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出来一下。”她说。
丁母笑着对方致远说:“你先和你伯父聊聊,我和这丫头说说贴心话。”
“好的,您请便。”
母女俩走到阳台上,丁叁叁谨慎的关了玻璃门。
“妈,我和他是来真的,希望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她回头,言简意赅的道出了重点。
“既然你不跟我来虚的,那我也直说。”丁母瞥了一眼客厅的男人,说,“我不同意。”
“理由。”
“第一,他岁数太大,给我喊妈我都不好意思。第二,他是商人,商人重利轻别离,你没学过琵琶行?第三,我希望你和戴宪复婚。”
果然是教授,说话喜欢引经据典还逻辑分明,最重要的是善于将重点拿来压轴。根据调查,如果两人对话,一方抛出很多个问题,则另一方首先回答的侧重点一定在最后一问上。
但丁叁叁是何人?
她记性不错,而且喜欢按着顺序来回答,“第一,年龄不是反对的理由,例子太多我就不一一例举了,最近的就参考太爷爷和太奶奶吧。第二,以偏概全的观点没有说服力,你不能证明每个商人都是利欲熏心的家伙,而且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乱棍打死,不符合调查取证得结果的科学精神。”
丁母冷笑,抱胸,“第三呢?驳斥了我两条,第三条应该也不会差吧。”
“没错。”丁叁叁回视母亲,眼光坚定,“我和戴宪的感情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复婚无异于重蹈覆辙,没有可行性。所以我拒绝。”
“丁叁叁,我是你妈,不是你辩论对手。”
“是你先起的头。”
丁母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愤恨的说:“早知道就不送你上大学了,学会了本领回来挤兑家里人,你好样儿的。”
丁叁叁伸手搭着母亲的肩膀,说:“我知道您不是独裁者,所以才把他带回来给您看的。”
“他不错,但没有戴宪好。”丁母说了一句良心话,当然,也不忘捧前女婿。
丁叁叁轻笑一声,颇有些苍凉的味道,“妈,我在往前走,你却在把我往后拉,这真的是对我好吗?”
丁母伸手摸上女儿的脸,她说:“如果妈妈知道往后是一条更幸福的路,为何不能拉着你退呢?叁叁,人生是有进有退的,没有人不保证不会走错个一两步往后倒的,你为什么不可以呢?”
为什么不可以呢?她也曾这样拷问过自己。
答案是:大概是她还没有那么自私。
她和戴宪的问题不是他们两人的问题。如果戴均的老婆能生孩子,那她也能咬咬牙和戴宪丁克到底。问题是戴均的老婆不孕,戴家又不是一般的家庭,他们是绝不会允许香火就这样断了的。
据说,中国的不孕不育率已经攀升至12.5%到15%左右,患者人数超过了4000万,意味着每8对夫妇中就有1对有不孕不育的问题。科学发达,她们中的有些人可以用试管婴儿来解决问题,但这个方法居然对丁叁叁和戴均的老婆都没有用。
一个是身体里带着隐性的疾病,一个是自身的卵子有问题。
何其苦逼,她们居然撞到了一个家庭里。
之前是丁叁叁的压力大,现在她和戴宪离婚了,想必压力又再一次转移到了戴均的老婆身上了吧。
那个嬉笑怒骂都是风景,宜喜宜嗔的女子,不知道她的坚韧有没有被磨平,是否已经向命运递交了降书。
丁叁叁虽然已经走了出来,代价却是剜心之痛。
她的盖世英雄,就这样被她抛诸脑后了。只是这个傻瓜,大概放下她还需要一些时间吧。
她背靠着栏杆,微风潇洒的扬起了她的头发,不经意对上了客厅里男人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似乎还真培养出了一些默契。
第7章 暴行
这天晚上该丁叁叁值夜班,她正拿着闲书打发时间呢,急诊那边突然送来了一个病人。
“患者五岁,车祸,头部遭受了剧烈的撞击,失血过多意识已经不清。”急诊医生迅速地向她说明情况。
“拍片子了吗?”丁叁叁拿出手电照着男孩儿的瞳孔,里面的光涣散而又黯淡,伤得不清。
“片子马上拿来。”
“患者家属呢?”丁叁叁抬头。
角落里蹲着的一个男人突然抬头,他满手是血的冲过来,“我是,我我是他父亲!”
“签字。”护士递给他手术知情同意单子。
他颤抖着签上自己的名字,两个字,他哆哆嗦嗦半天都写不好。
“医生,我儿子他会不会有事?”他双目含泪,嘴唇上都是血,看着极为无助。
“我看了片子再说。”
片子拿过来了,丁叁叁看了之后判断,立即进行手术。
她准备往手术室进行准备工作,手臂突然被钳制住。
“医生,我儿子不会死对不对!”男子瞪着圆目,有些吓人。丁叁叁见惯了场面,倒不是很害怕。
“你现在放开我,我去救他,或许还有希望。”她伸手摆脱他,周围的护士也上前拉开他。
丁叁叁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响,男子跪在冰冷的走廊上,“医生,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他啊!”
他的声音有些凄厉,以至于有不少的病人都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丁叁叁神色一凛,往手术室走去了。
......
“准备四个血。”丁叁叁换好手术服进去,对着一边的护士说。
“好的,我再去准备两个。”护士点头。
手术台上的男孩儿已经被剔成了光头,露出受伤的位置。一整片的血迹凝结,头部有些变形,看起来有些吓人。
丁叁叁站在他头部的上方,接过护士递来的工具,切开了他一半的头颅。
“呕。”一声轻微的呕吐声传来。
“不好意思......丁老师。”年轻的小护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不免有些反胃。
助手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还上手术台?”
“医院人手本就紧张,我这月份还小,没事儿的。”虽然胆小,但作为医护人员的责任心还是十分强烈的。
护士长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就是喜欢这样有坚韧且有职业道德的女孩子。
丁叁叁皱着眉头,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丁老师,他头骨破碎的程度超过我们的想象。”助手也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不好的预感。
“尽力救人。”她抿紧了嘴唇。
“是。”
如助手所说,他的情况实在是太过惨烈,头骨几乎碎了大半,颅内出血,高压一直下不去,而且胸腔的位置似乎也受了伤,呼吸急促,导管都颤动了起来。
六个小时的手术,奋力抢救,最终宣布无效,孩子在手术台上去世。
他的父亲得知了结果,一下子就失了神,当场昏厥了过去,疯掉的还包括后来赶来的孩子的母亲。她抓着前夫的衣领大声嚎叫,质问他为什么要深夜带孩子去看电影,为什么要让他坐副驾驶的位置。
可一切都晚了,逝者回不来,时光也无法倒流。
丁叁叁满眼通红的站在洗手台边,整个人都晃神了。这样长时间的手术特别消耗体力,更别说结果不好,让人心力交瘁了。
“丁老师。”小孙走了过来,歪着头看她,“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太累了。”
“丁老师......病人家属在外面大闹,您现在别出去。”小孙迟疑的说道。
丁叁叁回头,“他们闹什么?”
“还不是一时不能接受结果,想找医院讨个说法。我看他们的是最好能找到证据是咱们手术台上出了医疗事故,讹上咱们一笔。”小孙摇头叹息,对现在的医患关系不抱好的期待。
丁叁叁侧头安慰他:“没事,我们经得起检查。”
“您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可医院今年都打了四五起官司,消耗不起名声了。我看院办会找您谈话,您做好准备吧。”
丁叁叁一哂,摘了手套和手术服,说:“咱们应该建议现在的医学院多开一门法律课,在治病救人的同时也学会保护自己的权益。”
“没错。”
当天下午,丁叁叁确实被院办找去谈话了。只是她手术的过程合理且无任何处理不当的行为,所以也只是走一下程序而已。况且院办的主任是她父亲的学生,对她也没有多教训为难,还安慰了她一番,让她放宽心,对于这种有意找茬的家属医院是不怕再打官司的。
丁叁叁也不是第一天上手术台,对于任何的结果她都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对于抢救无效的结果,她虽然惋惜但并不觉得自己有过错。
医生虽然扮演了上帝的角色,但他们远远没有上帝的权力。是生是死,皆有命数。
只是她还是太乐观了一些,没有预料到男孩儿的父亲会在她下班的时候突然袭击她。
才走出医院的大门,她就被人用一棍子打倒在地,这一棍子力气使得又足又实,她摔倒在路边,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爬起来。
正当男人准备再施行暴力的时候,医院附近的保安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迅速赶来。
“什么人!快报警!”
保安匆忙赶来,施暴者落荒而逃,冲入了人群,很快就没了踪影。
“丁医生,您怎么样?还站得起来吗?”保安关切的询问。
丁叁叁摇头,疼得脸色都白了。
保安将棍子别在腰间,双手一抱,将她抱了起来。
“您忍忍,我马上带您去急诊室。”
“谢谢......”丁叁叁额角沁出了汗水,腰部火辣辣的疼。
医生被患者家属打了,急诊室的医护人员也颇感无奈。接手的王医生撩开她的上衣一看,一片红肿,对比着旁边白皙的皮肤,极为骇人。
旁边认识她的护士忍不住哭了起来。
丁叁叁趴在就诊的床上,满头是汗的转头看她,“你这丫头,哭什么呢?”
小护士用手背挡着脸扭头跑掉,大概是去厕所了。
急诊的王医生拿着给她拍的片子看了一下,说:“还好没有伤到筋骨,就是皮外伤,下手重了些。”
“嗯。”
“你知道小春那丫头为什么哭吗?”王医生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