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电梯门,穿过长长的走廊,蓝七的脚步在走廊最末端停下,陀离看着蓝七拿钥匙开口,眼里有些期待。蓝七的家,会是怎样子的?
开门,蓝七说了句进来吧,自己倒是率先进了屋。跟在身后,陀离也不拖鞋,径直走了进去。忽然,一条白绒绒的萨摩耶嘴里叼着一个红皮球跑到蓝七身前,萨摩耶身子不停地在蓝七裤腿摩擦,陀离看着这条太过热情的萨摩耶,面无表情。
“篮球,你怎么还没睡?”蓝七弯身摸摸萨摩耶的脑袋,问道。陀离撇撇嘴,这狗叫篮球?这名字真Low!
就在陀离撇嘴吐槽萨摩耶名字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睡衣,年纪约莫三四岁的小男孩揉着双眼,迷迷糊糊一头撞进蓝七的怀里。“妈咪,你今晚又加班了吗?”
蓝七温柔轻笑,一手摸狗头,一手摸小孩脑袋。“君然,你跟篮球都没睡觉?是在等妈咪吗?”
陀离怔怔看着这一幕,他第一次见到蓝七这么温柔的一面。
“Seven,这孩子…”陀离低头看着那个在蓝七怀里睡眼惺忪撒娇的孩子,开口惊讶问道,声音带着颤音。此时,一个荒唐的念头爬上陀离的心头。“这…这孩子该不会是…”陀离捂住嘴巴,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听到陀离的声音,小男孩这才睁开眼来,那张可爱的小脸蛋上噙着好奇,看着陀离小男孩小手拉着蓝七的手指,问道:“妈咪,这位漂亮的大哥哥是谁啊?”陀离生得美丽,虽然美丽这个词用在男人身上有些不恰当,不过他的确很漂亮。
蓝七温柔摸摸小男孩的头,回答道:“君然,叫舅舅。”
“舅舅?”夜君然小眼睛盛着诱惑与好奇。“妈咪,是你经常跟我提起的那个在美国工作的陀离舅舅吗?”
“嗯!就是那个陀离舅舅。”
得到蓝七的肯定回答,夜君然嘿嘿一笑,小身子一头撞进浑身僵硬的陀离怀里。“陀离舅舅,你真漂亮!”夜君然搂着陀离的大腿,心里想着,有这么一个漂亮的舅舅真好,以后顾探叔叔再在他面前炫耀自己英俊帅气的时候,他就能用陀离舅舅的美貌去打击他了。
小孩一般都喜欢陀离这种纯美欧式美人,顾探那种妖孽美男,夜君然暂时还欣赏不来。
陀离僵硬着双手环住夜君然,他的眼里,难以置信太过明显。“告诉我,你姓什么?”陀离开口,声音是带着期待与震惊的。
夜君然嘿嘿笑了一声,道:“君然姓夜。”
“你的爸爸,是夜语吗?”脱口说出夜语这个名字的时候,陀离有那么一刻心狠狠抽出了一下。
“是啊,我的爹地叫夜语,妈咪叫蓝七,陀离舅舅就叫陀离吗?”夜君然才四岁,陀离这个名字很奇怪,他一直不理解是什么意思。
听到怀里的孩子说着自己是夜语的孩子,陀离绿眸四周泛起涟漪波光,“原来他还有血脉活在这个世上。”
蓝七靠在墙边,鼻头心一起揪着酸。
“别站着了,坐吧。”蓝七擦擦眼角泪水,走到沙发边上坐下。篮球哈巴着长长的舌头,盘坐在蓝七身旁,它脑袋枕在蓝七腿上,无言安慰她。
“陀离舅舅,坐!”夜君然从陀离怀里挣扎出来,他小手拉着夜语的手指,待他朝沙发走去。
陀离眼睛发涩看着身前的小身板拉着自己一步步地走,这画面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们三人初次见面的场景。他跟蓝七第一次出任务,地点是在R国,因为情报分析错误,那一次他跟蓝七被火药炸得半死,若不是幸运的遇到正在盗窃宝物的夜语,说不定他们黑白双雄在第一次任务中,就被炸死了。
“嘿,两只小菜鸟。”
一身白衣的夜语站在樱花树上,手里拿着一朵樱花,可爱的脸上噙着笑意,看着只剩一口气的陀离蓝七二人,他嬉皮笑打招呼。大晚上来偷东西,他竟然高调的穿了一身白衣。
“需要哥哥我帮把手不?”夜语轻佻问道。
奄奄一息的蓝七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液,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恳求道:“这位先生,求求你,救救陀离吧…”
闻言夜语可爱的眉头挑了挑,他说道:“救他可以,只是…比其他,我更想救你,美人你生得这么美丽,这么死了,哥哥会心痛的!”说着,夜语还装模作样的在胸前做了个心痛捧手状。
蓝七无视他轻佻的话,一心只想着能让陀离得救。“先生,我求你救救陀离,我受伤太重,你救我,我也是死。”
就在这时,放炸弹炮轰陀离他们的黑帮势力又追了上来,夜语随手扔掉樱花,从树上跳了下来。“拿你没辙!”
“看在你们都是美人的份上,哥哥我今天大发慈悲救一双得了!”说罢,夜语一只手温柔地搂紧奄奄一息的蓝七,另一只手粗鲁的拽着陀离的五指,硬生生将他们的命从鬼门关拽了出来。
关于初次见面的场景,陀离是有些抱怨夜语的。夜语嘴里说他爱美人,其实他爱的也只有女美人。女美人在他眼里是宝,要抱着。男美人是草,用拖的就行。
……
“陀离舅舅,你是要喝咖啡还是喝茶?”
夜君然站在咖啡机旁边,询问陀离。陀离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盯着夜君然那张十分酷似夜语的笑脸,声音僵硬回答道:“咖啡就好。”
“哦,那君然就给陀离舅舅泡茶好了。”陀离一愣,他这是什么逻辑。夜语的孩子,果然跟他一样莫名其妙。
将茶搁在陀离身前的茶几上,夜君然对篮球招招手,篮球一个跳跃落在夜君然身边。“快四点了,君然跟篮球必须要睡了,妈咪晚安,陀离舅舅晚安!”说着,夜君然牵着篮球,一人一狗进了同一间房。
“那只狗,是五年前夜语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吧。”静默的气氛中,陀离开口问身旁的蓝七。
蓝七点点头,“是。”篮球今年已经五岁了,夜语也走了五年了。
茶水顺着陀离喉咙滚下,一点也不苦。“你怎么没告诉我,君然还有个孩子留在这世上。”
蓝七扭头看向窗外冷清的皎月,声音淡漠道:“说了,你认为他还会能活下去吗?”夜语仇家那么多,说了只会给君然招来杀身之祸。
陀离沉默不语,是啊,说出来君然就有危险了。“要告诉我,当年你离开剪影的真相吗?”陀离捧着茶杯,等待蓝七的回答。潜意识告诉陀离,这事跟顾耀有关。
蓝七靠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要的。”有些事,是该让陀离知道了。
陀离继续留在顾耀身边做事,恐怕会有危险。
陀离正正身子,对于接下来蓝七要将的话,他必须事先做好心理准备。
☆、Chapter106、夜语之色、夜会陀离
月光临挂高空,冷光从天上倾洒而下,将陷入沉睡的C市衬得冷清不近人情,这样的C市看山去像一座空城,如果不是每栋建筑物里还有着浅弱的呼吸声在憨响,那就真是一座空城了。月光斜洒穿过阳台,落到蓝七的身旁,背着光,蓝七的侧脸清冷而悲伤。陀离看着她的侧脸,心悄悄紧了起来。
“五年前我跟夜语选择了旅行结婚,这事你还记得吧。”
“这我知道。”陀离皱皱眉头,他想知道的是那些尘封悲伤的往事。
蓝七苦笑,身子朝沙发角窝缩得更里面写,她摸摸手臂,声音悲凉呢喃一句:“天凉了。”
陀离扭头看着她,迅速脱掉皮衣外套,动作轻柔地将其披在蓝七肩上。蓝七迟疑摸摸陀离的手,心里有些酸,对于那段生不如死的悲伤岁月里,她有多怀念陀离这双大手跟他的怀抱,这些事是陀离不知的。
扭过头去,蓝七继续述说。“旅行在维持了两个多月后,我们终于来了C国,C国B市是我们旅行的终点。我跟夜语前脚刚到B市,剪影的传召就到了我的手里,说是我跟别的组织的成员结婚,必须亲自回剪影总部与组织做个了结。”所谓了结,指的就是彻底脱离剪影组织。
“临走前我告诉夜语,如果连续两个月都没有我的消息,那就代表我出了事!”就因为这句话,还得夜语丢了命。
“小离,这件事你不知道吧。”蓝七看着窗外,语气是肯定的。
陀离淡淡点头,关于组织召唤蓝七回总部这件事,他的确不知道。
蓝七沉默,果真如此。
“回到美国的那一天,顾耀亲自接待了我,说是替我接风洗尘。那天见过一面之后,我被安排住进一栋全封闭式别墅里,明面上说是为了我的安全考虑,实际上是变态的监禁我。那之后的一个月内,顾耀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回避我,故意拖延时间,还命人收走了我的一切通讯设备。当时我就在怀疑,他叫我回来并不是让我脱离组织这件事,而是别有目的。”
“第二个月,顾耀终于又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晚宴上,他跟我有了如下对话。”
陀离正正身,问道:“怎样的对话?”
蓝七双手在手臂反复摩擦着,那双永远温柔迷人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悲痛。
…
五年前、美国纽约、一栋浅水湾别墅里。
象牙白长方形的餐桌两端,顾耀端着酒杯坐在餐桌上方,蓝七皱眉坐在下位,目光带着戒备看着顾耀。
“首领,你究竟要关我多久?”蓝七声音不耐。
顾耀摇了摇红酒杯,嘴角优雅的笑意无端让人觉得寒冷。“怎么,你这就呆不住了?Seven,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耐心了?”
蓝七微挑起眉头,不语。
“Seven,你相信情吗?”顾耀嘴里这个情字,不仅指爱情,还指亲情友情。爱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是对爱的玷污。
蓝七怪异扫了顾耀一眼,点点头。“相信。”
顾耀偏头看着高脚杯里妖异的红酒液体,冷声说道:“我不相信。”
蓝七不语,等着他的下话。
“我最近结识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她为了救一个人的命,竟然愿意拿身体跟我做交易。人真是一个奇怪的生物!”说罢,顾耀摇摇头,似乎对这问题很不理解。“你说,人怎么会为了别人选择放弃自己的尊严与生命?”
“因为爱啊!”蓝七如是回到。
“爱?”
顾耀语气微扬,他这辈子都没有爱过别人。“要我说,爱就是个屁!一文不值!”
蓝七眉心凝住,挑眉看了眼双目不解的顾耀,蓝七道:“当你用金钱去衡量爱的时候,你就不配拥有爱的资格了。”
顾耀无所谓耸耸肩,“我不需要爱。”顾耀嘴里这么说着,他却不知,越是说着不需要爱的人,才是那个被爱折磨的越深的人。他为何会那般针对顾探母子,不过是因为他们分走了孤星云对他与顾爵的爱!
蓝七沉默不语。
“Seven,我们来打个赌怎么样?”顾耀的声音,是邪恶且诱惑的魔鬼。
蓝七皱眉,问道:“什么赌?”
顾耀手指在杯沿口出轻轻触摸了一圈,那双棕色盛着邪恶的双眸定定看着蓝七,顾耀张嘴,轻轻开口说出八个字。“以你的性命做赌注!”
蓝七目光一变,心里逐渐升起不安来。“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我会将你囚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然后我们来赌一把,我们就赌夜语会不会为了一探虚实踏进我为他准备的死亡盛宴。”顾耀说着,嘴角笑意越发优雅。为了测试一个爱字,顾耀竟选择用人命来做筹码!
唰!
蓝七起身,满脸愤怒看着顾耀。“顾耀,从今天开始,Seven跟剪影组织再无半点瓜葛!”蓝七态度坚决,说完这话,她一脚踢开椅子,气冲冲朝楼梯口走去。在这恶魔手下做事,是对她的侮辱!
顾耀耸耸肩,嘴角勾起冷笑。“Seven,你今晚是走不掉的。”
身子刚走到旋转楼梯口的蓝七听到他这话,身形一顿。忽然,一股毒虫钻心之感弥漫蓝七的全身,眼前的楼梯一分为三,墙壁上人物油画像变得影影绰绰,分不清虚实。“你…在酒里下了药?”蓝七扶着栏杆,心凉如冰。
她太大意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这么做。Seven,再见。”最后一个字落进蓝七的耳朵里,她双腿一软,顺着楼梯扑通扑通滚了下去。
迷糊间,她似乎又看了初见夜语时的模样。那可爱的脸蛋上挂着玩味笑意,那是蓝七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美景。
……
“我被顾耀带到一片荒漠戈壁,那里除了我还有几十个守卫,我每天都被他们灌下迷药,意识昏昏沉沉,我不知道我在荒漠上呆了多久。直到有一天,领头守卫打开电脑给我看了一段视频,我才意识到原来外面已经变了天。”
“视频里录的是一个浑身只着内裤的年轻男人,男人手脚被绑在实验室的床上,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医生,满脸冷漠朝男人手臂注射药物。那男人的手臂被插得千疮百孔,那是长久被当做实验小白鼠才会留下的痕迹。视频最后一秒,男人因为药性太强,抬起头来奋力怒吼,那一刻我才看清那人的真面目,那男人,竟然是我的丈夫夜语!”她上次见到王炳恒家里的罂粟花为何会有那么大的抵触感,便是由此而来。
蓝七每每回忆起那一幕,心都是痛的,像刀尖在捥她的心。
又一次,蓝七泪流满面了。
陀离脸上青筋毕现,暴露在他全身游离,“所以说,顾耀以你为诱饵,故意将夜语引进陷阱,然后将他抓了起来,关在实验室做实验小白鼠?”陀离难以置信开口,怎么会?顾耀怎么能这么残忍的对待Seven?
蓝七痛苦点点头。“是的,我的夜语,是活生生被他当做小白鼠试验了两个多月,最后咬舌自尽的!”蓝七哭吼着,双手不停捶打着胸部。房间内,夜君然靠在门边,听着蓝七声音凄厉的哭着,他咬咬牙,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避免蓝七发现他。篮球安静蹲在他身边,也是安安静静的。
闻言,陀离彻底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