A,是神话,是天上浮云一样哦存在。
加上聂素问亲身感受,说的小姑娘是激情澎湃。
演习是九点整开始,聂素问乘车赶来,已经错过了最初的检阅,正在进行的各兵种的军事技能表演。素问打听了下,还好没有错过精彩好戏,之前走方阵的时候,特战队深藏不露,根本看不出来他们和普通士兵的分别,这会子轮到他们表演超常规军事技能,围观人群就可以大饱眼福了。
聂素问伸长了脑袋在那一堆绿油油的陆军作战服中间找陆铮的影子,可军装军帽下,每个人看起来都差不离,实在难以辨认。
这时候,正在换散打手套的雪狼小队,陆铮忽然低声对顾淮安说:“嗳,问你个事儿,演习完了还有没有安排?”
顾淮安瞪他一眼:“还想怎么安排?食堂吃完饭了,等军区的车来接就走人!”
陆铮沉默了一会。
顾淮安以为他舍不得老婆,于是松了口气:“你,可以特准不跟我们们吃食堂。”
这话被项前进听到,立刻不乐意了:“队长,你不能偏心啊,就给他一个人开爱心小灶!”
项前进这大嗓门一吼,所有特战队员们都凑过来了:“什么爱心小灶?啊?”
陆铮转头冲着一帮伸长脖子的队友,说:“中午没事的话,都来家里吃饺子,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
一句话震得狼崽子们是又惊又喜哇!
连顾淮安都愣了:“……弟妹同意?”
陆铮笑了:“就是她提出来的。”
“真的?哇!我真是爱死弟妹了……”不知道谁吼了一声,立刻被其他特战队员几拳几脚的压在下面。
“弟妹用得着你爱吗?有咱陆儿呢。回家爱你自己的老二去吧!”
欢欢喜喜的一阵拳打脚踢,终于轮到了狼牙特战队出场,顾淮安一声令下,队员们立刻严肃下来。
表演项目图的就是好看,因为是在市区表演给市民看,所以枪械什么的就不考虑了。顾淮安提议的方案是散打,过火障碍,徒手攀登市区内的一幢二十层大楼,最后再加上车技表演。
都是花哨的技能,但是观者会觉得很过瘾。
常规作战部队退场后,狼牙特种部队正式登场。
聂素问正焦急等待寻找着,无意中目光瞥过全副武装正列队准备进场的一支队伍。
与众不同的黑色贝雷帽,威武不凡的气势,加上主席台讲解员关于特种部队的描述,吸引了无比亢奋的市民们所有的注意力。
而第一排正数第三名那个兵,英俊挺秀,军姿挺拔,立在那里犹如一棵翠绿的轻松,连同桌都禁不住拉扯着聂素问的袖子:“唉,你看那个兵,好帅啊。”
素问怔怔的说:“是啊,我知道……”
她的目光再无法从他身上移开。
整齐有力威武雄壮的正牌特种兵队伍在带头军官的口号声中雄赳赳气昂昂的跑入了会场跑到。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一支小分队就有响彻全场的呼吼声,一排英武严酷的军人站在了所有人的视线当中。随着整齐报数,向右看齐,跨立等一系列如云流水整齐划一的军事动作后,即将开始的,就是不同凡响的格斗表演了。
现场响起啪啪啪的如雷掌声,聂素问也是一阵激动。她以前不关心军事,很少看这类军事表演,原来是这般的令人心神悸动。连身旁的同桌也不在聒噪了,攥着她的手,紧张的盯着场内。
十对特战队员迈前一步,出列。
这其中包括一直在排头指挥的队长,顾淮安。
可素问万万没想到的是,与他对打的,正是陆铮!
气氛凝重起来,随着哨声一响,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战友,顷刻间变成了仇人,一拳,一脚,近身进行残酷的肉搏战,丝毫没有因为表演而手软。十对二十名官兵,吼叫着,用力着,被打倒了,爬起来,再往上冲,聂素问几乎能听见那噗噗砸在肉体上的拳头声。
她的心倏一下收紧了。
难道他们平日里进行的都是这样的训练吗?
想到陆铮腿上的枪伤,她越发的后悔起当初的自作主张,让他去参加特种部队。
“血!有人流血了!”不知是谁惊呼。
只见顾淮安一个快如闪电的挥拳,让挤到近处观看的观众,包括聂素问都听到了清晰的“啪”的一声响。
素问头皮一麻,已经看到一缕红色顺着陆铮的鼻子下面流出来。
即使这样,双方仍然打在一起,后排的其他特战官兵也当没事一样,只喊加油。
陆铮胜在气势逼人,招招狠戾,致人死地。
而老油子顾淮安自然招架的游刃有余。
五分钟的表演终于结束,哨音吹响的时候,聂素问仿佛觉得已经过去了一个世纪。她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只见场下一名身穿军装的女军医提着医疗箱飞奔上来,在陆铮的连番拒绝下,依旧强势的打开医疗箱,为他塞上了止血棉球。
那名女军医两手叉腰,似乎说了什么训斥的话,军帽下面齐耳的短发漆黑乌亮,随着她娇嗔鼓起的脸颊,发尾微动。陆铮的表情显得非常无奈,在几名特战队员看好戏的眼神中,一动不动的盘腿坐下,仰着脸,任其为他处理伤口。
他们的身后,是迎风烈烈飘展的红标语:展示国威军威,奉献精彩盛典。
素问的身子在一瞬间僵得笔直。
“听说下一项是过火障碍了……咦?聂素问,你怎么了?”
“……没事。”她猛劲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只是寻常的医务治疗而已。
那边陆铮已经处理好伤口,小跑归队了,那名不知名的女军医也不见了踪影。然而挥之不去的,却是女军医迎着陆铮俯下身,他们的脸离得极近,女军医垂下的短发几乎要拂到陆铮面上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