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懂持家,望望篮子,一个月有些夸张,吃一个礼拜倒是真够了。
路过厨具专柜,又买了些锅子和餐具,车子后备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两个人都有种满足的幸福感。
回到家,换上她新买的情侣拖鞋,她系上围裙去厨房里忙活起来,陆铮脱了外套,不动声色的靠在门上看着,眉眼弯弯,仿佛怎么也看不腻。
有时她被鲜活乱蹦的鱼吓到,整个人“啊呀”叫着向后小跳步,那样子可爱的像只小白兔,他就忍不住上去从背后抱着她,笑得乐不可支。
她用胳膊肘撞他:“你在这耽误我做事。”
他恬不知耻:“那就慢慢的做,我不急,饿了就先吃你。”
她无法,只好拿刀具锅铲威吓他。
看着他趿着拖鞋边跳边逃跑的样子,连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生疏的把西兰花、莴笋切成块,放进煲得热气腾腾的鸡汤,砂锅的盖子一揭,蒸气满满铺开。就这样为他做着平凡而琐碎的事情,却有说不出的满足感。
在客厅的陆铮也闻到香味,跳进来问:“什么啊?好香好香。”
她用勺子舀了口汤,吹凉了送到他嘴边,不无得意的说:“尝一尝我的手艺。”
他不信的抿了口,闭着眼,半晌不说话。其实素问也没底气,见他这样更心急,于是摇着他问:“到底怎么样啊?难道很难喝?”
她急着要自己也尝尝,却忽然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陆铮拥着她,含着鸡汤鲜香的气息喷在她耳边:“我老婆好贤惠。”
那一刻,她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生活就这样很好。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她决定,把什么萧媛的,什么外公的,都扔在脑后。
十三,婚约
萧媛又在C市待了一段时间。她常常来找陆铮,有时留在家里和他们一起吃饭,有时陆铮单独和她出去。她很不喜欢萧媛,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们绝不可能是简单的兄妹关系,萧媛看着陆铮时的眼神她太明白了,那是一种深深的迷恋,有时连当局者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深陷。
可是她心高气傲,决计不肯当面去问陆铮。好在陆铮对萧媛的态度一直冷冷的,虽然疏淡有礼,但似乎并不乐意看到她。这样素问才稍稍放心。
萧媛终于订了机票要离开C市,那天素问下课走在路上都觉得脚下生风,心情好得犹如头顶的太阳。她约莫算着萧媛大约要去机场了,为了表示自己的开明大度,她决定翘课去送一送这位大小姐。
刚到陆铮家门口,就看见大门半掩着,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她顿了下,本能的停下脚步。
细而颤抖的声音是萧媛的,仿佛正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她说:“你玩玩什么的,我都不介意。我知道你是跟外公赌气,但这么久了你火气也该消了,外公都不计前嫌叫我来请你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他的事,与我无关。他想我回去,也不过是继续受他摆布,做陆家的傀儡。”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也是陆家的一份子啊?”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姓陆!”
“三哥……那你我的婚约呢?你为了反抗外公也会反悔我们的婚约吗?”
门外,素问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她靠在墙壁上,手脚发凉。
婚约……婚约……他们的婚约……
那自己算什么呢?
屋里发出一点动静,她走远了一些,藏身在楼梯间的转角处。
差不多是时候出发去机场了,陆铮提着萧媛的行李先走出来,萧媛跟在后面,眼眶微红,好像哭过的样子。
他按了向下,然后站在电梯门口,拿手背帮她擦干泪痕。这个温柔的动作,以前他对她做过无数次,可现在看来,他与萧媛站在一起,才是郎才女貌,相配的一对。
她就这么藏在暗处,一瞬不瞬的盯着两人的身影,一侧,握着的拳头不住的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而不自知。
痛,已然麻木,再多的痛又怎及她看到这一幕时内心的痛?
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颤抖着,看着两人相携进入电梯,等到“叮”的一声电梯门阖上,她才终于支撑不住滑在了地上。
这一场醉,终究会醒来。
梦醒时分,原来如此的痛。
*
陆铮把萧媛送上飞机,回来打素问的手机,竟然是关机。他亲自到学校接她,她的同学却说聂素问七八节课根本没来上。
心里顿时一乱,说不上来的烦躁。他开着车,在C市的街道上晃悠,到处找她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最后在雪原路找到她。
那时天色已暗,她穿着紧身T恤和小热裤,蛇一般的小细腰弯着,正附在一个男人耳边说话。
说了一会,两人都笑起来,那人拉开车门,素问竟打算坐上去!
他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车盘上,喇叭发出“吡——”一声锐响。起点处的人群都纷纷循声看来,有人在说:“陆铮来啦!”
素问也跟着看过去,冷冷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沉痛,脚下却没动,仍然倚着身后江家车手的跑车。
陆铮彭的一声巨响甩上了车门,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走来。
负责这场比赛的裁判一看形势不对,赶忙小跑着迎上去,恬着笑说:“陆铮你看你要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不然我们肯定欢迎啊。可是现在注都下好了,你看……”
陆铮哼了声,说:“你们玩你们的,我来只不过带个人走。”
说着朝素问走去。
素问避过他的眼神,对身边男人说:“走吧,上车。”她滑进副驾驶座,正要带上车门,忽然一个男人的手臂伸进来,隔住了车门!
素问不理他,又加了把劲,可男人的手臂硬如钢铁,车门怎么也关不上。
她终于发怒,抬头瞪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嗤笑一声:“你问我?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假装不知他问什么,一本正经说:“我当然是来赚钱啊,来这的女人哪个不是来赚钱的?”
他怒极,反手一拳砸在车门上,合金的表面竟然被砸了个凹!
素问被这一生巨响吓了一跳,整个人已经被他抓着,扯出了车厢。
她挣扎,大叫:“你放手!你弄疼我了!”
他没有动,五指还死死的扣在她肩上,他动了动唇,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她:“你怎么敢,怎么敢再坐别人的车?啊?”
面对他的质问,她毫无心虚,反而理直气壮的顶回去:“我为什么不能坐别人的车?”难道就只许你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吗?她尤不解恨,咬了咬牙说:“只要他给我钱,别说上他的车,就是上他的床也行!你不也是这样对我的吗?”
她满意的看到他一双黑眸渐渐染上了猩红的颜色,握着她肩头的指骨泛出岑岑的青白色。心里顿时有一种畅快,我不好受,你也别想快活,要痛,大家就一起痛!
很响亮的一个巴掌声,连闹哄哄的赛车场都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面面相觑,看着一向冷漠寡言的陆铮,手扬的高高的,而那个一直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捂着半边脸颊,仿佛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他。
陆铮心中一颤,连自己也不敢相信,怎么会动手打了她。
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素问看着他很久很久,他这模样实在和某个男人像极了。那天在老家,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疼她的父亲母亲,也是这样,明明打就打了,还要装出一份后悔不及不忍心的样子。
她忽然“咯咯”的笑了,轻描淡写的拨下他僵在半空的手,安慰他:“别这副表情,打了就打了。你付我这么多钱,别说是打一巴掌,你就算在床上弄死我,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黑眸猛地颤动,大手紧紧按住她笑得发颤的双肩,叫她:“素素!”
“嗯?”
“你别这样。你到底怎么了?”
“呵,我没怎么啊,我只是在说事实。”她别开眼,脸上有一丝疲倦,“说事实也不可以吗?你们真的好累,连说一句真话都不敢。”
一想到萧媛在C市待了这么久,他们二人辛辛苦苦的瞒了自己这么久,她都替他们觉得累。行了,就到此结束吧,他们都解放了。
十四,车祸
她这副漫不经心自甘堕落的样子,让他心里不由的一紧,那种说不上的烦躁感愈加强烈。他什么也不说,抓着她就往自己车上走。
她不从,又是踢又是抓,死活赖着不肯走。他于是一用力,把她倒悬在背上,整个人扔进了车里。
他刚一松手她就急急忙忙往车下跳,他狠狠摔上车门,把她关在里面。自己从另一边滑进驾驶舱。
“我不走!你要带我去哪?”她怒目圆睁,无谓的发着小姐脾气。
陆铮一声不吭把她按到座位上,三两下用安全带绑好,迅速发动车子离开了。
一路上他都紧紧的抿着唇不说话,素问越发觉得不安。明明是他对不起她,为何好像她才是犯错的那一个?尤其他现在这种不解释也不作为的表现,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任性的小孩子,又是哭又是喊的瞎闹腾,而他根本不屑管她,只冷冷的等她自己闹够了收场。
她再次挣扎,妄图自己解开安全带。他这才斜她一眼,短促有力的道:“别乱动,不然就在这把你丢下去!”
这是中环高速,扔下去起码得走几个小时才能有车打。
她心里火燎燎的难受,身体被固定在座位上动不了,于是就腾出一只手去拽他的胳膊,一边大声喊:“停车!你给我停车!”
他一胳膊抡过来,暴怒道:“聂素问!你发什么疯?”
素问整个人弹回来,重重的撞在车门上,磕在太阳穴上,顿时头晕眼花。
陆铮见她半晌蹙着眉闭着眼不吭声,知道自己力量不轻,担心她撞着哪了,于是腾出手摸她额头,问:“你没事吧?”
她忽然睁开眼,抓着他的手臂,狠狠一口就咬下去!
小时候她看《倚天屠龙记》,赵敏就是这样一口咬在张无忌手上才解气,可是又怎么样呢,丢了的心再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她一直咬着不松口,直到舌尖尝到血腥的味道,才抬眼看他,他抿着唇也不喊疼,就这样放任她咬着。
半天,她才松口,眼睛里蕴了泪,恨恨地把他的手摔开,兀自睁着眼抽泣。
陆铮本来积了一肚子的火气,被她这无声的眼泪也弄得心乱如麻,一腔愁绪都化作了绕指柔,只好一手掌握方向盘,一手忙乱的不知该帮她擦眼泪,还是该拍她的背安慰。
见他僵着的手一直不落下,她索性抽了口气,自己把他拽过来搭在肩上。
陆铮顿时哭笑不得,大手在她肩上轻拍着,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她尖叫一声:“小心啊——”
这才张惶的朝前看去,单向行驶的马路上不知何时窜出一辆逆向行驶的车辆,陆铮单手控着方向盘,根本来不及打弯,车头斜斜的朝前撞去——
而那辆车大概也是刚发现这空荡的郊区公路上还有别的车,刹车踩得尖利刺耳,却依然阻挡不了两车相撞的趋势!
关键时刻,陆铮竟然丢了方向盘,整个人飞身扑到素问身上,挡在了她前面。素问整个人被结结实实的绑在座位上,推他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砰然碎裂的窗玻璃哗啦啦砸在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