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业务上来说,她只需将创意和剧本创作,企业方满意也就可以了。但与‘景园’的首次合作,她希望通过这次Y视的竟标将‘品尚’的牌子打出去,一来为公司作宣传,二来也能顺利拿下‘景园’后面的单。
所以在完成剧本创作后,她必须得盯着演员是否合适、拍摄效果是否能表达剧本的创作意图。
所以在此时,也就更加明白了顾子夕身在商场的不易与艰辛——哪有一笔生意能够单纯、哪有一个订单能够简单。
他的不择手段、他的心狠手辣,也是被环境给逼出来的吧。
想起在商场上顾子夕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高冷模样,许诺不禁轻轻一声叹息——那样的他,曾是自己仰望的偶像,而现在,却为那样的他而心疼。
冷漠的面具之下,这个男人该有多少寂寞?多少无奈?
…………
shengzhen。
“给许诺打电话了?”会后,顾子夕递给顾梓诺一包牛奶。
“恩,我和她说,等我长大了,请她来帮我工作。”顾梓诺点了点头。
顾子夕的眸光微闪,看着儿子不禁笑了——小子,她是你妈妈你知道吗?
“她答应了。”顾梓诺见顾子夕一脸笑容,以为他不相信。
“好啊。”顾子夕点了点头:“那你现在好好儿学习怎么经营一家公司,快些长大好请她过来。”
“恩,她也这么说。”顾梓诺用力的点了点头,想了想看着顾子夕问道:“那爹地要和我争吗?”
“如果爹地和你争,你觉得谁能赢呢?”顾子夕笑着问道。
顾梓诺歪着脑袋想了想,肯定的说道:“我能赢。”
“哦?这么自信?”顾子夕不由得失笑。
“许诺和我生气,只生两天;和你生气要生好久,所以许诺肯定更喜欢我。”顾梓诺相当自信的说道。
“确实,那我还是不要和你争了。”顾子夕伸手拍了拍儿子的后脑勺,看着儿子时,眼睛自然的眯了起来——如果他知道许诺是亲生妈妈,能接受吗?
许诺于他来说,再多的依赖,也不过是个不错的玩伴而已,如果身份改变,他是否会排斥?
“顾梓诺,如果可以让你选的话,你是选你妈咪做妈妈、还是选许诺做妈妈?”顾子夕小心的问道。
“妈咪。”顾梓诺毫不犹豫的答道:“许诺是好朋友。”
“你妈咪听了会开心的。”顾子夕的眸光微闪,在心里轻叹了口气,眼睛盯着儿子,一时间不再说话。
……………第二节:许诺—以故事,换信任…………
B市,晚上。
戏曲大师方京华住在B市老城区的一个有些年头的四合院里——朱红色的墙砖、深灰色的锦棉瓦、纯中式的飞檐角,看起来很中国。
四合院中间还有一方古井,靠东边的走廊边,应该是后来改建的,铺的实木地板,占了整个院子二分之一的面积,看起来应该是方老师平时用来练功的地方。几棵老槐树,枝干弯得诡异,显然也是有些年头的古树了。
许诺为了来拜访这位老戏骨,到B市后,特意找了一家老字号的手工棉衣定制铺子,买了一身中式丝绸面料的手工盘扣棉衣,果绿色的绸料,桃红色细细边襟上,压着中式盘枝的桃色绣花,节节盘旋向上,清丽又喜庆,年轻又跳跃,既符合她的年龄,又在北方的春天里,透出一股嫩绿的春意。
为了挑这件衣服,许诺当真是花了不少心思——而且,还真贵。说是纯手工缝制,顶级绣工的刺绣,古代御用贡品云锦面料,至于线、针、绣法,说法都相当的好听,光听那些名字就让人觉得喜欢。
所以许诺犹豫着,还是狠心买了下来——一来只当是为自己这单生意的投资吧;二来,也确实喜欢。
…………
“方老师好。”许诺穿过四合院的大院,在后进院落的化妆间看见方老师后,她身上所有的气势情不自禁的敛了下来,自然的变得低调而平和。
五十岁的方京华,一身蚕丝面料的灰蓝色中式对襟中长棉袄,说话之间、行动之间,那眉头轻挑、眸子转动之间,几乎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是戏,看得许诺直觉惊叹——若是不见面,哪能有这样的体会:居然有人可以做到这样:满身都是戏、满眼都是戏、所有的表情都是戏。
“你好,这件衣服很漂亮。”方老师看见许诺,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年轻的女孩子,穿上纯中式的服装,端的多了份中国大家闺秀式的娴静与端庄。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穿这样的衣服。这样的精致,那些所谓的国际大牌,当真是比不上。”第一眼的好印象,让许诺安心不少。
“当然,文化的东西靠的是底蕴与工艺,不是拿钱砸广告、不是把价格定得高高的,就叫品牌了。”方老师的语气淡淡的,一股傲气却隐隐的流露。
“是。”许诺在方老师的示意下,安静的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们的广告创意我看过了,商业痕迹太重,我不喜欢。”刚刚坐下,方老师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倒让许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我之所以答应和你见面,一来是司老的面子、二来你们有这样的想法,也很难能可贵,还是该鼓励。”方京华看着许诺淡淡说道。
“是,谢谢方老师。”许诺点了点头,看着方京华想了想,大胆的说道:“您觉得商业痕迹浓的原因,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商业广告案。”
“我是一个生在现代、长在都市的现代人,对于戏曲文化听得多、见得少,今天第一次见到方老师,才知道:原来,真有一种人是为戏曲而生:浑身都是戏、骨子里全是戏。”
“但象我这样的年轻人,见到您这样的老艺术家的有多少呢?就如戏曲一样,您视若珍宝的高贵艺术,若没有人懂,又如何传承下去呢?”
“年轻人不懂戏曲艺术,说得好象有道理,但艺术被商业化后,就变质了。”对于许诺类似于狡辩的说法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解释着。
许诺端起面前方京华随手给她倒上的饮料轻啜了一口,认真的说道:“我倒认为,从商业角度来说,如果艺术能借着商业模式迈出宣传的一步,对艺术来说不是亵渎,而是救赎。”
“当商业强大的时候,艺术来凭借商业而发展;当艺术强大的时候,商业也可以依附于艺术而发展;我认为是顺势而为,而且,商业从来不会瞧不起艺术,艺术也不应该瞧不起商业。”
“小姑娘挺会说话,实际上,你们只是想请一个有戏曲底子的人,让这个广告显得有品味一些,也就是借艺术来包装商业。”方京华看着许诺笑了笑。
“您说得没错,就凭这一点,您就该支持。”许诺看着方京华,笑得眉眼弯弯的说道:“您几十年如一日的练功,是为了台上的完美的表演;我们想方设法的想请您来做这次拍摄,也是为了能将创意完美的表达。”
“我一直认为创意是件单纯的事情,所以我刚刚工作的时候就和上司说,我只作创意,争取资源、和人打交道的事我不要管,我觉得介入了资源争夺的时候,创意就不会再纯粹了。”
“这样的大约做了两年,我自认为我做的创意商业气息是最淡的,市场反晌也没有因为过淡的商业气息而减弱,所以,我一直挺骄傲自己对这种纯粹的坚持。”
“直到现在,我除了做创意,还不得不自己出来争取订单,我试着把创意与商业做更大的结合,刚开始我也失落、也怀疑,我还是一个纯粹的创意人吗?”
“但是,实际上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我想这些,我必须一直往前走,否则我将无法生存——因为你的客户不会为一份不满意的创意而买单。”
“其实您应该比我更明白,先求生存、再求发展的道理。我现在一边做创意、一边出来跑单,但我始终相信,有一天我可以自由的创意,不再受任何束缚。但前提是让广告介的人认识我、认可我。”
“想要更多人认识戏曲、喜欢戏曲,有这样一个载体,为什么不用呢?”许诺看着方京华似乎是无动于衷的表情,心下不禁暗自着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恩,说得有道理,难为你小小年纪有这个认识。”方京华仍是不愠不火,微蹙着眉头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就是因为年龄小,所以自己做的东西,特别希望有人认可。来之前还挺有信心的呢,想着窝在三亚不回家过年、三天三夜的高烧没人管,能得到方老师认可也值了呢。”许诺低头轻轻笑了笑,眼圈有些微微的发红,半晌不再说话。
方京华微笑着看着她,半晌之后突然说道:“好久没有人过来陪我一个老婆子聊天了,今天还在年里,许小姐一起喝两杯如何?”
许诺的眼睛暗自一跳,抬头看着方京华勉强笑着点了点头。
…………
方京华让家里的帮佣拿来一个青花瓷的酒瓶,两个瓷杯,看起来古意盎然又精致非常。
“这酒可是外面买不到的,我们方家祖上传下来的酿造方法,入口绵长,带些甜味儿,适合女子来喝。”方京华接过瓷杯给许诺倒了一杯。
两人推杯换盏之间,再没提创意和推广的事。
喝到兴头上,方京华说了些她年轻时候当学徒、恋爱、带徒弟的趣事,那些远久而古老的回忆里,眼前这个上五十的老人,脸上竟是一种妩媚的芳华,又有一股岁月沉淀之后的风韵。
不觉间,许诺的话也多了起来——关于姐姐、关于代孕、关于顾子夕、还有顾梓诺,这么多年,有些连许言都没说的话,全说了出来。
“方老师,我不知道我的决定对不对,但是有一点我知道,在没有我的这五年里,儿子是很快乐的。”
“还有一点我也知道,他们家人绝对不能接受我这样的女人。光有爱有什么用呢?我又凭什么让他因为我和家里对抗?”
“而且吧,要是儿子知道了,一定会瞧不起我的,方老师,你说是不是?”
许诺握着酒杯,眼圈红了一阵又一阵,只是忍着不想哭。
“当然了,咱们女人这辈子就不能有污点,否则别人就瞧不起你。爱你的时候,你什么都好;哪天不爱了,他能用这污点让你无地自容。”方京华伸手拍了拍她的头,用京腔轻唱了一句:“红颜未老恩先断……”
“方老师说得对,我再敬您一杯。”许诺咧唇笑着,娇态可掬的举起酒杯,与方京华用力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我有时候就是想,其实爱情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还要赚钱给姐姐做手术呢,哪儿有时间想那些情啊、爱的。我还有好多重要的事要做呢,他顾子夕算什么。”许诺自语着,从方京华手里接过酒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后,也不碰杯,只是叹息着喝下。
一老一小两个人,说会儿、笑会儿、又哭会儿,愣是把那一瓶酒给喝完了,许诺只觉得心里压抑已久的情绪、犹豫,似乎在这醉后得到了答案——所有的犹豫,不过是对未来还有幻想而已;所有的犹豫,不过是对这份爱舍不得而已。
而现实,她所有的力量都要用来和许言的病魔抗争,哪里还有力气为了所谓的爱情去争?
…………
“方老师,谢谢你的酒。”
“还喜欢吗?”
“恩。”
“那我再送一瓶给你。”
“谢谢方老师。”
…………
提着方老师送的酒,许诺慢慢的走在B市的街头。
比起shengzhen或者三亚,B市的建筑显得厚重而沉重;B市的天气冷得有些不近人情;B市的天空也有一种灰蒙蒙的压抑感。
“呵,这真不是个好地方。”许诺慢慢的恍悠着,轻哼着方老师哼过的几句唱腔,在这人烟稀少的街上,似乎有种悲状的凄然。
……………第三节:莫里安—明知结局,却不放手…………
“许诺,手上的工作什么时候结束?竟标前能回来吗?”电话那边是莫里安的声音,说好新年要来看她的,却因着竟争对手的关系,不方便见面而未成行。
“不结束,不回来。”许诺迷糊的说道。
“你喝酒了?你现在哪里?”电话里,莫里安不由得诧异,更多的却是担心。
“喝了,方老师自己酿的酒,你过来,我请你喝。”许诺下意识的答道。
“好,你请我喝,告诉我你现在哪里?”莫里安低声轻哄着。
“我啊,B市啊。”许诺抬头看了看方方正正的街道,软软的说道:“这里不好,好冷。”
“大冬天跑B市去干什么。”莫里安轻斥,却又担心她一个人在外面会出事,只得放低轻轻哄着:“许诺,B市这么冷,你和谁一起去的呢?现在怎么一个人呢?”
“女人要独立,为什么不能一个人?”许诺怒声说道。
“好好,可以一个人,那你告诉我,你走的这条街叫什么名字,你现在准备去哪儿?”莫里安已经写了纸条递给秘书,让她帮自己订机票,他则抓起车钥匙边讲电话边往外走去。
“有个公汽站,叫**;还有个地铁站,叫**。我要去哪里?我要回酒店。”许诺转头看着路标,被冷风吹后,只觉得头更昏了。
“你喝多了是不是?”莫里安问道。
“没有,喝了一点点。”许诺不承认。
“那你能把酒店名片找出来吗?”莫里安继续哄着她。
“找就找。”许诺坐在街边的休閑椅上,将包里的名片找了出来,大声念给莫里安听。
“你现在站在那儿不动,我让人来接你。”莫里安说完便挂了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