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跟路与浓说定了,不能出尔反尔,他也不忍心看见她失望的表情,所以路云罗还是要去看的,只是得换个地方了。想了想。简司随又打了个电话,让人带路云罗去另一个地方。
傅慕贞都到那里去了,别庄已经不安全了,不管是路云罗,还是岳盈书,都要好好保护着,不能让某些人注意到。
更何况,岳盈书实在是一个隐患,要不是因为她是……他已经让她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于是又命人重新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安置岳盈书。
路与浓来了,以后少不了要经常和路云罗见面,岳盈书就不适合和路云罗待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简司随又拨通了别庄那边的电话。“让小少爷接电话。”
没过一会儿,手机里就传来小孩嫩嫩的嗓音,“……舅舅。”
简司随笑了一下——每次被纠正要叫“舅舅”,小家伙都会很不开心,也不知道小脑袋瓜里想了些什么。
简司随没抓着这话题逗他,先试探着问了一句:“云罗想不能妈妈?”
那边沉默了许久,才传来小孩有些失落的声音:“想的。”
“你很快就能见到你妈妈了。”简司随声音温柔地说,“我会和她来看你,但是云罗要记住,一定不能说这几天见过外婆,要说她已经走了,知道吗?”
简司随已经准备好了借口跟小孩解释。谁知路云罗竟然什么都没问,只乖乖地答了一声:“好。”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
……
下午的时候,简司随带路与浓去看路云罗。
目的地是简司随名下一处闲置已久的别墅。
因为事先吩咐过,手下人知道小少爷以后就要住在这边,动作很麻利,将别墅收拾得很好,新添了许多小孩子用的玩的东西。房子的确有些大,但看起来一点也不冷情。
路与浓一走进去,就看见了眉目漂亮的小孩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小椅子上,面前是一张色彩明丽的小桌子,上面正摊着一本书。
路云罗似乎看得很认真,但其实路与浓和简司随一进去。他就同时抬起了头。
他目光只在前面的简司随身上掠过一瞬,就落到了路与浓身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路与浓有些紧张,不安地摸了摸脸上戴着的口罩,她儿子是不是……根本就认不出她来?
眼中刚划过失落,小家伙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然后直接就奔过来,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腿。
“妈妈!”他仰着脑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光在闪。
路与浓浑身僵住,“你……云罗……”她情不自禁落下泪来,蹲下身将小孩抱进怀里。
路云罗瘦弱的双臂立即就环住了她脖颈,依恋地在她颈窝蹭了蹭,喊她:“妈妈……”
“云罗怎么知道是妈妈?”她根本就没想到,小家伙居然还会记得她,他们分开的时候,他明明才学会走路,看她的眼神都尚且懵懂,怎么会记得她呢?
更何况她还戴着口罩。
小家伙骄傲又肯定地说:“我就是知道,我知道是妈妈!”
他蹭了蹭脑袋,撒娇:“妈妈,抱我。”
路与浓心中胀胀的,满足地抱着小家伙站了起来。
路云罗一只手环住她脖颈,一只手疑惑地去扯她的口罩,“妈妈你为什么要戴着这个东西啊?”
路与浓一慌,连忙按住口罩,这一下撤了一只手,差点摔了路云罗,吓得她脸都白了。
旁边简司随连忙将小孩接过去,安慰她:“没事没事……”又跟路云罗说:“你妈妈力气小,不能继续抱着你了,换舅舅来抱你。”
路云罗乖巧地点头,目光黏在路与浓身上不肯挪开。
“你妈妈她生病了,怕传染给你,所以不能揭开口罩,云罗不能调皮,知道吗?”
路云罗重重地点头,“我会很乖的!”他实在是想让路与浓再抱抱他,他喜欢妈妈身上的气息,可是也担心妈妈会累,就没有开口。
小孩子纠结得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想了一会儿,他眼睛,一亮,挣扎了一下,“舅舅,放我下来。”
简司随将他放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孩,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路与浓也正疑惑。路云罗就拖住了她手,“妈妈,陪我玩。”说着就拉着路云罗去了那边铺着的彩色垫子上,献宝似的将一堆崭新的玩具都推出来,眼睛亮晶晶地蹲在路与浓面前,“这些都给妈妈!”
路与浓擦了擦眼角,“好。”
简司随静静地站在旁边,将母子两个笑弯了的眼睛看在眼里,神色愈发温柔。
他没有过去打搅,就拉了张椅子坐着,偶尔拿手机拍一张照片。
……
晚上的时候,陪着路云罗吃了晚饭。路与浓乞求地看着简司随,“我今晚,可不可以留在这里?”
医生都还在那边,药也没带过来,简司随是有些不赞同的,但是看着路与浓眼中的渴望和期盼,以及她身后露出来的小脑袋,终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真是拿你们没办法……”
路与浓激动地抱了他一下。
简司随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有些怀念地开口:“宝宝已经很久,没有跟我撒娇了。”
路与浓脸色一红,别扭地瞪着他。“我都多大了,你还这样叫我……”
简司随笑出声,摸了摸她脑袋,“那天也是这样叫你的,也没听你有意见啊。”
路与浓哼了一声,将他手给挥开,转身去抱路云罗,“走,妈妈带你去洗澡。”
路云罗的小脸立即就红成了个小苹果,小家伙拔高声音:“我都已经长大了,才不要妈妈帮我洗!”他慌忙向着简司随伸手,“爸爸爸爸,快救我,我不要妈妈帮我洗澡!”
路与浓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脸色古怪地看着儿子,轻轻拍了他乱扭的小屁股一把,“谁让你这么叫的?”
简司随在身后笑着接话:“我还以为是你教的,怎么,不是?”
路与浓大声反驳,“不是!”脑袋都气得要冒烟了。虽然她曾经的确这样教过,但那时候不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不想放过任何一条出路吗?
简司随走过去,将路云罗弄到自己怀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小家伙也知道害羞了,我来给他洗。”
路云罗又反驳:“才不要,我可以自己洗的,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简司随应和:“好好好,我们云罗已经是个大人了……”回头看到路与浓还傻站着,他说:“我带云罗去旁边浴室洗,这个洗漱间留给你,换的衣服已经让佣人准备好了,就在衣柜里。”
转身前,他想,小家伙认为自己是个“大人”了,可她还是个孩子呢。
在他心里。不管过去多少年,她都依旧是个需要他保护的小孩。
岳盈书将路云罗当成他的儿子,估计除了相貌长得相似的原因,还因为路与浓故意让她这样误解。简司随能够猜想到她的想法,免不了有些心疼,其实不管是“爸爸”还是“舅舅”,路云罗都是她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会不疼爱呢?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连他也没信心信任了?
“小家伙,又喊错了,待会儿舅舅要罚你……”简司随捏了捏怀中小孩白嫩的脸颊,力道不大,却留下了一道红痕。
这让她想起当年的路与浓,也是这样,皮肤嫩得不行,他只是轻轻捏了一下而已,在别人看来就跟他欺负了人似的,当初路与浓没少用这么理由博取别人的同情心来讹他。
可是其实哪里需要呢?她想要什么,只需要露出那个一个苗头,都不需要明说,他就会立即弄来送到她面前。
忽然想到,让路云罗继续叫他“爸爸”也不是不可以,这样似乎更利于保护他,可是要是让岳盈书知道真相。估计更想将他掐死。
简司随愉悦地笑了笑。
……
将路云罗抱回去给路与浓之后,简司随打电话让人将路与浓今晚要吃的药拿了过来,又问一晚上不催眠,会不会有影响。
杨医生说:“如果路小姐今天心情还不错的话,理论上是可以的。”
这说法太保守了,简司随不满意,挂了电话又联系傅临,傅临说:“没有受到刺激,心情也很轻松,又吃了助眠的药——对了,还要注意不要让她接触到和那些不好的记忆有关的人或物,那就可以了。”
简司随想了想。没发现今天有什么不对的,就连岳盈书,他都没让路与浓见到,于是就放了心。
路云罗非要跟路与浓一起睡,路与浓也拿那种期盼的目光看着他,像是他说“不可以”就是不可饶恕一样,简司随只得无奈地笑笑,同意了。
而他也没有离开,就让佣人给他收拾了旁边的卧室,就怕路与浓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晚上出现什么意外。
简司随睡得很晚,在十二点多的时候。他轻轻推开隔壁的房门,走进去看了看,发现那母子两个都睡得很安稳。无奈地笑了笑,帮爱踢被子的两人拉了拉被子,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
变故发生在凌晨两点左右,简司随忽然听到隔壁传来路云罗的哭声。
猛然睁开眼睛,他迅速赶了过去。
一推开门,他就被路与浓脸上狰狞的神色给吓住了。
路云罗正趴在地上,似乎是摔下来的,哭得满脸是泪,还一个劲地喊:“妈妈,妈妈……”他眼中茫然。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恐惧地盯着路与浓。
“……你怎么就不肯放过我?”路与浓散着头发,喘着粗气,也不知道将路云罗当成了谁,眼神中都是怨恨,“弄死你……我要弄死你!”她抓了一个枕头,扑过去就像摁在路云罗脑袋上。
路云罗吓坏了,呆呆地反应不过来。
简司随连忙冲过去,一把将路与浓抱住,“怎么了?怎么了?那是云罗!你看清楚,那可是你儿子!”
路与浓动作顿了一下,继而又挣扎起来。“不是!他不是我儿子!他是齐靖州!我要弄死他!”
简司随直接一个手刀砍下去,将路与浓给弄晕了。这种事情他很有分寸,不至于伤到路与浓。
将人小心地放到床上,简司随连忙转身将吓呆了的小孩抱起来,安抚了几句,然后交给外面被惊醒的佣人。
而后摸出手机就给傅临打电话,“快过来!”他眉头皱得死紧。
这大半夜的,傅临那边被吵醒,根本还没反应过来,简司随就挂了电话。暗骂了一声,傅临想到能让简司随这么着急,极有可能是路与浓出事了。只得认命地爬了起来。
简司随守在路与浓床边,看她晕过去了都没能安稳,满头的汗,不时呓语,似乎是沉入了噩梦。他有心无力,只能接连不断地给她擦掉脸上的汗,一刻不停地出声哄她,也不知道她听不听得见。
傅临来得很快,问了情况,又细问今天发生了什么。
简司随想了想,还是没有选择隐瞒,他望着床上打了镇定剂。已经不再说梦话的人,眼神晦暗,“是我大意了,云罗是她儿子,可也是那个人渣的儿子。”
他之前并不确定路与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是根据手下人查到的那些东西而有了些猜测,可是经过今晚这事,他已经不用怀疑了——就是齐靖州将她害成这个样子的!
他紧紧捏着拳头,掩下眼底的森寒,问傅临:“情况怎么样?”
傅临脸色有些不好,“你知道,我因为感兴趣的很多。学的也有很多,在这一块也许赶不上那些专业的心理医生。”
简司随直接打断:“你的水平并不比他们低,否则我不会将人交给你,你以为是信任你,只是因为你是我朋友?别开玩笑了,我不可能拿她的事情当儿戏。”
傅临沉默了许久,试探着说:“据你所言,她之前有找过希尔教授,我估计,她这种情况,希尔教授的办法也并不能根治。”他也当过心理医生,这种病人见过不少,可就没见谁的情况能有路与浓这么严重,“她之所以这样,可能和她的某些记忆有关系,我的那项研究最近正好有了进展……”
简司随脸色一沉,“你想把她当你的小白鼠?”
被他那眼神吓了一跳,傅临连忙辩解:“我哪敢啊,你再给我些时间,要是我真的成功了,就可以给她动手术,彻底摘除她那些记忆——你也知道的,心理医生能做的催眠,也只能让她将记忆埋藏起来,不可能清除,只要遇到契机就能重新恢复记忆。但是我的手术不一样。”说到这些,傅临神色中都是自信,他直直望着简司随,“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敢吗?”
沉默良久,简司随说:“等你成功了再说。”他可不敢拿路与浓的生命安全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