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青?薛恒?薛太傅?”叶非璃将秦苏推开,慌乱的按住肖青右心口位置的那道伤口,血红色的液体染红了他的眼,他身体是因为恐惧而不受控制的剧烈抖动着,那种失措感,自有生之年来,第二次!
第一次是在天牢里看见已经浑身冰凉的薛恒,那一天,他的登基大典,他抱着这具尸体在长明宫中整整一夜未眠,他以为只要自己暖着,暖着暖着他的身体就会暖和起来。
可是一晚上了,他抱的浑身僵硬,他的身体依旧冰凉如初,所有人都说他死了,他的薛恒死了。
那一天,他杀了很多人,只要有人说他死了,他就杀了那个人,入魔一般,新帝三天未早朝。
他为薛恒办了一个衣冠冢,最后悄悄的将他的尸体藏进了那座帝王棺中。
与子同寝,与子同塌而眠,与子合棺而葬……
莫誉毅警觉的抱住一动不动的秦苏,小心谨慎的打量着她的身体,确信只有脖子上不小心的擦伤外,高悬的心脏慢慢的放下。
秦苏身体不可抑制的痉挛着,她望了一眼身后的男人,指尖哆嗦的握住他的手,“师父,师父——”
“不会有事的,肖医生不会有事的。”莫誉毅担心还有人埋伏,抱着她进入宅子里。
卧房内,医生紧张的处理着伤口,血水染湿了一块又一块纱布,床上的男人呼吸越来越微弱。
叶非璃站在窗台前,目光灼然的俯瞰着院子里那一片佣人正在处理血迹的地方,手,看似不轻不重的放在窗棂上,但任谁都能感觉到他指尖下的力度。
窗棂裂开了一道道纹路,渐渐的碎开成米分末洒落在地毯上。
医生小声解释道:“肖先生受的伤太严重了,必须马上送医院。”
叶非璃闭上双眼,“安排车子。”
医生不敢有丝毫耽搁,合力将昏迷不醒的男人小心的抬上担架。
秦苏站在房间外,目不转睛的盯着从房中出来的身影,紧跟上前,却又不敢问,她怕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那句话。
叶非璃派了一架直升机,直接飞到城外的私立医院。
手术室在下一刻紧合上,叶非璃靠在冰冷的墙上,一根烟点燃,他需要镇定。
莫誉毅握着秦苏的手,注意着她的气色,从枪声开始的那一刻,她的脸色是一阵一阵的泛着苍白。
“爷,调查过了,整个宅子只有一个狙击手。”助手将监控视频的资料交上。
叶非璃没有接过,闭上双眼,“对方的身份。”
助手不由自主的瞥向身后保持沉默的莫誉毅,道:“应该是跟着莫二少过来的。”
莫誉毅本能的一颤,所以说对方很有可能射击的是秦苏!
“看来对方只顾着跟着莫二少,全然没有注意我这个主人是谁。”叶非璃将香烟熄灭在报告上,嘴角噙着一抹让人意味不明的笑意,让人一眼便瞧出三分危险。
莫誉毅站起身,径直上前,“对方要杀的人是苏苏?”
助手顿了顿,不敢隐瞒点头道:“从枪击方向来看第一目标的确是秦小姐,肖先生可能发现了危险,替秦小姐挡了一枪。”
莫誉毅双手紧握成拳,“看来这事是我的大意了,竟然没有想到连累了肖医生。”
“如今我是不想和莫二少合作也得合作了,派出所有人,我会亲自送他们去见上帝。”叶非璃直接将家族家徽令牌丢在助手身上。
助手见此物虎躯一震,不敢置信的瞠目,“爷,您是想——”
“我要的是一人不剩,斩草除根。可懂我的意思?”男人加重语气。
助手点头,“我明白了,会即刻派出家族内所有人。”
莫誉毅冷冷一笑,“没想到我们的第一次合作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叶非璃闭上双眼,“莫二少还是先送秦小姐回去吧,我能看出她受了惊吓。”
莫誉毅也未尝不想带她离开,只是他带的走吗?
秦苏双手抵在自己的膝盖上,挺直着后背,脖子上的伤口隐隐的抽痛着,她自嘲般冷笑一声:我以为我远离这些是非,就能平静的过安宁日子,可是有些人使出了浑身解数也不想让你置身事外。
“叮……”手术室敞开,医生一涌而出。
叶非璃保持着原有的动作,他稳住面上那已经情不自禁崩塌的镇定。
医生疲惫道:“伤口处理好了,只是伤势过重,未来24小时是危险期,如果平安度过了,应该会能醒过来,只是情况很不理想。”
叶非璃没有吭声,目光一寸一寸的阴沉,周围所有的空气一点一点的凝固,引得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强力压迫感。
秦苏紧绷的神经塌了,她坐在椅子上,身体顺着椅子软下。
“苏苏。”莫誉毅抱住她昏厥过去的身子,慌乱的顺着她眉间的折痕。
叶非璃始终没有说一个字,一间病房一间病房的走过去。
灯光虚虚晃晃的落在他的肩膀上,只剩下凄凉。
护士检查着监护室内的数据,一项一项的排查,确信无碍过后,即刻退出。
医生道:“现在还不能探病,任何细菌的侵蚀都会要了他的命,如果可以,叶先生明天这个时候才能进去探望。”
叶非璃指尖摩挲过玻璃窗,就好像在抚摸他的眉眼一样,平静的眸子里似有什么东西在凝聚。
一则,助手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爷,今晚的飞机——”
“撤了。”叶非璃声音干涩。
助手没有再吭声,沉默的站在一旁,这种时候谁也不敢妄图打扰叶非璃。
病房中,加湿器暗暗的浮动着水雾。
旁边的休息室内,两道身影一坐一站。
莫誉泽手臂上还缠着绷带,他揉了揉酸痛的额角,“果然还是追来了,现下看来他们的目标是想用小苏来做引子。”
“我果然不该给他们喘气的机会。”莫誉毅捏着水杯,指骨磨动着杯子表面,一声声刺耳的声音流淌在耳畔间。
莫誉泽瞧了一眼他的背影,不安道:“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的目标既然是我,我当然不能让他们百忙一趟。”莫誉毅道。
“胡闹。”莫誉泽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你应该清楚对方是什么人,那些人不是上次Y市的二流佣兵,那些人全是过惯了亡命生涯拥有身经百战经验的一级通缉者,你难道忘了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你!”
“如果我再躲起来,保不准他们为了引出我,下一个动手的人会是你,或者父母。”莫誉毅直言道。
莫誉泽蹙眉,从秦苏这件事看来,对方似乎已经开始剑走偏锋,只要能引出自己想要引出的人物,丝毫不计较会不会得罪什么别的人物。
这一次他们算错了一点,在叶家动了手,偏偏伤了叶家的人,只怕为了速战速决,他们不会再拖延时间,如果莫誉毅真的藏起来了,对方极有可能为了引出他从莫家下手。
“大哥,我能猜到对方肯定在某个地方监视着我们,虽然叶家已经派出了所有人,但大隐隐于市,这群人有个很好的条件,A市人多口杂,医院这种地方更是随随便便就可随意进出,我们只会防不胜防,我不想看到我爱的人受伤,这会比我自己死了还难受。”
“二弟——”
“我看到叶非璃抱着肖青的时候,我隐约中放佛透过他们看到了我抱着苏苏的时候,那种无望,我很害怕,我不想把她推出去,她不能受到伤害。”莫誉毅目光凝重,神色严谨,显然说的很慎重。
莫誉泽紧了紧手里的拳头,“这种被追着打的感觉,让我很不开心。”
“既然对方要引我出来,我自然要成全他们,只要他们动手了,咱们才有机会活捉一两人,我也相信只要他们露了头,以叶家的人脉,会不过片刻就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莫誉毅抓住莫誉泽的肩膀,用了用力,“您帮我照顾好苏苏,如果她醒了,就说我处理事情去了。”
门外,女人缩回了准备敲门的手,重新安静的走回房中,盖上被子,就如同刚刚从来没有醒过来那般阖上双目。
房门在数分钟之后被人动作轻盈的推开些许,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间,秦苏没有睁开眼。
莫誉毅俯身一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嘴角微微上扬,“好好的睡一觉,我很快就会回来,对于肖青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早知道会演变成这样,我应该早点解决的,而不是藏着掖着,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床上的女人没有动静,莫誉毅抬头看向窗前渐渐昏沉下来的天色。
“咚咚咚。”直至门外的敲门声响起,男人才从椅子上起身。
警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门外传进,“大少给您准备的衣服,让您无论如何都要穿上。”
莫誉毅将防弹服攥在手里,“如果我是对方,怎么会打身体,必定是冲着脑门过来。”
警卫身体一颤,沉默着将一应俱全的防护装置送上前。
莫誉毅脱下外套,就这么套在身上,“派人守着病房,医生护士进去必须检查工作证以及身份证,只要是有一点差池不对劲,立即逮捕关起来。”
警卫行下军礼,“是。”
莫誉毅回头望了床上熟睡的女人,扬唇微笑,“我会很快就回来。”
房门轻合而上,秦苏睁开双眼,双目无神的注视着天花板,有丝丝缕缕的灯光恍惚的打入眼瞳中,藏匿在被中的手紧紧的攥着床单,只要刚刚那一刻莫誉毅掀开被子看上一眼,或许他就会察觉到她的异样。
夜风微凉,门外负责守卫的警卫发现里面的动静,下一刻,房门敞开。
秦苏身上披着一件外套,并没有理会门外的两人,自顾自的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警卫糊涂了,二少只让他们守在这里不许人进去,可是夫人自己出来了可怎么办?是跟着还是继续守着?
秦苏走到监护室前,一道身影就像是石化了一般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
叶非璃察觉到有人的靠近,满面憔悴的抬头对视上秦苏的身影。
秦苏坐在他身侧,声音平静,“如果是一个选择,你是希望中枪的人是我,还是师父?”
叶非璃自嘲般冷笑,“你觉得这个答案有选择的必要吗?”
“自然没有,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秦苏再道。
叶非璃单手扶额,目光注意着地上弥漫开的碎影,“你想说什么?”
“如你所讲,你不希望看到你爱的人受伤,我自然也不想看到我放在心坎上的人有任何偏差。”
“你这是在怀疑莫二少的能力了?”叶非璃坐起身,道:“你觉得我会同意你的那个荒唐的交易吗?就算我同意了,等他醒过来知道了,肯定会不客气的再给我一刀子。”
“对方要的是莫誉毅的命,如果是他出去,他们一定会直接给他一颗颗子弹,瞬间让他失去反抗,而如果是我,他们可能会为了引出他而只选择囚禁或者警告,而有很大的可能性不会杀了我。”
“你觉得就凭你这身体能熬过去?”
“人性都是自私的,如果真要用一人换一人,我希望是他活着。”秦苏不置可否道。
叶非璃眉头微皱,“你就不怕死?”
“我这是赌,如果对方没有杀我,你的人不是有机会找出他们的行踪吗,这个时候里应外合,我相信凭莫誉毅的能力肯定能把他们一举歼灭。”
“万一杀了你呢?”叶非璃再问。
“你以前那么恨我,也只有在覆水难收的时候才会把我杀了,你觉得他们在拥有筹码和杀光所有人质之间,他们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叶非璃点头,“你说的没错,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杀了你,至少留着你,自己想要的鱼儿才会不计后果糊里糊涂的上钩,相反杀了你,惹怒了对方,最后只怕对方发了狠的背水一战,损人不利己。”
“莫誉毅想用自己去引蛇出洞,只怕援兵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这个赌,我有五成的机会成功,如果是他,一成的希望都没有。你有要保护的人,我也有需要珍惜的人,帮我这一次,好吗?”最后一句,秦苏软下了态度,好似在请求。
叶非璃头磕在墙壁上,没有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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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不在,今天你们都看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