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谁又会真得举双手欢迎一个婊子一辈子睡在自己儿子的枕头边儿呢?
想着那个曾经让她很窝心的凌国仁,到现在却只剩下翻江倒海的恶心。
然而现在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她已经没有那个多余的力气去跟一个死人较劲,她要在乎的是那个因为一直默默保护她而因此陷入困境的谭四。
社会其实很现实,其实没有人会真的不计得失免费为你做什么,如果说真的有人不索求回报,不渴望回应为你做了许多,那不外乎唯一答案,就是亲人。
凌国仁的死真得会是谭四做的么?
谭四有这个手段,更有这个胆量,说实在的,冷暖真的不敢百分之百肯定跟他无关,因为从出事之后他就几乎对整件事三缄其口,但从他有些闪烁的眼神里她看得出来他确实刻意隐瞒了很多事。
然而,就算是又怎么样呢?
其实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是她爸,打折骨头连着筋的爸。
……
见到凌犀远比冷暖想象中麻烦,在堵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到了位于这个城市黄金地带的la集团之后,才一进大厅,就被谦恭得体的前台小姐拦在了一楼。
“对不起,小姐,我们董事长在开会,没有董事长办公室的批准,我真的不能让你进去……或者,我可以给您一杯咖啡,您可以坐那边等一会儿。”
“好吧,谢谢。”
也好,至少确定凌犀人在这里。
la的休闲区不像一般的冷暖见过的那般俗气奢华,反而是处处充满了设计感,后现代金属造型的摆设物配上有些复杂的灯光,再加上手上那杯飘着别致香味的研磨咖啡,不得不说,最好的私人会所也不过如此了。
细节,雅致,这是真正的大集团才会有的姿态。
坐在沙发的一端,冷暖将这一切尽收于眼底,好像此时此刻在这里,她才真正意识到,凌犀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什么二世祖了,他现在代表的是全省龙头企业的权利顶峰,他代表着几百亿的资产,毫不夸张的说,现在的他跺一跺脚,这个城市真的会摇三分。
过了一会儿,休闲区又来了两个背着个大包儿的人,一坐下来就是一阵抱怨。
“我说这凌犀也太难访了吧,约了就说没时间,来堵就说人不在,我真是郁闷,这简直比我调来财经版之前那社会线儿还难跑!”
一听是记者,冷暖立时防备的把头低了下来随手拣了张报纸,像特务一样的故作样子。
没办法,刚出事那阵子,她已经被这些记者搞怕了,家里也好,单位也罢,这些‘精英’简直就像苍蝇一般无孔不入的逮着你不问掉你三层皮都不罢休。
“小子,别抱怨,抱怨没用,再难访咱们也得弄点东西回去,la接近四分之一高层集体离职这么大的新闻,要是咱们今儿教不出去点儿东西,老大明儿就得逼咱们集体上吊!”
听到这儿,冷暖得眉毛几乎都挤在了一起,是她听错了么?
四分之一高层集体离职?
怎么可能?
“说实在的,这凌小少爷也真她妈够倒霉的了,他爸倒是利索,摇身一变就成河漂儿潇洒走一回了,剩这一大堆摊子给他,他一个小子,才25,压根儿就是毛儿都没长齐的岁数儿,但说谁能服他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给谁打工本质上不是一样的啊,这年头谁能跟钱过不去啊?得多膈应才能集体撇饭碗呐,我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年轻点得记者摘下帽子,抓了几下头发还是满脑子的问号。
“要不说你年轻呢,这么大事儿能是个人喜好得事儿么?肯定是有人背后捅咕的,我有内幕消息……”说到这儿,有些油条的老记压低了声音,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周遭只有一个有着美腿的女人看着报纸,觉得无妨才继续说到。
“我听la内部的朋友跟我说,这次罢工的都是那些跟凌国仁创业的老臣,不知道谁传的说这个凌国仁的暴毙就是凌犀让他老丈母娘搞的事儿。”
“啊?不能吧,他爸的财产反正早晚都是他的,不至于吧?”
“怎么不能啊,凌家怎么说也是俩儿子呢,凌奇伟这几年在la成绩不少,改遗嘱也不是不可能啊,再说要真跟他没关系,为啥事儿都闹到这份儿上了,也没见他离婚?你没看社会版呐,俩人涛声依旧,关系好着呢。”
“听你这么说的,我脊梁骨都发凉了,钱多了,人还真就不是人了。”
操!放屁!
要不是怕事情越搞越麻烦,冷暖真想把手里的咖啡都泼那人身上,再大声告诉他不管凌国仁活到多大岁数,他也是一样会把东西都给凌犀,因为一个是亲生的!一个他妈的不是!
冷暖气的攥着报纸的手因为紧拧关节都有些发白了,然而咬牙切齿之后,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
原来,他从来就比自己承受的要多,她从没想过维系一段感情除了时间和彼此之外,还有那么多的压得人窒息的附加代价。
“怎么?难道报纸倒着看是张藏宝图?”
带着笑意的揶揄声儿把冷暖埋在报纸里的脑袋拉了出来,尴尬的放下手里确实拿反的报纸,看着来人,冷暖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此时此刻见到面前这个跟自己谈笑的有着模特身材的高挑女人,对冷暖来说,确实有点儿意外,原因是她跟她基本不能称之为认识,大不了是曾经在那个她本不愿意参加的婚礼上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呵呵,我猜你现在心里肯定在想,这个女的叫什么来着?”
被说中了心事,冷暖有点尴尬的从沙发上起来,然而下一秒,就只见一只带着大小合宜的钻戒的纤长手伸了过来。
“柴青,过年满26,刁钻的b型血,冷血的天蝎座。”
这一个大方不失幽默的举动,逗笑了心情不佳的冷暖,回手握住了她的手,也自报了家门。
“冷暖。”
原来这位皇甫烨的新媳妇儿不是什么刚巧路过,凌犀在开会,在董事长办公室等了半天的皇甫烨听了秘书在电话里的形容,一猜就是冷暖。
因为上顶楼必须得刷董事长办公室得电子门卡,柴青就直接带着卡下楼来接她了。
但这会她似乎并不着急上楼,招手要了杯咖啡之后,倒是自然的坐下了,对着冷暖笑的自然。
“坐会儿,不急,上去也是等,我们来的时候,他们会刚开始,再者说,楼上可没这么香的咖啡可以喝。”
看着柴青那笑起来有着弯月弧度的细长的单眼皮,冷暖也笑着抿了口咖啡,并没有反对。
也许,她在这儿静一静也好。
老实说,来的时候她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对凌犀说一般,而在听到刚刚的种种之后,却莫名的望而却步了。
原来这件事带给他们的伤从来就不是一刀捅下去,流好多好多的血后等着时间慢慢舔伤,而是在钝痛过后还有着无数小刀削肉的凌迟。
似乎柴青也察觉了她的异样,“你看起来有点而不对劲儿。”
冷暖苦笑,“有那么明显么?”
十分中肯的点了点头,柴青看着冷暖的黯然失色的眸子说。
“怎么?怕他应付不来罢工的事儿?”
“嗯。”点了点头,一个字带过,显然冷暖并没打算跟面前这个称不上熟的女人剖心,但事实上她确实也很关心这个让凌犀焦头烂额的事儿。
身体略微前倾,冷暖问道“这事儿你知道?”
“皇甫烨讲电话的时候听着过点儿。”
“很麻烦么?”
柴青优雅的放下了手中搅拌了有一会儿的咖啡匙,中肯的道。
“嗯,确实麻烦,本来这么大的集团刚上手就手生,下面再这么一作,就像一条胳膊腿儿什么的截肢似的,确实挺头疼的。”
似乎见不得冷暖漂亮的眼睛之间的褶皱越堆越多,柴青又转了话锋。
“好了,你也别太愁了,我到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一个企业换了新的管理者,在管理阶层肯定是要大换血的,那些闹事儿的大多数都是那些不安于室的,就会玩办公室政治不干实事儿的,诸如此类人才,留不住那是福气,大不了高薪养人,找猎头也行,从底层提也成,反正说到最后不过是钱的问题,现阶段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也许吧。”冷暖平静了不少,但心里却是明镜儿一般。
怎么可能只是钱的问题?
今天只是罢工,那明天的?有心人拿这个话题作祟,那就不会轻易收手,麻烦不会是一件的,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想着现在的凌犀,冷暖想再难也不比凌奇伟的临阵倒戈让他难过吧,在一起这么久,冷暖知道凌犀这个人虽然吊儿郎当的,但他真得是一个把兄弟感情看得很重的人,而现在不过是因为钱,向来温敦的凌奇伟竟翻脸成这样。
想来钱果然真得是最容易计算得失的单位。
“在想什么?”手背优雅的向后扬了下像原油般黑亮的长发,柴青一只保持着淡淡的笑脸。
毕竟跟她没有很熟,太隐私的东西她不想说,于是冷暖随便搪塞了一句。
“我在想,钱真是个好东西。”
“嗯哼,money/makes/the/mare/to/go。money/is/the/root/of/evil。all/things/are/obedient/to/money。”
柴青这一串儿money飙的冷暖一脑袋雾水,冷暖那早就被老师收回一半一上的英语水平根本不支持同声传译的功能,但她还是听懂了最后一句。
所有的一切终将服从金钱。
这么灰白阴郁的话,到真得不像出自一个从小不缺钱的富二代大小姐的口中。
尽管柴青现在看上去很自然,冷暖却还是眼尖的捕捉到了她细长眼睛里的黯然失神,想必也是掩藏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吧。
柴青显得有些失神,好半晌反应过来才道,“sorry,在美国待了十几年,都说习惯了,老改不掉。”
冷暖莞尔,“没关系,总是需要时间的。”
“ye,time/cures/all/things。”话刚说出来,柴青就一脸懊恼,“噢,sorry,又来了。”
冷暖笑意加深,“没关系,因为这句我听懂了。”
时间能治愈一切。
可以么?
那要多少时间呢?
她们真的都等的下去么?
“柴青,你信命么?”冷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随时能被一阵风吹走一般。
“曾经不信。”
柴青半认真半戏谑的说。“我现在的人生观就是,命运让你在哪儿摔了就抓紧就地撂倒,千万别逞强的硬要爬起来,谁难受谁自己知道,摔坏的是自己,别人永远不明白你有多疼。”
兴许是眼底那抹相同的清冷,这两个只见过一面,认识不到一个小时的女人居然聊的如此投机,等到到了25楼的时候,竟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儿了。
……
底层百姓大多好奇,一个市值几百亿的上市公司老板老板的生活究竟是咋个样子的?
是人见人点头,花见花谄媚的牛逼呢,还是一三五潜主播二四六睡明星的潇洒倜傥呢?
如果这话你问皇甫烨,那他一定会用最讽刺的笑撕碎这些杜撰的美梦,然后非常理智而清醒的告诉你。
该商品不含潇洒,不添加牛逼,充其量不过就是一头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精致的驴,一个死爸见人也得笑三分的孙子。
不错,驴和孙子,就是现在凌犀生活的真实写照。
新皇登基,诸多变动,小人孙子你方唱罢我方登场的,无论是为了最大利益搏一方天地,或是为了旧主打抱不平,这些前朝余孽通通和凌奇伟拧成了一个绳子上的蚂蚱,明里阳奉阴违,背地里却都别着一股子劲儿跟凌犀耗着,而除了这一票利益线上的人,大多数的人还是搬着板凳而磕着瓜子而等着看这场好戏究竟能否以一场黑色幽默收尾。
虽然被这些人接二连三的挑唆弄的凌犀像踩屎一般粘脚,但这些到也充其量不过是一些3级半的小地震,还不至于逼的他非得上梁山,再怎么说凌奇伟也是他认定的大哥,他有情绪他理解,任他随便消弭,只要别触到他的底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让他太过难堪。
这次人事变动,虽然看上去十分困扰,其实在凌犀看来,这也不失为一个明目张胆大换血的好机会,至少ceo这个位子,他怎么说也安插个嫡系太子兵来稳住他的掌控权。
结束会议回到办公室之后,凌犀都没多余的经历去搭理那个每天把他这儿当成城门儿走的皇甫烨,几乎累摊的他就任由自个儿那大身板子放纵的砸在那张进口奢华的老板椅上,这会儿的他,就连点一根儿烟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只能闭着眼睛翕张着嘴唇儿扮着将死之人。
累,真的累,活了20多年的凌犀从来没这么累过,现在的他每天的行程满的连只蚂蚁爬过的缝隙都挤不出来,新的人事关系,各种业务的协调,层出不穷的麻烦逼着他每天必须保证高度紧张,神经和体力都像一条被拉到最大极限的橡皮筋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都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