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虹手臂上输着液,闭上眼沉沉地睡着,她没什么改变,头上缠着绷带,腿和手臂都被力大无穷的陆沁宁打折了,分别上着厚厚的石膏。
尹绍越在一旁守着母亲,短短几天,这个阳光帅气且积极向上的男孩变得面容晦涩,不修边幅,意志消沉,原本一头清爽的短发乱如杂草。
“陌陌姐……”男孩一开口眼眶就红:“我到底是谁的孩子?”
越纤陌望着他大受打击,有点一撅不振的样子,实在有些说不出口,半晌才说了一句:“不论你是谁的孩子,你永远都是我弟弟!”
她本来觉得这句话气势磅礴,可以带给尹绍越一点温暖,殊料尹绍越的眼眶却更红了,嗓音嘶哑:“我连你弟弟都不是!我甚至都不是我妈的孩子!”
“……”特么的!越纤陌踉踉跄跄去扶墙。
……
两姐弟跑到病患家属休息区去叫了两杯热饮,在无人的角落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越纤陌一边吸着奶茶定惊,一边悄声问尹绍越:“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你妈的孩子?”
尹绍越喝着酸梅汁,面容一片苦涩:“他们都说我不是我爸的孩子,非说我是容少观的弟弟,我不信!我爸养了我这么多年,那么的疼爱我,怎么可能不是我亲爸!于是我收集了我爸的毛发和他的指甲,托了我同学帮忙,又让人做一份关于我和我爸的亲子鉴定…”
男孩子低下头:“可是结果出来,我确实不是我爸的孩子!本来我已经觉得痛不欲生痛苦万分,偏那个医生要多事地给我解释亲子血缘关系,我一听,鬼使神差地就想起我妈的血型。”
“我以前是不会注意这些的,也是巧了。”他痛苦地解释:“最近也就是我妈住院,老要抽血验血,频繁地接触到这些,所以我才知道我妈的血型是什么,以前我都不会去关心这些。”
这越纤陌能理解,一个正常而幸福家庭的孩子谁会去关注这些啊?即便是注意到也没有谁会去往深里想,或者去怀疑血型问题。
尹绍越接着很难过地道:“然后我多嘴的问了一句,结果那医生告诉我,父母双亲血型O+AB,孩子血型不可能有O、AB,而我偏偏是O型血……这根本不符合血型遗传的规律!医生说的是对的!只是以往我们都漏了这一点!”
“我根本不是我妈的孩子!”他压抑地低吼,同时豆大的眼泪“叭嗒叭嗒”往下掉。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望着他伤心的样子,越纤陌也是很无语,怎么会出这种事?!
这也真奇葩了!她姑父和姑姑的血型为O和AB,按血型遗传规律,他们子女的血型有可能为A、B,但不可能有O、AB出现,偏偏尹绍越是O型血。
只是以往大家都忽略了这种浅显的血型问题,再加上尹绍越又非什么熊猫稀缺血型,他偏偏拥有人们常说的“万能血型”,平时纵然是需要输个血什么的,他父亲也可以输血给他。
再者,尹绍越从小到大都很健康,生活也很平顺——他从未受过什么需要输血的大伤,小病、小灾都鲜少有,所以没有人怀疑这个问题。
这次若非那位医生好心地想给尹绍越普及一下医学知识,他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额滴个娘天!越纤陌觉得头好晕,这到底是个什么鬼?——难道她姑姑当年抱错了孩子?
“我是个孤儿吗?”尹绍越依然沉浸在无边的痛苦里:“这件事我只能放在心里,我甚至都不敢去正视这个问题,为什么原来疼我、爱我的爸妈都不是我爸和我妈了?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越纤陌只好安慰他:“先别着急,血型是有一定的遗传规律,但根据血型来判断亲子关系也不完全的准确,我们还是到权威的鉴定中心做一个关于你和你妈的DNA测定,说不定结论会不一样。”
“陌陌姐,别自欺欺人了。”尹绍越道:“若是孩子符合血型遗传规律,通过血型能判断是他爸妈的孩子,那还有不准备性,但是换了我这种基本是判死刑。”
“……”是哦,越纤陌也没辙。
……
从医院出来,越纤陌很淡疼,尹绍越这个事必须告诉她爸爸呀!
倘若她姑姑当年在医院抱错孩子,那她自己的孩子上哪儿去了呢?
“死了。”
当越纤陌到达越氏日化,在老总办公室找到越启飞时,面对她的提问,越启飞十分淡定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越纤陌登时愣住了:“……死了?”
她接着问:“所以绍越是?”
越启飞神情淡淡:“别人的孩子。”
“那您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啊?”越纤陌:“您当时可告诉我绍越是陆微澜的孩子!”
“他是陆微澜沧的孩子。”越启飞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但不是陆微澜和你姑姑的孩子,是陆微澜和别人生的孩子。”
“你怎么如此肯定?”
越启飞道:“当年我也曾想方设法地将陆微澜的毛发、唾液和烟蒂等物弄来和绍越做过DNA的测试,可以肯定他们是父子。”
“那您为什么要骗我?说他是姑姑的孩子?”
“不是爸爸要骗你,而是这件事爸爸也没法子和你说清,阴差阳错的就全搅在一起了。”
越启飞道:“当年你姑姑生产的时候我并不在场,我那时在外地出差,所以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情况,那时我们都以为绍越是你姑父的孩子,对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直到他越长越大,越来越像陆微澜,我心里才渐渐有了些疑惑。”
越启飞给自己点上一支烟,眯起眼睛:“这个时候我才去问你姑姑,你姑姑见实在瞒不下去了,便告诉我绍越是容炎的孩子,并且就是那一年她和容炎发生关系后怀的。”
“可是大家都知道,那一年和她发生关系的是陆微澜,并非容炎。”越启飞用夹着烟的手指撑着额头,眉峰轻皱:“为了弄清绍越是不是陆微澜的孩子,那些年我煞费苦心,绞尽脑汁,费了一番工夫后,终于证实了他们之间确实是父子关系,同时也终于知道他并非你姑姑亲生。”
“但是,那时候绍越都很大了,他又那么的听话和孝顺,聪明又有上进心……”
越启飞此时在烟灰缸里点了点烟灰,揉着额头道:“就算明知道是有人把你姑姑的孩子调了包,可绍越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被我们抚养到那么大,一直视我们越家的人为亲人,我不想伤害这个孩子。”
“而且他也是陆微澜的孩子,就当我们越家欠陆家的吧!只能尽量帮他掩饰身份,防止有人害到他,爸爸虽然是市侩的商人,但爸爸也不能牺牲一个无辜的孩子去换取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越启飞说完垂下头,又开始却看电脑上的文件,并对女儿道:“你知道就知道了,让绍越也不要说什么,有些事情总会水落石出,不要着急。”
越纤陌仍有些不死心:“那姑姑被人调包的那个孩子呢?真的……死了吗?”
越启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死了,我暗中调查了很多了年。”
……
天色一擦黑,陆九霄回到了家。
院子里灯火如白昼,他爹陆乘风正在训练三位将军。
陆九霄将公事包递给阿姨,随手扯松了领带,然后迈着一双长腿慢悠悠地向父亲走去。
三位将军看见他都欢快地摇着尾巴,一脸热切地看着他,他拿了些狗粮来喂,一边和他爹闲话家常。
陆乘风对他的兴趣还没有对狗高,懒洋洋地:“你今天怎么有时间理你老子啊?”
陆九霄对他爹兴趣也不高,漫不经心地:“我怕我也叫不了你几天老子了。”
“啥?”
“你说啥?”陆乘风瞪大眼睛。
“就是你听见的那样,我女女的老头叫我去他家做女婿。”
“哦。”陆乘风不以为意,还挺八卦地打听:“越启飞答应你啦?不可能吧?他挺跩的,能这么便宜你就把女儿嫁给你?”
“当然不便宜啦,他不嫁女儿,他要娶女婿。”
陆乘风顿时风中凌乱:“什么什么?……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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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入赘人选二
做为陆乘风,他当然了解当年在襄市发生的那点事——堂弟是当事人,越启飞的妹妹也是当事人,这便造就了两家有那么一些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且当年那件事其实是冲着越启飞的老婆去的,这一点他清楚,越启飞心里也清楚,只不过后来越启飞的老婆安然无恙,出事的人变成了微澜和越启飞的亲妹子。
这中间的曲曲折折和弯弯绕绕不必为外人道也,总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正因为如此,越启飞对陆家的人统统没有好感,甚至是恨透了陆家人!如果不是因为容炎,那时年轻气盛的越启飞早就摆开车马和陆家对阵——当然,对上陆家他没有胜算,但越启飞是个叫人头疼的人物,他纵然是输也会让陆家损兵折将,肉痛好一阵子。
后来越启飞的老婆一死,这种恨意在越启飞的心里植了根,他已经连看都不愿意看到陆家人了!
只不过这时候的他变得更沉稳,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锋芒毕露和不顾一切,而且他可能还顾及着有孩子要养,所以对陆家只做到了熟视无睹,从心理上无视陆家人。
因此对于二儿子要追求越纤陌的事,陆乘风并不像妻子那么着急,因为他觉得这事情压根就不会成——越启飞不会让这件事成。
张迪檬天天抱怨他像个看戏的,事关儿子的终身大事也不吱一声。
可陆乘风却觉得——有什么好吭的?明显看得到结局的事儿,老好人都不会做?非要上赶着讨人嫌。
故而此刻听到二儿子的话,他首先想到的是——越启飞终于开启了他的报复之旅啦?
把他的儿子骗过去,还不知道要怎么煎、炸、烹、煮、烤,又焖又炖,好达到报复陆家的目的。
于是他立刻一脸严肃地对陆九霄说:“不成,这事我坚决不答应,你又不是不知道越启飞对陆家人不怀好意,他那个人狡猾的要命,你明知道还往他的笼子里钻?这不是上赶着找死么?不行不行,我不同意。”
陆九霄云淡风轻:“我是去给他做女婿,做半子,他还能怎么不怀好意?无非是让我住到他们家去,以后给他披麻戴孝养老送终,然后让我的孩子都姓越,以后赚的钱都归他们家所有,也想不出有什么别的地方可以刁难我。”
陆乘风一听就肉痛,妈的!他堂堂陆氏集团和鼎鼎大名陆氏子孙的孙儿孙女要去跟别人姓?那不成!
况且养这么大的儿子一下子就归别人,以后喊别人做爹,那他会怄死!
“不行就是不行,你把天说破了都不行,我统共也不过两个儿子,我自己都嫌少!而且我又不是养不起儿子娶不起儿媳妇,凭什么要给人家去做女婿?谁还有我家钱多不成?”
他一拂衣袖,很不高兴地就往里走:“你去和你妈说吧,看你妈答不答应。”
张迪檬当然不会答应。
这是不可能的!
即使越启飞不提这坑的要死的条件,她对越纤陌和陆九霄在一起的事就发出过龃龉,颇有微词,何况现在越启飞提了这条件,她更是反对到底。
上次由于儿子压制的厉害,不让她插手此事,她只好装聋作哑,这次说什么也不忍了。
她对陆九霄道:“你这是鬼迷心窍,我先不说越纤陌好不好,只说你这事听起来就滑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没听说过哪个堂堂大总裁去谁家做过倒插门,陆家也从来没有这种事情发生过,你难道是要开先河啊?”
陆九霄:“总要有人做先吃螃蟹的那个人吧。”
“那不是一个性质。”张迪檬有理有据地反驳:“你不是寻常家庭的孩子,你去给人做上门女婿代表的是整个家族,人家会觉得我们陆氏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弄的儿子都要去给人入赘。”
陆九霄道:“那都是些旧观点,现在给人做上门女婿的比比皆是,而且好些都是家里条件很优的男子,实则也没什么,不外乎是担起两个家庭的责任,照顾好两个家庭的老人,只要夫妻两个的感情好,这些真没什么可计较的。”
“那孩子跟谁姓呢?”
陆乘风此次难得和老婆统一战线,他也最关心这个问题:“我告诉你,越启飞他就是想刁难你!他是不会让你的孩子姓陆的,你就是给他生一个足球队那也是个个姓越,无论男孙女孙。”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张迪檬一听到未来的孙子和孙女要随别人家姓,头都是大了:“我们陆家子孙凭什么跟别人姓?我们家孙子孙女还不够呢!凭什么要匀给人家?”
“都是自己的亲骨肉,一个姓有什么重要?”陆九霄毕竟在国外呆过几年,对这些事看的不是那么重——反正无论姓越还是姓陆,都是自己的孩子。
“你这是色迷心窍!”张迪檬总结:“你这会就和古代的那些骄奢淫逸的昏君一样,忠言逆耳全听不进去,一心只想听妖妃的话!”
“噗!”陆九霄有些乐了:“妈,别这么说陌陌,她也不愿意,可是他们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啊,她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