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陈静康又低下头去才又问,“他们人呢?”
陈静康指指旁边,“在录口供。”
很快警察带着三个男人走了过来,那三个人显然已经醒酒,老老实实的蹲在陈静康的旁边。
警察问顾九思,“你是陈静康什么人?”
顾九思看了陈静康一眼,“我是他姐姐。”
警察看着眼前的女人斯文漂亮,口气缓和了很多,“虽说是对方闹事儿,可毕竟是你弟弟先动的手,对方也受了伤,这种情况建议私了,赔他们几个钱就算了,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顾九思又踢了踢陈静康,“你同意私了吗?”
陈静康当然不愿意闹大,很爽快的点点头。
谁知私了的时候对方竟然狮子大开口,气得陈静康又要跳起来。
顾九思也不拦着,冷静的拿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陈静康淡淡的开口,“他想要多少,你就照着多少的医药费标准打就行了,赔偿标准在这儿,你自己看着打,打多了也没关系,我给你出。”
警察和对方三个人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顾九思,本以为是个斯文柔弱的女人,没想到……
警察也很为难,“这……”
顾九思拍拍陈静康的肩膀,“你慢慢打,我在外面等你,打够了再出来,一会儿我带你去医院。”
她的语气不冷不热,陈静康也摸不清顾九思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着她不敢说话。
顾九思看着陈静康肿得越来越厉害的嘴角和眼角,又从钱包了拿出一沓钱递过去,“去打吧,算我的。”
恰巧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的办公室走出来,看了看神情冷漠的女子,又看了看几个挂彩的男人,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陈慕白是个没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以他当时的心情而定,而陈慕白又是个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里有一条就是“我的人和别人打架,无论输赢,一定是别人的错。”
身处饭局的陈慕白在听到陈静康挂了彩之后,谢绝了中年男子要帮他把人领出去的好意,决定亲自来领人。
说实话,顾九思和陈静康看到带着墨镜的陈慕白出现在这里时,都有些心虚,特别是后者。
陈慕白这个人行事向来嚣张高调,年少的时候他和唐恪常被抓到这里,然后再被恭恭敬敬的请出去,没有几个人不认识这位“慕少”。
陈慕白这个人也最护短,这点和顾九思很像,他的人他可以打可以骂,可是别人不能动一下。
他放荡不羁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几乎整个公安局的值班人员诚惶诚恐的站在他面前,眼底情绪复杂。
直到局长也赶来的时候,陈慕白都没有说一个字,不发怒但也绝称不上没情绪。
宋文山当然知道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瞪了一眼把陈静康抓进来的无辜警察,然后笑着开口,“这么晚了慕少还专程跑一趟干什么,您有什么事儿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陈慕白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一开口便带着刻薄,“宋局这话是说我这么晚了坐在这里是我的错咯?”
宋文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谄媚的笑着解释,“当然不是,慕少怎么会有错呢,都是下面的人有眼不识泰山抓了您的人,我替他们给您赔个不是,大过年的您千万别动气。”
“嗯……”陈慕白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三个人,“那他们怎么处理?”
宋文山当然不会傻到真的以为陈慕白在询问他的意见,“今天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您早点回去休息,我看这位小哥是不是也需要到医院处理一下,明天您直接让律师来找我?”
陈慕白看了眼这个人精,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
说完站起来走了,顾九思也紧跟着出去了,最后陈静康拉着姚映佳也离开了。
宋文山把这尊大佛送到门口,又目送着车子消失在黑夜里才松了口气。
车内的气压前所未有的低沉,陈静康吭吭哧哧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少爷,我错了……”
陈慕白并不接话,还算客气的看着姚映佳,吩咐司机,“先送姚小姐回去吧,你的事一会儿再说。”
姚映佳也没想到陈慕白会亲自来,觉得真是尴尬到了极点,沉默着点点头。
顾九思冷眼看着,陈慕白那么聪明,陈静康和姚映佳之间的事情他多半已经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
几个人一路无言,直到姚映佳下了车,陈慕白才开口。
“喜欢她?”
陈慕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陈静康看了顾九思一眼,顾九思轻轻的点了下头。
陈静康这才老实交代,“嗯。”
陈慕白继续问,“在一起多久了?”
陈静康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没在一起,是我一个人的事,她一直没答应。今天的事也都是我的错,和她没有关系。”
半晌陈慕白才点点头,“嗯,还算有点担当。”
说完陈慕白便不再问,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顾九思和陈静康都不明白为什么陈慕白的反应有些反常,一切都只是因为姚映佳,这个他看重的团队里唯一的一个女孩,曾或多或少的流露出对他的爱慕,而他做出这种判断绝不是出于自恋。
若是别人就算了,可偏偏是陈静康。
临下车前,陈慕白下判决,“打架总归是不对的,你这几天就不要出门了,在家里写检讨吧,手写,1万字。”
陈静康最怕拿笔杆子的活了,当天晚上在灯下哭得稀里哗啦的,顾九思实在看不下去了,默默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别哭了,哭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要去死……”
陈慕白第二天一早又被陈铭墨叫回了陈家老宅。
陈铭墨也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开口,“我听说你和舒画的事情了,你和她本就是订过娃娃亲的,现在接触接触正好。还有,既然你身边有了新人,那顾九思就不用留在你身边了。”
陈慕白垂着眼帘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眼皮都没抬一下,抖动着肩膀笑起来,“您有话可以直说。”
才过了一个年,陈铭墨似乎苍老了许多,精神也不大好,“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陈慕白抿了口茶,“如果是字面上的意思,那我就有话说了,别说我现在和舒画没有什么,就算是日后真的有了什么,就她?舒家的千金小姐?我能使唤她干什么?您把顾九思撤走了,以后谁给我端茶倒水?”
陈铭墨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现在只是通知陈慕白,“如果你缺了端茶倒水的人,我可以给你换别人。”
陈慕白不知道陈铭墨是发现了什么在试探自己,还是真要把顾九思派到别处,只能保守回答,“您干脆把我换了得了。”
陈铭墨不紧不慢的开口,“好好的说这话干什么,你若是舍不得……”
陈慕白下一秒就打断他,“没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只是觉得用惯了的人没什么错处没必要换。”
陈慕白说完就在心里后悔,自己答得太快,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陈铭墨半晌才开口,话里有话,“慕白,现在是非常时期,你千万别做错事。”
陈慕白没回答,沉默以对。
他终于明白了陈铭墨的意图,怕是他老人家知道了什么,拿顾九思来威胁他,让他娶舒画。
☆、46
陈慕白在心里冷笑一声,终是抬头看向陈铭墨,口气却反常的四平八稳,“恕我愚昧,这位舒家大小姐到底有什么好?或者我这么问吧,你为什么非得把舒画塞给我?如果你是为了让陈家成为贵无可贵的世家,陈家的人里可以有很多选择,未必是非我不可。”
陈铭墨难得的坦诚,“舒画没什么不好,现在城中几个世家没有互相联姻的大概就只剩下段家了,段家独善其身了这么多年,也被盯了那么多年,到了你们这一辈段家没有年纪相仿的女孩儿,不过舒家有,曲线救国也是一条路。董家这几年在干什么你不会不知道,你大哥现在和董家走得越来越近,陈慕昭的身体又是那样,舒家不想自己的女儿嫁进来就成了寡妇,其他人嘛,入不了舒家的眼,只有你最适合。”
陈慕白只觉得这个理由单薄的可笑,“适合什么?适合当你联姻的棋子?”
陈铭墨咳嗽了几声,喝了口茶往下压了压才皱着眉开口,“这对你没什么坏处,你要知道,如果有段家支持你,你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陈慕白的嘲讽再也压抑不住,勾着唇角懒洋洋的冷哼,“您可真是替我着想。”
陈铭墨似乎下定了决心,看着陈慕白的眼睛,别有深意的缓缓开口,“慕白,我年纪大了,我的位置迟早要有人来接。”
这句话背后的涵义再清楚不过,这些年陈铭墨第一次对哪个人说出这句话。
陈慕白似乎听到了什么更加可笑的事情,不屑的把头扭到一边,笑了几声之后才正色看向陈铭墨,“且不说您老人家心里的接班人是不是我,如果,我根本就没打算接呢?”
在陈铭墨审视的目光中陈慕白勾唇一笑,挑衅的意味愈加明显。
他眼中笑意渐浓,却瞬间化作嘲讽,眼底的幽深阴冷渐渐浮出,越积越多,越积越浓,看着陈铭墨,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我的父亲,别让我揭穿您,其实您根本不需要一个接班人,您需要的是个傀儡,一个你可以完完全全控制的傀儡,你从不在意谁是你的接班人,你只在意陈家以后会怎么样。你心里只有陈家的将来。这些年你迟迟不下决心,看着我们斗,优胜劣汰,最后胜出的那个自然是强者。可是再强也要受你控制,于是这些年你在陈慕云身边安排了那么多人,给陈慕昭吃了那么多药,怎么,现在开始想用女人来控制我?你把所有的可能都算计到了,最后不管胜的那个人是谁,最大的赢家始终都会是你。你就没想过,我在整死你另外两个候选人之后撒手不管,让你辛苦建立起来引以为傲的大陈帝国在你面前顷刻轰塌吗?”
陈铭墨神色微动,却也只是转瞬即逝,“你不会。这么做对你没有好处。”
陈慕白笑了,阖了阖眼意味深长的重复着,“是啊,我不会。”
陈铭墨面沉如水,语气也冷了下来,“陈家倒了,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陈家给你的。”
陈慕白看着自己的父亲,那双眼睛狭长冷漠,“以前或许是,可是你不知道吗,现在别人都叫我‘慕少’,慕白这个名字是我母亲取得,这两个字前面无论是什么字,都无所谓。”
当年那个在陈家孤独一人苦苦挣扎拼搏的少年终是成长到可以坐在陈铭墨的对面,风轻云淡的说,没了陈家,我依旧是慕少,我不再受陈家的荫庇,陈家只不过是我的附庸。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父子两个人对视良久,互不相让,连站在一旁的孟宜年都垂着眸只盯着地上看。
半晌,陈铭墨让了步,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让步。
“既然人你用着顺手了不愿意换,就先这样吧,过段时间再说。顾九思不过是个女人,我想你分得清孰轻孰重。”
陈慕白也恢复了散漫随性的口吻,“我自然分得清孰轻孰重。”
陈慕白看着敛眸喝茶的陈铭墨,心里默念着,陈铭墨,我不是你,也永远不会成为你。
他刚想站起来打个招呼准备离开,就听到一串急乱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临近,脚步声的主人气冲冲的在门外叫着他的名字,“陈慕白!你给我出来!”
陈慕白本来已经站了起来,听到这话又重新坐下,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和门外的人喊话,“你有本事就进来啊。”
陈慕云当然不敢进去,“你有种就出来!”
陈慕白好笑,“我没种,你有,有的话就进来撒点儿出来我看看。”
“……”门外顿时没了动静,陈慕云被噎得接不出话来。
陈铭墨给孟宜年使了个眼色,孟宜年走到门口打开门,做了个手势请陈慕云进来,“大少爷,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陈慕云每次见了陈铭墨都会被骂,他站得远远的,从门缝里伸进来半个脑袋,冲着陈铭墨谄媚的一笑,“爸,我没什么事儿,您让他出来一下,我在外面说就行了。”
陈铭墨扫了他一眼,淡淡的开口,“进来。”
语气虽淡,却饱含威严,陈慕云苦着一张脸进了门,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耷拉着脑袋,自知这顿骂是躲不过去了。
果然,他才站稳陈铭墨就开始了,“大呼小叫的,还有没有规矩?!”
陈慕云不服气,“爸!那个舒画我都追了那么久了!怎么就让他抢去了呢!”
边说边瞪了陈慕白一眼,他明显是知道了什么。
陈慕白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乐得看他被骂,“哟,原来是大少爷喜欢的人啊,那我可不敢抢,喜欢就拿走啊,我、让、你。”
陈慕云的男人尊严受到了挑衅,“你……不用你让!本来就是我的!”
陈慕白不屑的哼笑了一声,他现在倒是巴不得陈慕云把这局给搅了,只可惜啊……他看着陈慕云边摇头边叹气,这个废柴没那个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