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自称殡仪馆,问她是不是苏扈的女儿。
苏堇应道,“我是。”
“麻烦你来我们这里认一下苏扈的尸体。”
闻言,一道晴天霹雳砸向苏堇头顶,她几乎是放声喊出来的,“你说什么?”
乔予笙被她惊变的脸色拉回目光。
还未到达殡仪馆门口,苏堇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双腿虚软的差点往前栽去。
乔予笙含泪扶住她,苏堇再不用装出一副好人相,直接将她推开,“你滚!”
“小堇。”
苏堇这会儿什么都听不进去,脚步趔趄向前走。
苏扈躺在冰馆内,由入殓师化了妆,模样安静的仿佛熟睡一般,苏堇趴在玻璃上,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真是她的父亲。
“爸——”
她眼泪决堤,“爸,你起来啊,爸——”
她以为,谈枭带走她的父亲,只为了吓唬吓唬她而已,毕竟,法治社会,他再怎么有权有势,也不可能只手遮天。
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爸——”
这一幕,乔予笙倍觉心痛,她几步迈向苏堇,手背刚刚擦去眼泪,那袭温热又涌上来。不管她和苏堇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苏伯伯对自己很好,以前每次去苏堇家做客,苏伯伯总是非常热情,大鱼大肉招待不说,还像父亲一样疼爱她,乔予笙有时甚至会觉得,她生命里缺失的那份父爱,能在苏扈身上找见。
越想,心里越难受,乔予笙靠近冰馆,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苏堇双手拍打着玻璃盖,显然不接受这个事实,“爸,你起来啊爸,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军屯镇。”
“小堇。”乔予笙拉着她,“你别激动。”
“死的不是你爸,你当然不难过!”苏堇疯了似的,一把推开她,乔予笙后退几步,好不容易站稳,苏堇不知何时跟来,抓住她衣领使劲摇晃,恨不得把她撕碎一般,“乔予笙,你知道我爸爸是被谁害死的吗?”
苏堇这样问,乔予笙大概能猜出来,可她摇了摇头,依然不敢相信。
“是你口口声声的老公!”苏堇厉吼,“谈家大少奶奶,我做错了什么?我嫉妒你,可我真正害过你吗?哪怕孟岩让我用你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我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哪怕我勾引过谈枭,欺骗过你,可你知道我的内心无时无刻都受着煎熬吗?我对你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呢?你肚子里的孩子还好好的,你们夫妻关系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我除了有一颗嫉妒的心之外,我手无缚鸡之力能做什么?能威胁到你们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双目赤红,额角青筋突起,把乔予笙推撞到墙角,“你知道我有多惨吗?我被谈枭下药,被他用手指破了处,被殴打,还被孟岩强奸!比起你的一点点委屈,我遭遇的这些,又有谁来承担?!”
乔予笙放大瞳仁,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滚下,原本红润的脸蛋,层层剥落,像是掉了皮似的,褪成灰白色。
谈枭干过的这些,她都不知道。
“小堇……”
“不要再这样叫我,你不配!”苏堇扬手,激动得一巴掌甩至乔予笙侧脸,“什么狗屁姐妹,到了这一步,你不要再装好人,我恶心,我太恶心了!”
“你觉得恶心,难道我就不觉得恶心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
乔予笙屏息凝神,睫毛上挂着一串晶莹,事到如今,当着苏伯伯的面儿,她不用伪装,有什么说什么,“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先变的?”
苏堇恶狠狠瞪视她,“你还委屈了?”
“我拿真心待你,你呢?”乔予笙矗立在墙根处,她行得正坐得端,不怕把话挑明,“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从来没想过攀比,你嫉妒我的时候,你心里对我不满的时候,为什么不同我说清楚?我们之间有任何误会,都是可以好好坐下来谈,把所有的话说开,再去找解决方案,你呢?一意孤行,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那么多年的朋友,到头来,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每一件事都有因果,如果你刚开始就对我坦诚,之后你所承受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会存在,说到底,全都是你自找的。”
“我自找的?”苏堇忽然笑出来,几乎难以自制,“我爸都死了,他就躺在那里,你居然为了开脱,把所有的事情推到我身上?”
“我没有开脱,我说的是实话。”乔予笙阖了阖眼,心口似是有把刀子在狠狠的划,弄得血流成河。
她知道,不管事情起因如何,害死人都是不对的,乔予笙站不稳脚,她说服不了自己。
谈枭,是杀人凶手。
怎么会变成这样?
“乔予笙,你真的太没有良心了。”苏堇哭得不成人样,某种怨气积压在胸口,最终烧得她眼睛猩红,连带着理智都一并失去了,“我杀了你!”她举起双手,用力掐住乔予笙的脖子,“我要让你一尸两命!”
“放开我!”
“我要替我爸报仇!”
不顾乔予笙挣扎,苏堇全身力量都凝聚在手掌内,乔予笙呼吸不顺,脸部胀成猪肝色,表情扭曲起来。
殡仪馆工作人员见状,急忙跑来劝阻,苏堇被拉开后,又张牙舞抓的扑向乔予笙,“你害的我家破人亡,我爸泉下有知,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乔予笙喘着粗气,抑制不住发出阵咳嗽。
馆内员工想将两人分开,苏堇十指攫住乔予笙头发说什么也不松,事情越演越烈,最后直接闹到警局。
苏堇哭成泪人,坐在警官面前非说要告人。
乔予笙站在旁边,她情绪低落,自始至终没出过声。
不一会儿,谈枭闻讯赶来,这里是他的地盘,来去自如,乔予笙一见他,所有情绪掩藏在潭底。
苏堇魂不守舍趴在桌上,由于背对门口,并不知道谈枭进来,她自顾沉浸在悲痛中,“我要报警,我被强奸,而且我爸是被谋杀的。”
“验尸报告已经出来了,你爸死于心脏病。”
“不可能。”苏堇摇摇头,否认道,“我爸死之前被谈枭囚禁了,我要告他,他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你们必须要将他绳之以法!”
“你要告谁?”警官似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苏堇重复道,“谈枭!”
这下,屋内一阵哄堂大笑。
乔予笙往谈枭那边瞅去,发现男人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连他都觉得好笑。
111把话说开
“我知道他有权有势,但,那又怎样?”她只是个平民,根本不怕把事情闹大,现在网络信息发达,有什么事都可以曝光,再不像以前。
谈枭拉开苏堇旁边一张椅子坐定,双手放上桌案,左手五指间旋转着一枚铂金打火机,扣出的响声清脆入耳。
苏堇没料到他会出现,脸色渐变,站了起来,“谈,谈老大。”
谈枭摸出支烟点燃,警署空间足够大,二手烟不至于飘到乔予笙那边,“你方才说什么,告我?”
苏堇双目红肿,满脸悲恸,她明明是受害者,却要装作若无其事,这种滋味,苏堇实在承受不了,弱肉强食的社会,她越软弱,越容易遭到欺负,想起父亲躺在冰棺里的模样,某种情绪便压抑不住冒出来,“我爸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
男人一个眼神睇去,苏堇只觉尾骨一阵阴风拂过。
谈枭轻吸口烟,唇角弧度冷冷掀开,“这么大顶帽子,可别胡乱往我头上扣。”
苏堇随手擦去泪痕,孤伶伶杵在椅子与办公桌之间,弱者说话,往往是最站不稳脚的,“做没做过,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乔予笙倚靠墙面,单手环在胸前,她这会儿心力交瘁,实在没有心思去做些什么。
“好。”谈枭抬起打火机,尾部半边棱角狠狠掷下去同桌子碰出阵脆响,“说我杀人,又说我强奸,那就当场验货。”
苏堇警惕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帮你找证据。”
谈枭不想浪费唇舌,扬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门外的人心领神会,按照顺序排列进来,所有人朝出口方向望去,清一色的白衣天使映入眼帘,苏堇警铃大作,见那些护士冲她围拢,苏堇反手扣住桌沿,如临大敌,“你们想做什么?”
谈枭冷笑,“你不是说我强奸么?那就好好验验,你身体里有没有留着我的东西。”
“你明知道验不出来。”苏堇急的眼泪打转,先且不说他用的是手,就算真正强奸案,过去这么多天,该有的证据早就没了。
“你不是要告我吗?”谈枭搭起长腿,夹在指间的烟头不断氤氲出袅袅灰白,“我给你个这么好的机会,不要么?”
苏堇贝齿咬起嘴角一块肉,内眼睑划下眼泪,一路流到鼻头,憋屈的说不出一句辩解。
十多名警察都在这里,各司其职,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替她说话,最该讲求王法的地方,变得如此目中无人,苏堇心寒,只能压低嗓子哭。
谈枭抽完最后一口,烟头扔到地上,男人抬起鞋尖踩下去,简单的一个动作,却预示着他的权力,想要碾死谁就碾死谁。
苏堇哭声越来越大,几乎难以自制,“爸——”
谈枭嫌烦,锋利的剑眉微皱,凛冽的茶色潭底,全是不耐之色,“动手!”
护士们一拥而上,纷纷抓住苏堇四肢。
“放开我!”苏堇哭喊道,“你们这是知法犯法。”
她无力的瘫软在办公桌上,抵死反抗,对面的警官担心殃及池鱼,从座位上立起身后,赶忙撤退。
这就是谈枭,得罪他的人,通通不会有好下场。
很早之前,乔予笙便见识过了。
苏堇嗓门极大,哭喊出来撕心裂肺,似连屋顶都要震碎,乔予笙十指握紧,掌心的冰凉四处传递,弄得她两条腿不由自主走向苏堇,“住手。”
谈枭狭长的眼眸睇来。
乔予笙推开两名护士,苏扈的死,到底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她不想赶尽杀绝,“枭,适可而止吧。”
“你要帮她?”
“她根本威胁不了你。”
“笙笙,她做的那些,难道你都忘了么?”男人眯起左眸,眼底目光如炬,乔予笙护在苏堇跟前,“你做的那些,我也没有忘。”
谈枭闻言,一股愠怒染上眉宇,他连名带姓,把她的名字喊出来,“乔予笙!”
“我今天才去拜过菩萨,得饶人处且饶人。”乔予笙哀求道,“也算是,为我们还未出生的孩子积德。”
苏堇侧身趴在桌上,模糊不清的视线只能瞅见乔予笙那道明晃晃的背影,她肩胛处的衣服由于方才的拉扯已经裂开道口子,这会儿呈现出的狼狈,无时无刻不在羞辱着她。
到最后,站出来帮她说话的,只有乔予笙。
苏堇坐起身,双脚踩在椅子上,捧住脸默默抽泣。
谈枭坚挺有力的背部靠向椅背,拇指扳开打火机的铂金盖,开开合合慵懒的把玩多次,“那你想怎么做,放虎归山?”
乔予笙直视着他,“你不是答应过我,这件事交给我自己处理吗?”
男人刀剜般的眼神投向苏堇,危险蔓延在眼眶各处,“她要真敢对你做什么,就不会仅仅是吃这些苦这么简单。”
乔予笙知道,谈枭一旦狠起来,没人能够招架得住,他有一百种整死人的手段,想怎么玩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