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琰奈何他不得。
最后还是叶徙得到了第一手的有利消息,他扯着卓琰的衣领,瑟瑟发抖又强作柔弱无骨状往他身上蹭:“琰琰哥哥,人家为了你家的湘湘都去献身了,差点被艺术学院那帮人轮-暴……人家被扯掉全身衣服,只剩下一条内裤,还被上下其手……人家的贞操没有了你一定要负责嘤嘤嘤……”
卓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情地推开他:“说人话。”
叶徙笑嘻嘻地用正常语调说:“好吧,我得到的第一手消息,阮小姐每到周三下午都去美术教室当人体模特,这是我去给艺术学院当模特换来的内-幕消息,绝对可靠,你这个时候去堵人她肯定跑不了。”
艺术学院的确也会请人来当裸-体写真的模特,每小时的工时费很高。
卓琰一想到她为了钱连这种事都肯做,实在是不想再多管闲事,可是到了周三下午那天,身体还是违背他的意愿,去了画室。
结果真的在画室外面堵到了人。
阮湘南看到他时,显然也措手不及,她脸上的妆有点浓,让他有点认不出来。她默默跟他对视了半分钟,径自打开画室边上的杂物间:“我要换衣服了,请你不要跟进来。”
卓琰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伸手撑住门缝,推开门挤了进去。
阮湘南无奈地看着他:“你到底想干嘛?”
“回家去吧。”
“……什么?”
卓琰又重复了一遍:“请你回家去,不管怎么样,那里毕竟有你的母亲,还有你的亲妹妹。”
阮湘南思索片刻,问:“这么说,你是来当我妹妹的说客的?”
“我不是谁的说客,严央和阿姨也从来都没有要求过我当过说客。”
阮湘南转身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了看时间:“我还有十分钟就要去画室了,你能不能长话短说?”
“我的意思很简单,做人不能这么绝情,过去的一切不是你说割裂就可以舍弃的。”
“说完了?”她身上穿的是简单的基本款白色体恤和深蓝色牛仔裤,闻言突然撩起体恤的下摆,“OK,那我要换衣服了,你可以出去了。”
卓琰连忙转过身,但是已经看见她藏在衣服下那截白皙柔韧的腰肢,顿时有点难堪:“你要换衣服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我本来就是来杂物间换衣服的,是你硬要挤进来。”阮湘南动作利落地换上艺术学院的教授给她准备的衣服,“上次我只因为换衣服而迟到了一分钟,被骂得很惨,你再这样啰嗦下去,会害我第二次迟到。”
他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想想她也应该换好衣服,正在整理:“换衣服?”
阮湘南正跟腰带战斗,那条双面织锦束腰无论怎么绑都不能到达端正美观的标准,嘴里不着边际地跟他斗嘴:“当然要换衣服,难道你以为当模特可以什么都不用穿吗?”
他还真是这样想的。
卓琰放在口袋里的拳头捏紧了,都是叶徙在故意误导他。
阮湘南转过他身前,仔细观察了他一阵,很快读取到他的想法:“你的思想好龌蹉。我以前竟然一直都没看出来。”
“我龌蹉?”
“难道不是么?”她拖着长长的腰带,“我虽然很缺钱,但也还没缺到你以为的那种程度。”
“你——”
“完了,这次又得迟到,都是你害的。”
“还剩下腰带没有系是不是?”卓琰这才看清楚她穿的居然是汉服,还是正红色的,他一把扯下她正抓着的腰带,强硬地把她扳过身去,将腰带绕着她的腰,最后用力一勒,心中模拟着如果这样就能把这个祸害勒死,那再好不过。
阮湘南啊了一声,低声抱怨:“你真粗鲁。”
他看着她不盈一握的纤腰,那晚迷乱的画面又难以控制地涌上脑海,他定了定神,转身拧开杂物间的门把手,认真地说:“我等你结束。我们必须要好好谈一谈。”
☆、015
画室的教授思考了一会儿,让她侧躺在台上,摆了一个单手支着腮的姿势,又把周围的聚光灯调试好:“大家应该留意到,这幅画的主基调就是红,那么在这片红色中,最吸引你的是什么?我们就以这个为创作方向,大家可以自由发挥。”
卓琰在外面靠着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甚至都没有想过要跟她谈判些什么,最后要达成什么样的效果。他总是习惯预备两份一模一样的文件,一份标满注意事项,一份却是空白,等到谈判桌前,他拿出来的永远是那份空白的,就像没有任何准备似的。
可是现在,他已经放弃了这个机会。
他不知道这场仗他能不能打赢,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入手,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的心。就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吻,因为一个荒谬至极的夜晚,他就要落到这个地步,他根本不能够接受这样的自己。
两个小时的课程很快结束,美术系的学生也都陆续背着画板离开了。
阮湘南还是穿着那一袭正红色的汉服,像是出嫁的嫁衣,坐在讲台上活动关节,她也不是铁打的,两个小时保持一个姿势不能动,血液循环都阻塞了。
卓琰走进来,随手把门带上,坐在她对面。
沉默良久,他先开了口:“回去吧。”
阮湘南看了看他,也认真地回答:“别的事还可以商量,唯独这件事不行。”
“你真是一意孤行。”
“你也是。”
卓琰道:“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你跟家人的关系会这么差劲?难道就不是你单方面的原因?”
“单方面的原因?”阮湘南冷笑道,“不管你做什么总有人对你冷嘲热冷,这是我单方面的原因;总有人不断提醒你,你就是个下贱的私生女,连你妹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这是我单方面的原因;就连家里做了多年的工人都可以对你说,因为你,你的母亲才会蒙羞,这也是我单方面的原因。原来我怎么做都是错的,呼吸是错,活着也是错。”
“你这么在意别人的看法,难道不就是因为你在潜意识里想跟你的母亲和解,甚至得到她的认可?”
阮湘南一下被捏中七寸,张口结舌半天,也说不出话来。隔了片刻,她站起身来:“总之你没资格管我。”
卓琰一把扯住她的袖子:“我怎么就没资格?你忘记我们的关系了。”
“关系?”她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最多也就是不小心上了一次床的肉体关系吧。以你的条件,以后会有肉体关系的女人有得是,并不缺我这一个。你真的需要保重身体,这是出于一个未来的医生的忠告。”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卑鄙下流?!”卓琰终于忍无可忍。
“因为我就是对的,我总是正确的。”她挥了挥袖子,“啊,你真的很烦人,以后跟我说话,我可是要按小时收费的。”
卓琰咬牙切齿,他就不相信他还驯服不了这样一个混蛋。
他一定会有把她押回家的一天,他发誓。
飞往伦敦的国际航班终于开始播报到达讯息。
阮湘南锤了捶都坐麻了的腰背,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湛蓝天空。机身开始向下降落。
卓琰的愿望已经成真。
她跟她的母亲暂时地和解了,就在她到达这个异乡国度之前。
她不由想起那本《小王子》,狐狸说,我找到了麦子的颜色。
卓琰看完当日的财经新闻,又拿起手机开始翻看阮湘南的微博。
她其实很少在网络上写什么,微博用了好多年,还只有这么寥寥几条,留言倒是很多。不过她也极少回复。
她最新的微博有两条,都是到了英国之后发的。
“今天是伦敦罢工的日子,我在急诊室接待了一位急性阑尾炎的夫人,她疼痛难忍,却因为罢工而无法上手术台。她反过来安慰我说,她能够理解罢工的意义,她愿意等待。”
她写得很简短,甚至都没有自己的看法,只是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其实这也很符合她一贯的作风,她不会给任何人机会了解到她真实的想法。
“今天合住的室友对我说,她被人跟踪了,我去帮她把人赶走。她说她很容易吸引奇怪的人,不知道这是不是她自己本身的原因。我说,提早发现问题,总比事发后补救好,奇葩事件有益身心健康。”
卓琰忍不住笑了笑。
她那张厉害的嘴不对着他发功的时候,他其实还挺欣赏她的幽默感的。
安雅走到门口,伸手敲敲门:“卓总?”
卓琰拿过右手边的文件夹,遮挡住手机,头也不抬地回答:“请进。”
安雅却没进来,只是站在门口说:“卓总,卓董刚才说,如果您有空的话,现在去一下他的办公室。”
卓琰把手机放进口袋,站起身道:“我知道了。”
他前脚走,身后的秘书们就开始纷纷八卦:“老板才刚休假回来就突然把小老板叫去办公室,不知道是为什么哎。”
“反正肯定不是责怪他最近没有睡沙发,我觉得小老板也很可怜的,办公室里的沙发都快被他睡穿了……”
“就是嘛,哪有人这么对自己的儿子的?你看谢氏的那个谢允绍,他就从来不让他的弟弟过得这么惨。”
“其实谢允绍才有问题吧,他这样子分明是想把他的弟弟培养成废人,居心叵测。”
唧唧喳喳。
安雅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没有参与大家的聊天。她才不是那种无聊的人。
她早就看到卓董办公室上几位世家小姐的简历,然后卓董又把儿子叫到办公室,目的不言而喻。
她才不会八卦呢。
卓琰走进董事长办公室门口,拧开门把手,径自走了进去:“爸爸,你找我?”
卓显扬朝他示意了一下:“坐。最近公司里的事处理得还顺利吗?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你一把的?”
父子俩面对面坐在一起的机会其实也不多。卓琰像父亲,但是五官要更加俊美立体,卓显扬一般都会去Savile Row定制衬衫和西服,卓琰开始接管公司时,为了扮老成也学着父亲那样每季定制几套深色西装和衬衫,既可以办公出勤,也可以穿去酒会。
世家子弟中喜欢吃喝玩乐的,对穿着也很讲究,比如谢允绍家里那位出了名无所事事的二世祖谢允羸。而卓琰对这些都是完全不在意的,工作太忙,根本没时间去想么这多。
卓琰回答:“暂时没有什么操作不了的,如果有了再跟你说。”
卓显扬衔着一支烟,拿起打火机来点燃了,又捻在手中对着烟灰缸敲了敲:“其实成家立业,也是人一生中的必经阶段。”
卓琰没有接话,他知道父亲的意思,其实这一天迟早会来,所以他也并不惊讶。
“这里几位小姐,论条件都还算跟你相当,性格能力什么的都比你要弱,其实这样也挺好,一个家里不需要两个拿主意的人,男强女弱是最稳固的结合方式。”卓显扬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不,没什么。”
“你回头去把人约出来吃顿饭,大家互相了解一下。”
递过来的是几张薄薄的纸,卓琰接在手中,却变得有点沉甸甸。
他对此说不上乐意,但也并不反感,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一天真正来临时,却觉得呼吸凝滞,有点喘不过气来。
第一位小姐是林佳意,她是阮湘南的姨母的女儿,她们还是表姐妹。
他提早十五分钟到达预约好的餐厅,请餐厅的品酒师挑了一瓶成色和年份都不错的红酒,搭配好今晚的菜色。隔了好一会儿,林佳意才姗姗而来,迟到了半小时。
女士都有迟到的权力,但是卓琰并不太喜欢条定律。
林佳意显然是特意打扮过,衣着妆容都很协调,朝他有点顽皮地笑:“你这次没有约我在球场,我真是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