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姐,谢谢你给我机会。”纪若远远地瞧见安楠,连忙起身道谢。
佳人颂里面的插曲几乎都是由安楠亲自作词,歌手也是她钦点的,红颜乱这首歌本来是要给一个专业歌手唱的,不知为何,安楠竟然会临时决定让纪若演唱。
安楠是个三十出头岁,留着波波头,身高不过一米六的女人。她长得颇有几分严肃,脸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看上去温静又老实。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里熬出头的人,没有一个老实的,她可掬的外表只是成功的伪装罢了。
安楠笑的颇为和气,“昨晚听你唱歌,当时我就暗暗猜想,这歌若给别人唱了,那将是我的损失,也是佳人颂这部剧的损失。”纪若唱功算不上精湛一流,但胜在感情拿捏得当,加之音色不错,安楠很是满意。
她不是鲁莽之人,不会做不讨好的事。
闻言纪若只是感激笑笑,也不矫情。有时候矫情过了头,那就是装逼。
“好好表现,争取今天录制好。”安楠拍拍纪若的肩膀,擦身迎着其余工作人员走去。洛彤给纪若端来一杯蜂蜜茶,纪若仰头喝了半杯,面无表情的俏脸看上去一副老成的样子,熟悉她的洛彤却从她眼里寻找了忐忑紧张。“别担心,全力以赴就好。”
瞥了眼肩膀上洛彤的手,纪若心定了几分。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进录音棚,纪若戴上监听耳机,外面录音师比了个OK姿势,监听耳机里立马传来熟悉的旋律。歌词早已熟记于心,纪若做了个无声呼吸状,歌曲正式开始录制了。
长笛吹出来的悲凉曲子在耳边散去,纪若双手搭在监听器上,轻轻闭上眼睛,开唱了:
玉兰花开在心上,
月下红裳舞京华
锣鼓旧街,佳人如画
笙歌摇曳,醉卧君旁
月光寒,星光暗淡
回头看,伊人消损
…
曾
他只为伊人作画,
许你
一世喜爱安康
……
红颜乱,爱终成殇,冷庭枷锁;
夕阳落,夜已漠凉,佳人迟暮;
玉兰香,只盼来生,同你携手;
十指紧扣;
共赴白首…
最后一个字从精致的双瓣中弹出,轻微的颤音盘旋,许久后才散去。纪若睁开眼睛,朝洛彤看去。录音棚外的洛彤朝她竖了个大拇指,再观她旁边没有说话的安楠,纪若忐忑了。
安楠双手环胸,戴着监听耳机听完整首歌曲,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抬起头来,通过话筒放大器对立面的纪若说道:“头两句出了错,你太紧张了,情绪不到位。”安楠公事公办,板起脸的时候很是唬人。
纪若淡然一笑,“那我重录,先容我喝口水。”
安楠点头,纪若取下耳机走出来,洛彤赶紧递上蜂蜜茶。纪若喝了两口,抿了抿因为紧张有些干燥的嘴唇,又一次钻进了录音棚内。
第二次录制显然比第一次效果要好,无论是感情还是技巧都拿捏的刚刚好。安楠又提了点意见,纪若乖乖听着,又重新录了几遍。中午没有吃饭,一直到下午两点半左右才彻底录好整支歌曲。
纪若走出录影棚的时候,一直紧绷的后背猛地松懈,嘴角也没那么冷硬了。
安楠对纪若的表现很满意,她亲自给纪若递来温水,夸赞道:“不错,纪若,有没有想过朝音乐圈发展?我很看好你哦。”
纪若怔了怔,说不想那是假的,不过公司目前为她制定的方向是往演艺圈发展,音乐那方面几乎一片空白。“再说吧,都饿了吧,我请大家去腾云阁吃饭!”
—*—
握着牛皮纸袋的手有些激动,宋御三步并作两步上楼,然后难得的不打招呼,一把推开总裁办公室门。
V型办公室设计,打开门正对的是五根雕刻龙柱,它们矗立在大厅之中,栩栩如生翱翔的金龙将空旷的办公室衬得尤为霸气高贵。
男人坐在龙柱中央的单人沙发上,他十指微曲紧贴胸膛,戴着眼镜下的双目微微眯起,假寐时,周身一派凛然气势不曾减少过一分。听到动静,假寐的眸子乍然间睁开,刀削锐利的光芒扫过大门。
宋御刚一抬头,就对上一个黑幽幽冰凉的枪洞。
心神一凛,宋御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抱歉,诺爷,是我失态了。”
顾诺贤盯着宋御看了三秒,眸子一眯,他收起手枪,“宋御,不要再犯低级错误。”冷冷的警告声并没有吓着宋御,宋御推了推眼睛上用来装逼的眼镜,眼里泛着兴奋光芒。“诺爷,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顾诺贤微微扬起下巴,倨傲冷凛的视线扫过宋御手上的牛皮袋子,眼里闪过一丝紧张。他想要快些听到那个消息,又担心会失望。重新坐回沙发,顾诺贤将那枪放在一旁柜子上,沉默着等待宋御开口。
只是他微微搅在一起的十指,出卖了他此刻并不镇定的心。
“您要的资料,我查好了。”宋御跟着落座,他将牛皮袋子往茶几上一甩,啪的一声,获得顾诺贤一个大大的白眼。“说!”双腿交叠在一起,顾诺贤坐好了倾听的准备。
宋御调整了下坐姿,有条不絮开口说道:“纪谱霖,生于1979年4月12日,今年五十六岁,C国C市人。早年是个盗贼,道上人尊称他为‘盗贼济公’!二十年前,纪谱霖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现如今是一名修锁匠。曾居住在南城罗平别墅区,如今定居在南城石江社区。他有一个女儿,自然就是纪若。”说实话,得知纪若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济公时,宋御都有些吃惊了。
宋御又一次推推眼镜装了次深沉,接下来要抖出来的信息,顾诺贤一定很感兴趣。
“诺爷,纪若不是纪谱霖的女儿。”
宋御此话刚落,便成功在顾诺贤脸上看到了些许微弱的紧张情绪。他当然知道顾诺贤为何会出现这种反应。
眉头一跳,顾诺贤预感到某些东西要浮出水面了。想到那个可能,他的心跳絮乱了。“怎么回事?讲清楚!”
宋御也不打哑谜了,“十九年前的夏天,纪谱霖领养了一个女孩儿,这个孩子就是纪若。据公安局资料记载,领养的孩子六岁了,且无名无姓,自然,也不知纪若真正的家庭状况。还有,那孩子刚来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资料上记载她是心脏病发作,真实情况却不得而知。”
听到这,顾诺贤身体狠狠一怔,那双交叠起来的双手,微微颤抖着。十九年前、六岁、无名无姓、严重的伤……
每一个字眼,都震得顾诺贤心口发疼。
这一刻,顾诺贤心里的呼唤声越发大了起来。
从没出过错的直觉告诉顾诺贤,纪若就是她!
宋御看了眼顾诺贤颤抖的双手,心里也是一阵轻叹。“我查了纪若小时候的医疗记录,医院记录显示,纪若并不是心脏病发作,而是心脏受了刀伤。此外,纪若童年患了自闭症。”宋御想,这大概也是纪若为何沉默寡言的原因了。
“自闭症?”手一抖,顾诺贤眼里忽然布上浓浓的不舍跟痛意。
原来,这些年她吃过这么多苦。
那一刻,顾诺贤陷入疯狂的自责中,他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些找到她,为什么不好好的照顾她。
快二十年了吧,雅若,你终于回来了!
------题外话------
是的哈,我们诺爷终于找到了她。
准确的说,该是这十九年多的时间内,他从没有停止过寻找她。
真的找到了,爷们儿反倒不淡定了,看他那无措紧张的反应,哎,我心疼他。
关于抑郁症、纪若为何忘记了童年,这些后面会有解析。
☆、042、拜见老丈人
屋子里很安静——
安静的宋御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静静的看着身前的男人,看着强大的他手足无措,看着他嘴唇哆嗦着,眉目间布满了不敢置信,以及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能让这个男人露出这幅狼狈模样的人,只有她。
这真是孽缘!
从认识顾诺贤的那天起,宋御就知道顾诺贤在寻找一个人。
他在找一个女孩,一个于十九年前的夏天消失的女孩。
世人都说那孩子死了,孩子的父母这些年都停止了寻找女孩的下落了,可是他们的夜,依旧满世界寻找着,从未松懈过半分。
不要松懈,不能松懈,不会松懈!
这些年,找到她,成了支撑他活着的源头。
有时候宋御真的很担心,那孩子若真的死了,他们的爷还能活吗?
每年的夏天顾诺贤都很忙碌,他全球各地奔波忙碌,不敢停歇脚步。他怕一停下脚步就会陷入疯狂的思念跟不安与自责中,十九年过去,悲伤与怀念以及爱,从未在他心里减少一分。
快二十年了!
这世上除了他们的爷,再也寻不着第二个如此痴情的人了。
就这么满世界找吧,好歹还有个念想。
有个念想,终归是好的。
现在好了,他们找着了!
宋御取下眼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他这人见惯了生死,刀尖舔血惯了,都忘了感动激动是什么滋味了。他看着顾诺贤无措的像个孩子,他坐在沙发中间,修长的身子显得那般孤独寂寞。
徐漠安是这么形容他们的爷的,他说:Eric是黑暗造化出来的神,他是黑暗中的豺狼虎豹,是黑暗中潜伏的毒蛇,这样的人,是见不得光明的。
诚然这话很极端,可宋御是赞同的。顾诺贤是阎罗,是毒蛇,是狐狸,唯独,少了人该有的特质。爱心、包容、疼惜、道德…种种东西,在他这里都是浮云。
除了他的家人,宋御就没见顾诺贤真正发自肺腑笑过。
现在…他该是要慢慢学着体会人该有的情绪了,他想,纪若将会是他的救赎。想着这些年顾诺贤的不容易,宋御很没骨气的红了眼,矫情的擦干眼睛,涩涩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一直沉默着陷入愧疚自责中,没有丝毫动作的男人猛地弹跳站了起来。顾诺贤直奔到酒柜处,打开红酒,右手握着酒瓶,左手握着高脚杯。酒水歪歪斜斜倒进高脚杯内,握着酒瓶的右手却微微抖动着。
他内心究竟有多荒唐激动,没有任何人可以体会。
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体会。
那种明明已经失去了二十载,又再次得到了珍宝的滋味,他形容不来。他真的不想承认,他怕了,害怕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心心念着的人儿还留在梦中。
仰头一口喝掉杯中酒,顾诺贤又倒了一杯,仰头喝下,又倒了第三杯。
连续灌了几杯酒,顾诺贤怦怦作跳的心脏缓缓镇定下来。他走回差挤出,打开牛皮纸袋,从里面滑落出两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八九岁大小的女孩子的照片,过肩黑发乖顺披搭在女孩子肩后,清冷如初见的黑眸凝视着镜头,精致的双瓣抿着,严肃又冷漠的眉宇,有着顾诺贤熟悉又陌生的痕迹。
她从未变过。
她只是长大了。
无论是五六岁的她,还是八九岁的她,亦或是二十五岁的她,永远都清清冷冷,干干净净的。照片躺在顾诺贤左手掌心,起茧子的右手细细的在女孩子熟悉的眉眼间游走,照片触感冰凉,他的心,却暖烘烘的。
“宋御,我找回她了。”他弄丢她快二十年了,终于,她又回来了了。小心翼翼将照片揣进胸口处的口袋中,顾诺贤语气满是欣喜跟珍重。
宋御看着顾诺贤将照片揣进怀中,他凝视着照片上女孩的目光有多深情,他这辈子都不会忘。那是一种,只一眼,便能叫人沉沦,不死不休,不消不散,回味一生的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