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明白这个中意思了,冷暖弯眸笑笑,“你忘问了,我也忘说了,我很少醉。”
柴青撑着腰换了个舒服的造型,坐直了正对着冷暖,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杯壁,声音恬淡,
“我跟你说个秘密,想不想听?”
“不想。”冷暖拒绝的干脆,继而笑道,“听了我万一不能守住呢?”
“可是我没朋友。”柴青自嘲的笑笑,颇为尴尬的耸耸肩。
“我就是那种学生时代把时间都浪费在谈恋爱上,亲情友情爱情都给了一个人,结果等到一分手才发现,毛儿都不剩了,等后来剩我自己了,又交不到朋友了,人人都觉得我柴青太精明,太算计,身边的人都不喜欢跟我交心,可我一直认为这都无所谓,交不交心都不影响我赚钱,可铛我翻遍电话簿都找不到能让我倾诉的人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这么失败。”柴青喝了一口水,看着冷暖笑的无力,
“冷暖,我只能当你是朋友。”
冷暖不语,她似乎从来没在这个精明自信的女人身上看过如此颓丧的表情。
这样的颓丧,不应该属于光芒耀眼的柴青。
冷暖想去拉拉她的手,抚去她些许失落,却那么适时的,手机响了。
电话里的李旭说,d9出事儿了。
(冷姐,咱d9所有的小姐都让一个人叫到一个包房去了,就算钟钱都付了,可咱也没法儿做生意了啊。)
“是丁欢的人么?”冷暖第一反映就是丁欢不死心的又来闹事儿,然而李旭却说,
(不是,要是闹事儿的我早就动手了,关键这人儿是归哥朋友,我没法儿动手啊。)
归齐的朋友?
“谁啊?”
(那个姓布的律师啊,都快喝瘫到这儿了,我给归哥打电话了,他关机了,真没招儿了。)
……
挂下电话,即便冷暖知道现在走不太好,但她确实也得过去看看。
“我d9有点事儿,我得过去一趟,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或者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也行,我估计40分钟我就回来了。”知道柴青是想要倾诉,冷暖没提送她回家。
说送她回家,等于直接拒绝,此情此景,未免太不近人情。
“成,我这肚子挺着折腾也不方便,我等你。”
冷暖着急的穿着衣服,抓着车钥匙,走之前嘱咐着,“我桌上电脑里有电视剧,抽屉里还有几本小说,你无聊就看看。”
“不会,我组织组织语言,等会儿给你讲个笑话。”柴青笑笑,眉弯成了一牙新月,一如冷暖初见她时。
临别匆匆一眼,却不想,已然万年。
……
d9的夜晚,总是喧嚣。
夜生活有别如白日,带着偷偷摸摸的兴奋,也藏着憋闷的压抑。
冷暖一路飙到d9,所用时间远比她想象的短。
路过的三个路口再抓酒驾,却没有一个交警拦她的车。
冷暖想,今天的她应该算是幸运的吧。
尽管在电话里被李旭那样形容,但在冷暖的印象里,布峥这个酒池肉林的人至少尚算理智。
可当她们一行人推开包房的门的时候,看见被被一众小姐围住的那个领带扯倒肚皮上,衬衫扣子全部解开,裤子脱的只剩内裤的布峥拿着整瓶儿的酒往嘴里灌的时候。
冷暖还是怔住了。
这哪里还有一点点青年才俊的模样?简直落魄的比乞丐高级不到哪里去。
然而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这样,跟冷暖一点关系没有,她要做的只不过是处理处理现场。
她挥挥手示意一帮小姐往出退,然而这时候刚喝完酒的布峥却一把把干净的酒瓶儿摔到地上。
啪!玻璃变玻璃碴子。
“谁让你们走了!都他妈给我站住!”布峥从旁边儿抓了一把钱,疯了似的撒了出去,闭着眼睛朝天大叫着,“老子有钱!”
“老子有钱了!”
“老子现在自己有钱了……”
一样的话,重复到了最后,竟有了哭腔。
抓着最后一把钱,布峥把脸埋在了里面,那紧抓的手都爆出了青筋。
片刻,他的肩膀开始颤抖。
冷暖试着去碰碰他,然而刚走上前去,却被他一把扯住了手,把脸埋在了她的手心。
原本李旭上前试图制止,冷暖却只是摇摇头。
不为别的,只为她早已被濡湿的手心。
也许是冷暖也喝了些许酒,她的理性也抽条了许多。
柴青的那句话,那么适时的钻到她的脑子里。
她说,冷暖,我只能当你是朋友。
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攥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冷暖也狠不下心来抽离。
布峥就这样安静的哭着,没有声音,只有颤抖。
冷暖想,事情应该过去了。
他叫这么多小姐,也不过就是发泄。
挥挥手,她让一帮小姐都退了下去。
她想这么要面子的男人一如现在般崩溃,应该是不想任何人见到的。
了然与心的冷暖,给了李旭一个眼神儿,撤走了剩下的7瓶酒。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在布峥哭累了之后,冷暖抽出了她的手。
他攥的很紧,以至于她抽的很费劲,然而再怎么说一个烂醉如泥的人也不敌清醒如冷暖。
冷暖终是拔出了手,抽离的那一刻,她听见了布峥痛苦的喃喃。
“别恨我……”
……
过后,冷暖给练习打了个电话,练习看见布峥的时候,手忙脚乱。
再过后的事儿,跟冷暖也没关系了。
因为她的局还没散,还有人在等着给她讲笑话。
看看表,时间已然过去了快2个小时,冷暖懊恼,她似乎折腾的太久了。
她想,柴青也真是一个沉的住气的人,都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连个电话儿都没打过来。
走之前,冷暖找人在她后备箱里放了2打啤酒后,又去了厨房,想着带点儿什么下酒菜走,随手给柴青拨了过去。
原本打算问问她还想吃点儿什么东西,却不想打通了半天,她也不接。
再打,还是不接。
那一声声有规律的声响,让冷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倏的,冷暖右眼皮开始一阵猛跳,冷暖的心更是一阵上提。
她一遍一遍的拨着,打着。
索性,在她一颗心就要跳出来的时候,电话被接了起来。
果然,是她自己神经敏感了。
“喂,柴总,不满我,你也不用不接电话吧?”抬手擦擦汗,冷暖都嘲笑自己,居然被第六感下出了冷汗。
然而——
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堪比观音庙里最灵验的那支签。
在电话那边颤颤巍巍的女声相当吃力的说完了那句话后,冷暖撒腿狂奔。
如果她的第六感是支签。
那她抽中的,是下下签。
……
柴青死了。
在冷暖狂奔到现场的时候,她只看见刚刚还在沙发上跟她谈天说地的柴青,此时竟睁着眼躺在沙发上,全身是血,肚子上插着一根钢筋,那一个个的血窟窿里还往出涌血。
血是她的,肉块是她儿子的。
那红色染瞎了冷暖的眼,她用这辈子最快的反应打了120110,甚至慌乱下还错拨了119。
可不管11几,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
在紧随着110之后的120到的时候,人已经硬了。
她和她的孩子,无一幸免,都死了。
临死之前,柴青甚至没有闭上眼睛。
冷暖就那么怔怔的看着所有人忙来忙去,她觉得自己应该哭,却没有眼泪。
一切来得突然的就像她喝多了做的一场梦。
“我是xx分局的干警,是你报的案么?”
冷暖机械的点点头。
“你叫什么,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死者两个字让冷暖如鲠在喉,她说,“我是冷暖,她的朋友。”
片刻,又补充道,“好朋友。”
再后来的一切程序,冷暖都近乎麻木的配合,她总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她试图闭上眼,再睁开,一切人仰马翻都消失不见。
可她试过很多遍,一切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