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莱看着他,嘴角噙着笑,“以前听说您和傅氏的少爷傅施年感情极好,我和傅先生也认识一些,因为生意上的来往。”
君喻表现得不惊不扰,眉间疏离,“哦,是吗?”反口问道,听不出其他来了。
欧莱也不以为意,看了看他身旁,“君先生这样有魅力地位的人,今天出席酒宴,怎么没有带女伴呢?”她轻啜了一口红酒,笑容妩媚,红唇烈酒,艳丽得很。
“时间太急。”君喻随口说道,音调平平。
欧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是赞同,“君先生好像没有女朋友吧?”她试探性地问道,见君喻没有接着说什么话,又继续接着说道:“傅先生好像有了一个女朋友,很疼爱她的样子,只是有些可惜了。”
说到此处,又惋惜地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叹了口气。
“可惜什么?”
君喻和傅施年说起来已经五,六年没有见过面了,其中更是没有任何音信,完全断了,不闻不问。
欧莱一想起,就觉得无限惋惜,上天太不公平了,“可惜那个女朋友好像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精神萎靡不振,不说话,脸色不太好,看得出是个很有气质的一个人,眼睛里有很多故事。”
她也是三年前偶尔一次看见过,只是一眼而已,很短暂。
君喻闻言,是意外的。
她仰头好像在努力回想着什么,“我还听见傅先生叫那个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叫······。”
第一百一十章 折痕 藏在灌木丛后的人
酒宴上,人和人之间楚楚的交谈声,优雅的笑容声,得体的一举一动,交相辉映着剔透红酒液体的通透晶莹,暴露在空气中的一切似乎都是美好的,每个人之间相处地是多么和谐。
欧莱在言语说话间,君喻的表情太淡了,摇晃着酒杯中绯红色的红酒液体。
他的手指很好看,记得以前,何姿就很喜欢去把玩他的一双手掌,凝视着他的每根手指,然后会拿出自己的一只手去做着对比的动作,对比完之后,会很嫉妒不服去地说道,你的手指比我的长,比我好看。
此时,他的指尖在透明酒精的照应下,似乎成了透明的,还闪着星点的光,像是点亮了一颗又一颗的星星。
红酒在杯壁上来回震荡,他却不去喝了。
欧莱在努力回忆着三年前的偶然一幕,回忆着傅施年当时唤那女人的名字,她是还有印象的,人们对于惋惜之物记得总会格外深一些。
“我记得,他当时好像叫车里的那人,好像是叫小······,好像叫小姿。”想了一会儿,总算想起来了,“对,是叫小姿。”她很肯定地说道。
她从没想到,像傅施年那样一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决断冷绝的人,也会有一个深爱的女人,那天表现出来的神情,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又想若是那女子没病没痛,定然是会光彩照人的。
谁料,她的话才刚说出口,在君喻的心中听来不亚于投下了一枚原子炸弹,剧烈的轰隆声,震碎了整颗心,震得昏天黑地,思绪有片刻的呆滞了,手中的酒杯陡然掉落摔碎在了地面上,摔得粉碎,任由液体蔓延在大理石板上。
这忽然响起的刺耳的摔碎声,立刻引来了周身许多人的目光注视。
“你再说一遍。”他几乎是在强忍着什么说出这句话的。
欧莱不明,见他这样的反应,不知是不是自己是否说错了什么话,但还是照着他的要求又重复说了一遍,“傅先生唤他的女友叫小姿,怎么了?”
那声小姿,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上,拔不掉了。
五年来,他第一次听到关于何姿的消息,是在如此的情况下听到的。
“你说,你说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他的嗓音语气太过低沉了,胸口重重地压着一块磐石,他是用尽全身力气问出这句话的。
君喻的眼睛紧紧地锁着她,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相信的,怎么会呢?怎么可能这样呢?不会的,她是那样一个坚强明媚的女孩啊!嘴角浅浅的笑容总是那么暖人身心,仿佛有着治愈的能力。
“我无意间听见傅先生的助理说的,应该没错的。”她这一句话无异于是一击重重的锤声,锤落声定。
君喻亲耳听见了她嘴里说的话,大半的神采都被瞬间抽走了,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心里只是反反复复地去咀嚼着这句话,越嚼越觉得苦,越嚼越觉得痛。
在此之前,他不敢去想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只盼着她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可以安好,便好了。
可是听闻这话后,她怎么还安好地了呢?怎么安好啊!
重度抑郁症,对于她,该是怎么办的啊!
天啊!怎么会这样了呢?
“在哪里,你在哪里看到的?”他从嘴角挤出了这几个字,问她。
欧莱倒也如实回答了,“美国纽约。”
然后,在下一秒,君喻就大步往酒宴外走了,步子走得很快,眉眼清冽,衬衫衣角是飞起来的,一刻都不停缓,将周身的一切都早已置之度外了。
宁歌立刻紧跟其后,心里隐约也明白了些什么,嘴角紧闭不语。
君喻坐上了车,绝尘而去。
留下酒宴上的人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事,能让君少走得这样匆忙。
才刚坐上了车,君喻就对身旁的宁歌说:“快去,以最快的速度去查傅施年在美国的地址。”
说出口的这句话,语速很快,催促紧急的意味极强,对于在任何时候都能做到沉着不慌的君喻来说,似乎早已破例了。
宁歌记下他的吩咐,立刻通过各种渠道去调查。
对于方才在酒宴上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个名字,她并非不知道,是知道的,在五年前听到过也见到过,在印象里,那是一个简单随意,温和淡然的女子,令人相处得会很舒服,先生常常为了她早早下班,为了她不喝半点咖啡,为了她按时吃饭,······,然后不知怎的,到了后来,先生这些事就全做了,这才想起,许久已经见不到那个女子了。
至于去哪了,是先生心口经年不愈的伤口,谁敢去碰触它?
只要轻触,怕会痛彻心扉吧。
花费了两个小时,终于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傅施年在美国的居住的别墅地址用传真机传送了过来。
她立刻将白色资料纸送进了办公室,推开门,君喻正站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支烟,不吸,任由星星点点的星火在烟头燃烧着,烟草的味道在空气中徐徐散发着。
望着落地窗外的大片T市,眼神缥缈不定,思绪仿佛已经游离出去了,让人无法捉摸。
宁歌将查到的地址信息递给了君喻,“先生,查到了。”
君喻低头看着那张纸,伸手接过,很快地一页页纸张翻了起来。
看得很快,纸张翻完后,他合上,紧攥在掌心里,“帮我订最快一班去美国的飞机,越快越好。”
他是要去美国的,无论如何都要去,最快。
宁歌点了点头,“好。”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宽大透明的落地窗前,只站着他一个人,细细去看,紧攥着纸张的手指骨节是在颤抖着,苍白着的,平整的纸张上被握出了一道道醒目的折痕印记,似乎要将纸张捏碎了。
七月阳光,笼罩在身上,怎么会那么冷呢?
他闭上了眼,心里一直在默念着,何姿,何姿,······,你一定要好好的。
助理做事的效率极快,最快的一班飞机很快就被订了下来,是晚上五点的航班,他什么也没带,坐车去了机场,让司机先回去了,独自一人坐在机场大厅内候机。
醒目的电子屏幕上用红色字体打出了飞机起飞降落和起飞的各个航班和时间,陆续的人在走进走出,送别流泪的人总是不断,挥着手相送的。
还记得那年过年,他发着烧赶回T市,是她送他到达机场的,给了他用保温瓶装着的绿豆粥,让他到飞机上喝一些,那一年的女孩是笑着送他走的,他一回头便能看见她,彼此对望,就好像一辈子都能看见的。
登机时间到了,他过安检时,习惯性地转头去望身后,在人群中看见她。
看见了吗?是看见了的,一直都在他心里,又怎么会看不见呢?
人人都说,人生若是如初见,那该会有多好?
永远都如初见一般,何姿初见君喻,是觉得那男子温文尔雅,淡雅自持的,君喻初见何姿,是觉得那个小女孩平静安宁,不吵不闹的。
他的心里至今都藏着关于小女孩的一颦一笑,娇嗔欢喜,她的梦里至今都藏着关于君喻的四月温暖,如莲清和。
晚上,傅施年来到卧室时,她在床上全身裹着被子,半昏半睡间,只对他哼出了一个字,“冷。”有气无力,嘤咛出声。
傅施年顿觉慌了,立刻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头,很烫,果然是发烧了。
立刻起身打了一通电话给家庭医生,让他急速赶来,又亲自拧了湿毛巾冰敷在她额头,轻声不停地在安抚着她。
何姿咬牙不停呢喃着冷,身子骨似在发抖的,牙齿打颤,无意识的,身上的汗倒是湿了大片。
傅施年紧紧抱着她入怀,在耳畔边轻哄着她,“不冷了,不冷。”他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发颤的,怀里的身子太轻了,仿佛没有一点的重量。
模糊之际,在她嘴里呢喃出了君喻的名字,断断续续,说得不是很清楚,发白的指尖死死地拽住他身前的衬衫,指尖仿佛已经深深嵌进了衣料材质中,将衬衫撕破。
傅施年听见了,句句回响在耳朵里,但他还是不松手,把她的身子抱得太紧了。
“不怕,在这呢,不怕了。”他在干涩的嘴角边是这么说的,至于是以何心境说的,可想而知了。
家庭医生很快赶来了,给她输了液,吃了药。
她的手还在拽着他衣前的衬衫,久久不松开。
傅施年就坐在床边守着她,寸步不离,衣带不解。
家庭医生见此,也只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情这东西,若是深陷就难以出来了,傅施年这些年为她所做的,他看进眼里的太多太多了。
一连着几年不停歇地照顾患了这种病症的女子,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手臂上一道十厘米长的伤疤,被刀砍得极深,当时差点失血丧命。
一次,为了她当时危机的病情,亲自三步一叩九步一拜去山上的寺庙为她祈福,磕得头额际出血,膝盖淤青钟得很高很高,直到听见她转危为安的消息后,才重重松了一口气,下山时失足从山上摔落了下来。
昏过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还好她没事了,是抱着庆幸的口吻。
幸好她无事了,那他摔下来也就无碍了。
到后来,这事就被深埋进了泥土中,谁也不准再提起了。
何姿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了,金灿灿的阳光很是亮眼,白晃晃的。
傅施年摸了摸她的额头,还有一点烧。
“身上还难受吗?”他轻声问道。
何姿摇了摇头。
傅施年一宿未睡过,此时眼底也看不出一点疲倦来,“饿了吧,要吃粥吗,我去给你熬粥,好吗?”
何姿凝视着地毯上散落的阳光,点了点头。
他出了卧室,去了厨房,亲手给她熬起了粥。
他熬得粥很好吃,半点不逊色于百年老字号,做得太多次了,也更换了太多口味种类了,各样的都会做。
熬好粥后,他端去了卧室,轻轻放在嘴边吹凉,一口一口喂她吃下,动作细致。
放下碗勺时,接到了一通电话,是傅母打来的,她如今人已经到了美国多日了,要他前去见面聊天,此行美国来得太突然了,没有说过。
他推辞不得,只得答应了,但没有答应母亲将何姿也带去,只是说她有事抽不开身,不能去了。
过了一会儿,给她吃了退烧药,看着她在床上睡着,才放心出门离去。
从T市飞往美国的飞机安全降落在机场,君喻徒步走出机场大厅。
伸手在机场外招了一辆出租车,给了纸上的地址,让司机前往。
车行一路上,美国街道上到处是车水马龙,城市中建筑着各种直耸云霄的高楼大厦,外国人洋溢着笑容走在大街上,这些景象他都无心去理会了,心里想的只剩下何姿了,离纸上的地址越近,他反而有些紧张了,不知接下来会看到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