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柔的声音带了一种无法形容的调调,跟唐溯的不一样,施瑞的这种腔调让许箻听起来并不舒服。
他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那真的是毫不掩饰嫌弃的一眼,外带一句:“真不知道他是看上你什么。”成功地让许箻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这家伙是因为爱上唐溯而不得,所以才将仇恨转嫁到她身上来了,导演了这么一出绑架的戏码来。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在她脑海里停留了那么两秒就被她否决掉,但她可以肯定,事情跟唐溯脱不了干系。
施瑞突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她,静默片刻,摇了摇头,笑了出来,像是在对她说,又像只是在自言自语:“OK,没事。我们有时间,可以慢慢找答案。”他像小孩子高兴地发现新的游戏一样。
许箻被他那种诡异的目光看得心里无法克制地毛骨悚然了起来,她看着施瑞走出了视野范围,趁着这时间,迅速地打量了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她在一个宽敞且空荡荡的房间,四周只有水泥墙和水泥地板,日光灯在头顶上,光芒刺眼。
这地方看起来像像是工厂厂房这类的地方。
现在还是在滨城吗?她不太确定,这地方的窗户都封闭着,她看不清外边的天色,无法判断具体的时间。
唐溯。
唐溯应该已经发现她不见了吧。
许箻闭了闭眼,愈发平静了下来,她相信他,一定会救她出去的。
“啧!看看你这表情。”
施瑞重新回到许箻的视野里,同时带回了一台相机,按下快门,捕捉了许箻脸上来不及收好的表情:“你相信唐溯会来救你吗——”他凑近,学着飞机降落的声音:“像超人一样,从天而降来拯救你,英雄救美……”说到这个词的时候,他停了停,然后怪异地笑了出来:“宝贝,你居然能这种词出现在一个反社会分子身上,这太有趣了……”
许箻嘴巴被捆绑住,无法说话,只好朝他怒目瞪了一眼。他那句宝贝让她恶心得想把隔夜饭都一起吐出来。
施瑞却笑开了,明显一点都没被她的那一记瞪眼吓到,反而十分高兴她给出的这种反应:“你还挺勇敢的呀。”阴柔的声音,轻缓得像是属于情人间的呢喃:“你能勇敢到什么时候呢?”他继续说着,有些激动。
许箻瞧着他瞬息变化的情绪,再一次证实了她的想法:这丫果然就一神经质。
她听唐溯说过,神经质的犯罪分子喜欢从受害人的反应上获取兴奋,你越给他反应,他会越兴奋,然后越折腾你,周而复始陷入一种恶性的循环里,而当你的反应无法再取悦他,那你的存在价值也就没了。
“所以,当面对一个有神经质的犯罪分子时,你要做的,就是别给他反应,漠视他的一切。”
当时唐溯是这么说的,她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派上用场。
许箻心里想着,同时别开视线,不再与他对视,她让自己学着唐溯那样面无表情。她想自己应该做得不错,因为施瑞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了,目光也变得尖锐了起来,看上去有些恼火。
“别惹恼我——小家伙。”施瑞用力抓住了许箻的一把头发,让她的头往后仰,力量却大得让许箻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扯下来,她这让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她吃痛的叫声让施瑞兴致更高,愈发用力地拉扯着她的头发,一次一次,就像孩子发现了玩具的新玩法,新奇得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常识。
许箻咬紧牙关,忍住要脱口的呻吟,打定主意不能再发出任何的声音来满足他变态的兴奋度。
头痛欲裂,整张头皮像要被拉扯下一样。
突然,他停下来动作,目光放在了许箻脖子上,在那里,有一个红色的印痕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瞧我发现了什么……”
他松开抓着她头发的手,视线留在她脖子上,舌头溜出嘴里,在双唇上舔了舔。
许箻觉得心下一沉,在他凑近的时候,无法控制地呼吸停了下,身子僵直——她想让自己无视掉他的这些行为,可惜身体本能的反应,比她大脑的控制来得更快也更直接。
当他的嘴唇压到脖子上,许箻觉得整个胃翻江倒海,他湿热的舌头,从她脖子上舔过,这感觉恶心得让许箻整个胃都纠了起来,她想尖叫,想呕吐,想要漠视掉那股湿粘的恶心感,还有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
施瑞脸上那扭曲的*让人恐惧。她想闭上眼睛,但心里同时清楚闭上眼睛代表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代表着她的恐惧,意味着戳中了这变态的兴奋点,接着会引起更多的连锁反应。
她只能睁着眼,在心里不断地告诉自己:就他妈当做是被一只畜生舔了……就当自己是一条死鱼,翻不起任何的浪花……
而这样做的后果是成功的又一次将施瑞激怒,让他的嘴巴从她的脖子上离开。
谢天谢地。
他要是再迟一秒,许箻觉得自己一定会吐出来。
施瑞抿在一起的嘴唇,弯曲成一道冷酷的弧线,看着许箻一动不动,毫不反抗的样子,眼里怒意闪烁,伸手,往她的脸颊上剐了两巴掌:“喔——抱歉,我不该这么失礼的。”看着她两边脸颊上的掌印,他懊恼极了,伸出手指在她的脸上摸了摸:“我只是想知道,他究竟看上你哪里……你有什么特别的呢?”那眼神就像唐溯看着犯罪现场一样,认真,专注,有趣。
“他那么特别,而你……”皱眉,那表情突然一变,犀利又挑剔,就像在打量超市里即将过期,被打一折大促销的物品:“你算个什么东西?让他那么上心……哦,不对,应该说……你已经成为了他的心。”他皱了下眉,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但现在他把自己的心弄丢了哦……不对不对,是……我把他的心偷走了。”他极满意这样子的说法:“现在……我得先给你打一针。”施瑞的脸上带着虚伪的温柔,从衣服的口袋里取出一只注射器,拔掉套在针头,银色的针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一滴透明的液体,从针尖冒出来,顺势滑下。
当看着他掏出注射器的那一刻,许箻强装的漠然坍塌了。
她可以忍受住施瑞加诸在她身上的暴行,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的意识是清醒着的,能知道对方的行动,能感知对方的情绪,而那个小小的注射器,里面装着的是她所无法洞悉的液体。
洞察到了她的恐惧,施瑞大笑出声,十分乐意看见她的这种表现:“怕了?别怕……说起来,这里面的东西还是他研究出来的。”施瑞晃了晃手中的注射器。
唐溯研究的?
这句话真一点都不让人觉得高兴或是庆幸。
唐溯研究出来的……
唐溯那是什么样的人,许箻再清楚不过了。在小别墅的那段时间里,她已经亲眼见识过他种种超乎常人所能理解的研究实验,各种人体器官已经算是收敛许多的了,有次交谈中他说自己上学时候,还实验过炸弹,有几次差点炸掉实验室……后来到了她的小公寓,因为设备的不完善他才停止那些实验行为。
所以,唐溯研究出来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她不敢想象。
然而,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她的挣扎在施瑞的眼里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他直接把她翻身,坐在了她的背上,猛地用力抓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拉,拉到她脖子骨发出一阵疼痛的角度,在她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冰冷的针头扎入了皮肤。
“游戏开始了。”他轻喃。
这疯子,变态!
她知道他这样做,并不仅仅只是要伤害她,更是要伤害唐溯。在她身上使用唐溯研究出来的药品,这对唐溯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再明白不过了。
要对付唐溯,直面进攻未必能取得有效分。对于以前的唐溯来说,人类正常的感情于他而言只是一种累赘,他不需要懂,冷静理智到近乎冷酷无情,所以他不惧这种威胁的手段,可是现在,因为有了她,也让他有了弱点。
她竟成了他的弱点。
这就是施瑞想传达给她的吗?他伤害她目的不是她,而是为了伤害唐溯。
她是弱点,她是唐溯的弱点。
许箻觉得自己的注意力开始溃散,晃神,有些晕眩,这种晕眩的感觉比先前被施瑞扯着头皮的痛感更让她觉得恐怖。
她明白,这是药效在发作了。
“药效很快呀。”施瑞撸了出了满意的笑,眼睛直视着许箻,让人不安。
唐溯……
许箻在心里叫着这个名字,强撑着,她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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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唐溯跟莫聪赶回到警局,许箻已经失踪了。
没想到对方会选择在警局动手,将人掳走。
不过这也很好解释,只要在外面都会有唐脩派过来负责保护他们的人在,可是在警局里,那些人不会跟着进来,因为警察是犯罪的克星,这里本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最后成了最薄弱的环节。
唐溯竭力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唇,竭力克制着体内那股激荡的情绪。
这对他来说并不容易,以前从未体验过这么强烈的情绪,所以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下子竟让他觉得有些难以应对。
愚蠢——
这是他一直用在其他人类身上的词汇,因为愚蠢所以才会一直犯错一直跟不上他的思考速度,让他不得不浪费时间来为他们做解释。
而此刻他只想把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愚蠢的家伙,你竟被影响,进入了思考上的惯性!
三是一个临界数字。
当一个现象被重复上三次,就容易对人的思考模式造成影响,形成思考上的惯性,他用前面几起模仿案来加重了这种惯性,掩饰了他真正的目的。
他吐了一口气,勉强控制住了情绪。
莫聪已经调出了警局里的监控视频。
屏幕里,施瑞跟许箻并肩而行,两人进了电梯,下楼,来到警局的地下停车场,上车,扬长而去。
莫聪注意到视频里的许箻,并没有遭受到威胁,相反的,她行动自如,像正常人一样地行走,看起来没有一点被强迫的迹象。他无法理解,觉得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
“看起来许法医好像是主动跟这人走的。”旁边的警员也有同样的感觉。
“会不会是误会?”有人提出另外的看法:“许法医跟那个施先生好像是相识的。”
“还没到24小时也不能立案。”
“还是再等等看吧,说不准再过一会就回来了。”
……
唐溯站在人群之外,眼瞳深幽,平静而深沉,不透露任何丁点情绪,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瞬不瞬。前方那些人的热切讨论被他屏蔽在了耳外,只有镜头里许箻的每一个画面才能牵动他的神经。他注意到,她的面容平静,太过平静,黑溜溜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光彩。
没有任何抵抗地就跟着施瑞离开了警局。
不是因为她认识施瑞,也不是因为她自愿一起走,而是因为她被催眠了。
唐溯的眸光一沉。
他一直知道,在黑暗中有一个人躲着,在王丽花尸蜡案里就有他影踪,校园广播里那个奇怪的音乐,事后许箻曾说起当时林志强的表现,曾经有一度已经放弃抵抗了,最后却突然跳楼。
再后来罗锦荣的案子里,他又一次出现,但也只是用一种很粗暴的方式干扰了案子的进展,催眠一个与案子无关的人来混淆警方的调查,其目的不过是来跟他打个照面。
……
一直以来他独善其身,他热衷于各类变态的案子,他不会去顾虑其他人的感受,也不用考虑其他人的安危,因为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在发现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时,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烦恼,相反的他十分欢迎有这么个人物的存在。他就像是公式里的变量X,有这个变量X的存在使得案子增加了不少乐趣。
随着一个个案子,他一步步推算这个变量,就像在做一道繁琐的数学题,那些案子里所出现的凶手,不过是解开这道数学题里的数字,他很享受这种解谜的感觉。
随着他的推算,他得到的关于变量X的信息越来越多,对于X的心理画像也越来越完善:男性,二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间,文化素养高,有极大的可能在国外留学过,他外型不错,对于女性有一定的吸引力。
经济条件好,有想当的财力与时间让他可以研究这些犯罪案例。
他参与了很多案子却又游离在案子以外,尤其是最近的四起案子,虽然是模仿犯罪,但是他并没有去刻意做到一模一样,只是从大方向上模仿。因为在他看来,这些案子对他来说只是一种工具,体现出他一种傲慢与自恋,他认为自己才是特别的,有反社会人格。
他会很重视自己的外表,对流行元素具有敏感度,理由同上,高文化素养和傲慢的人格养出了他的自以为是。
他对犯罪心理和催眠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和应用,而要达到这样的水平,没有进行过系统的学习,仅靠着自学是不会有这样的实践能力。
……
只是没想到,最后这个变量X会波及到了许箻。
现在,数学题的答案已经出来,被求项X已经自己出现,同时摆出了一场新的博弈,这场博弈里的变量换了,变成了许箻,这使得他不得不加入其中。
根据他以前的研究统计,人们在行事过程中介入感情往往会使事情容易出错,达不到最佳效果,感情影响人的思维敏锐及判断能力,他并不需要这类累赘的东西。在他看来人类的感情就像一个怪圈,而在那些圈里的人看他则觉得他是个怪人,
现在,他自己也深陷怪圈之中。他担心许箻,无比担心,也因为这样让他对这场博弈感到无比焦躁,他必须一方面想着对方可能的出招方式,同时又得竭力压抑着那陌生的情绪的冲击,确保自己不会犯下“关心则乱”这样的错误。
唐溯抬手,用力捂了下眼睛,胸口憋得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