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晚喝醉了。”
“恩。”他的笑容很干净,表情很正气。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看着男人灿烂的笑容,她视线突然有些模糊,也头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难道昨晚的卓然真的只是她的南柯一梦?
坐起身,她脑袋里有些晕乎乎的,明明喝醉的是旁边那位,怎么宿醉的会是她?
捏了捏太阳穴,她掀开被子想下床,可是这时手腕又是一紧,回过身立即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卓然伸手揉了揉她顺溜的黑发,静静的注视着她粉嫩嫩的小脸:
“明雅,我昨晚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明雅一噎,眨了眨眼,其实很想告诉他,有,而且还不少,可为了给他留点颜面,于是她打算把他尿裤子那事从此隐瞒下去。
“没有,你很乖很听话。”
说完她又是一僵,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怪?
“是吗?”他温和的轻笑,扣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你要去哪?”
明雅见状赶紧翻身下床,边从行李箱里拿衣服边说道:
“医院。”
“我陪你。”他径自下床换衣服,绝佳的身材没有任何的遮掩的暴露在她面前。
明雅险些被他那一块块的小肌肉晃瞎了眼,索性一溜烟钻进浴室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对了,你的车还停在酒吧门口。”良久,她从浴室里探出一颗小脑袋。
卓然眯起眼笑道:“好。”
今天起晚了忘了给顾倾城做饭,于是明雅拎着保温壶在医院对面的小店里买了一锅粥,正准备充当爱心牌给顾倾城送过去的时候收到了另一个令她险些把粥给洒了的消息。
就在昨天晚上,沈从榕被一群流氓给糟蹋了。
在之前明雅的世界不是白就是黑,她也许任性也许不讲道理,可那也是在父亲的保护下的恣意妄为,如今少了一个强而有力的保护罩,让她以着最直接的方式接触到集团背后的黑暗时,她不禁有些无所适从。
提着保温壶明雅来到沈从榕的病房门口,病房朝外的地方是一扇玻璃窗,如今窗帘只拉开了一半,所以她能透过缝隙清楚的看到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沈从榕很平静的躺在床上,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不哭不笑什么也没说,就任这她妈妈在一旁握着她的手哭。
偌大的病房里,两个女人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冷清,周围透着一股子沉闷得快令人窒息的空气,哪怕明雅没进去,光是看着已经觉得快透不过气。
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想了很久,想着顾倾城浑身浴血的被抬上救护车的模样,然后就是沈从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来求她的模样,最后就是顾老爷子一脸严肃坐在办公桌后与她交谈的模样。
明雅僵直了背脊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她自己也是个女人,很明白当一个女人遇上这种龌蹉事的时候会有多绝望,她根本无法想象三个四个乃至更多不认识的人扑在自己身上的感觉……
看着病房那个仿佛已经了无生趣的沈从榕,她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保温壶。
她不是圣母更不是什么善良的好女人,如果非得定位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小说里的恶毒女配,抢了原配的男友不止还四处找茬惹事闹得不可开交,最后自食恶果进了大牢。
垂着脑袋她回过头往顾倾城的病房走,并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生怕自己后悔她几乎用上了跑的。
其实她原本过来的目的是落井下石的,进去假惺惺的问一句好,以彰显自己比她更高大上的地位,如果可以最好再来一句:活该,我方明雅是你惹得起的人吗?往后小心点,在这里我想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可是她做不到啊!做不到!
看着她那副可怜得随时会自杀的模样,她虽说不会同情,但也无法狠心的做到在人家伤口上踩一脚的事儿。
真没出息,人家以前踩她的时候可没留过情,怎么换她身上就跟个圣母玛利亚似的下不去手了?
在开门之前明雅用力的抓了抓头发,果然问题出在她身上,明显是她这个恶毒女配不及格呀,所以才落个如此下场。
“方明雅?”顾倾城蹩起眉头瞧她,吃了几口粥便推到一旁。
明雅听了他的叫唤愣了下,抿了抿唇这才发现她居然一直盯着他瞧。
其实顾倾城两兄弟长得与顾老爷年轻的时候也有七八分相似,可论手段论心机他明显过于稚嫩,就像沈从榕那事,人家完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把她绑走,糟蹋了一晚上第二天洗刷干净再一点证据不留的送回来……
她实在无法相信,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军人正气的顾老爷会干出这种事,不过她也不觉得意外,毕竟沈从榕害得顾家的儿子险些丢了一条命,他没找人把她打死打残已经非常仁慈了。
“你怎么不吃呀?”她回过神问道。
“粥不是你做的,我不吃。”
明雅拉下脸:
“顾倾城,身为一个有抱负有理想,国家未来栋梁的年轻人,你觉得你这么挑嘴真的好吗?”
顾倾城赌气的别过脸,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她最近的消极怠工?
“不吃就不吃了,我们来玩牌吧。”反正少吃一顿顾少爷也不会缺胳膊断腿,于是明雅索性从柜子里拿出扑克牌,一屁股坐在病床上,两人玩起了21点。
正数着牌,明雅冷不防的给他来了一句:
“你的伤也快好了吧?”
顾倾城一顿,看了眼过几天就能拆的石膏警惕的应了一声。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闲聊:
“快高考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偷偷的觑了她一眼,顾倾城心中隐约浮出点不安:
“……准备好了。”
明雅没抬眼,嘴巴也不见闲着:
“以后有什么打算?”
察觉到不对劲,他脸上的笑意褪去:
“明雅……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跟这停下发牌的动作,抬起眼,一双清亮如水的眸子里晃着的是——不舍?
顾倾城愣了下,脑中像是突然闪过一道白光,条件反射的就扔掉了手里的牌,而后拉起被子把脑袋盖上,逃避式的说道:
“我困了,你有事以后再说吧。”
明雅站起身,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动作轻柔的摸了摸他那颗刺手的小平头:“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闭着眼没说话。
“听你爸爸的话,出国念书吧。”
他再也忍不住,猛的坐起身,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里透着愤怒:
“我爸他找你了对吗?他怎么能这样,难道我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决定?这算什么,我不像哥哥,不会做他的傀儡!”
“倾城。”明雅加重语气,“你爸是为你好。”
“放屁,他就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控制欲!”顾倾城固执的说完后,冷不防的看到明雅眼中的水光,大惊失色道,“明雅,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我不说了还不行嘛。”
“倾城,虽然我平时对你没好脸色,可其实……我挺喜欢你的。”明雅淡淡的开口,“因为你跟当年的我真的太像了,冲动,任性,总是自以为是的把周围人的关心当成理所当然,等到失去以后才知道后悔莫及。”
“明雅……”顾倾城用手指搓去她脸上的水渍,“对不起,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
“我当年可比你疯多了,我爸光是被我气的,都成医院的常客了,现在想想,如果当初角色能够互换,我一定会一棒子把这个不孝女给打死,省得留着操碎了心。”
顾倾城目光渐渐往下沉:
“明雅,你爸爸不会这么做的。”
“那当然了,我爸要是真动手,我还会好端端的在这坐着吗?”她笑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好了,我现在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别再跟你爸对着干了,不管他做什么,他的初衷都是为了你好。”
顾倾城僵着一张脸没回话,过了好半天才对着她摇头道:
“明雅我喜欢你,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会一直喜欢你,我知道不相信,可是我可以用时间来证明。”
哪怕牺牲自己的前程也在所不惜。
明雅哽咽了下,迎着他清澈坚定的眼眸,那种一旦认准了目标便勇往直前,不撞南墙心不死的眼神,仿佛就在看着当年的自己。
心中顿时一紧,接下来的话她已经说不出口。
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新的扑克牌,她动作缓慢的撕开包装袋,垂着眼对他说:
“陪我赌一盘如何?”
“……”
她抬眼,长睫微颤:“玩最简单的赌大小,如果你赢了,我都听你的,但是如果你输了就乖乖听顾老爷的话出国留学。”
他目光灼灼的直视她,突然抢下她手中的扑克扔到一边:
“不,我不赌!”
他怎么可能用如此儿戏的赌博决定两人的未来。
她看出了他的顾虑:“你放心,哪怕是输了我也会等你,如果毕业之后你对我依然存有感情,我再赔你赌一场又如何?”
到时候如果他对她还有心,那么她还需要顾忌什么?一切从心而走即可。
顾倾城有点愣,他看着眼前的方明雅,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盛世繁华,不如一场豪赌。
当明雅抽出一张老K压在他的方块J身上时,毫无悬念的,她赢了。
没有看少年失落的眼神,她迈开步子走出病房,随着冷风肆绕,眼底隐隐浮起白雾。
直到再也看不到病房门了,保镖兄弟这才震惊的看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桃2,并不着痕迹的丢进对面的垃圾桶里。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这……这活脱脱的就是在出老千呀!
明雅心里不痛快,走着走着,转过头发现一直跟在背后的保镖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见状她不禁莞尔,果不其然,下一秒卓然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浅色的衬衫中规中矩的扣上顶端的纽扣,浓密的黑发用发胶整整齐齐的梳于脑后,西装革履,一丝不苟的样子不见古板,反倒多了一股成功人士的精神气儿。
迈开一双长腿,他举止从容,笑意恰到好处,仿佛一切都无法挑剔的朝她走来。
“会议结束了吗?”明雅撇开眼,听到他轻轻的“恩”了一声,不知不觉间两人便走到了沈从榕的病房前。
她在玻璃窗前刹住脚步,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胳膊:“你的红颜知己变成这幅模样,你不进去安慰一下吗?”
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他摇头:“我没有红颜知己。”
明雅在心里嗤了一声,你就装吧,以前你侬我侬的时候怎么就不见他撇清关系,这会儿人家被糟蹋了,他那老洁癖倒反发作,嫌弃人家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