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干净利落地道:“可以。”顿了一下,又问:“你怎么了?”自然是听出了路与浓的鼻音。
“没事。”路与浓小心地掩饰着抽噎声。
“哭了?”男人情绪不明的声音传过来。
张了张嘴,路与浓想说话,却终究没出声。
他安慰道:“别哭。”又说:“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会送他们安全离开,放心。”
路与浓沉默许久,带着鼻音。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二哥。”
齐靖杭笑了一下。
挂断电话后,路与浓急急忙忙给岳盈书发了条短信,将接下来要如何行事仔细交代了一遍。
然后陷入焦灼不安的等待。
约莫两个小时后,房间门被人砰的一声踹开,路与浓抖了一下,一抬头,就看见了面沉如水的齐靖州。
“好得很啊……”齐靖州走近,“你是不是以为,他们真能走得掉?”
路与浓睫毛颤了颤,抬起眸子。眼神平静无波。
齐靖州抬起她下巴,力道重得让她下巴上都留下了红痕,“如果我没叫人拦着你,你现在是不是也走了?你将他们送走,下一步是不是就是策划自己逃跑?”
“所以你要我把继续关起来?”路与浓轻声问道。
她并没有否认。
齐靖州定定望着她无所畏惧的眼睛,良久之后,忽然笑了一下,拉着她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手腕被捏得生疼,路与浓想要将手抽出来,却不防齐靖州力道更大,仿佛要将她骨头都捏碎一样。
“我带你去看看,你是怎么害死他们的!”将路与浓拉上车后,齐靖州亲手为她系上安全带,俯身时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他语气中的恶意让路与浓觉得浑身发冷,本来安稳的心渐渐地惊慌起来,“你……你做了什么?”她一边这样问,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有齐靖杭在,怎么会出事?
☆、第101章 他是你儿子
齐靖州没有回答,他带上耳机,一路不停地接电话,不停地改变行驶的方向,最后在三相桥头停下。
上桥的地方已经被拉上了警戒线,几个警察守在那个地方。桥中央停了几辆车,站了几个黑衣保镖,见到齐靖州,有人走上来汇报情况,“……还没找到人。”
一股恐慌开始在路与浓心里蔓延。
齐靖州望了她一眼,强行将她拉下车,然后走上桥,几分钟后,走到桥中央,路与浓猛地瞪大了眼睛,身体忍不住轻轻颤抖。
那个地方停了好几辆车,走近了,她认出来。中央被围困的那辆车的车牌,分明和之前齐靖杭告诉她的,然后她告诉岳盈书的,一模一样!
齐靖州拉着她走到边上,说:“你妈妈,还有你儿子,就是从这个地方掉下去的,现在还没找到人。你说,他们能不能活下来?哦,听说,你儿子还发着高烧?”
眼泪夺眶而出,路与浓紧咬着唇就往边上冲。被齐靖州拦腰抱住,他俯首在她耳边恶劣地说:“你看,是你害死他们的,要不是你策划让他们离开,他们也不会出事……”
路与浓喉咙中发出哀鸣,几十米之下,江水滔滔,看不见熟悉的人影,“你骗我……”她哑着声音说,“你骗我的!他们才不会出事!才不会……”
“我没骗你。”齐靖州冷静又冷酷地说,“要是我开车开快一些,你或许能亲眼看见他们掉下去的情景。”他指了指身后一个被保镖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看见了么?这个就是给他们开车的司机,就算车牌号你不认识,司机你总认得吧?车在这里,司机在这里,你说,你妈妈他们不在下面的话,又在哪里呢?”
路与浓脑中混沌一片,快要听不见声音。
“……我本来不想为难他们的,只是让人带他们回去,可是你妈妈太任性、太不懂事了,她抱着孩子站在护栏边——就是你现在站的地方,说,要是逼她,她就跳下去。她最后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和在场的人都没关系,我跟你说清楚,你可不要把怨气都撒在他们身上。”他语气似乎带着嘲讽,暗示她连林菁菁都不放过。
“救他们!”路与浓猛地拽住他手腕,“求你,救他们!”
齐靖州也说,他们掉下去没多久,肯定还没事!
“我的人不正在下面搜救吗?”齐靖州淡淡地说。
路与浓视线放到下面,那些人的动作,慢得像是在收尸。根本不像在救人!如果没有齐靖州授意,他们怎么敢这样?!
“我求你……”路与浓死死地拽紧了他手腕,骨节泛白,“我求你,救救他们好不好?!”
“他们不在了,你做事的时候不就什么都不必顾忌了吗?”她用尽了力气。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依旧云淡风轻,“他们于你,只是累赘,不是吗?”
“齐靖州!”路与浓直接跪了下来,“我求你!救救他们好不好?云罗他……他是……”埋藏已久的真相。到了口边,竟然有些不敢说出来。
“他是什么?”似乎她反应实在有趣,齐靖州挑眉。
“他是……他是——你的儿子。”她低着头,满脸的泪,声音轻得几乎要被下面的水流声盖过。
齐靖州神色凝滞了一瞬,而后竟然弯起了唇角,“你说什么?”
他的反应让路与浓眼底纷杂的情绪渐渐收敛了起来,心里一咯噔,她抬头,带着些许茫然地说:“他是你的儿子……”她心里有些慌,他为什么这反应?他难道……不相信她说的?
齐靖州笑出声来,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浓浓,你真可爱。”
“齐靖州。”路与浓的心渐渐凉了下来,“他真的是你的儿子,我没有骗你!他——”
“他几岁了?”齐靖州打断她,一语切入关键。
路云罗多大,齐靖州不可能不知道,他这样问,路与浓听懂了他的意思,她急忙道:“三年前,我们认识的第二十一天,在那个叫罗宁的小镇上——”
“三年前?”他冷下声音,笃定地道,“三年前,我没有碰过你。”
路与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你明明……”在他眼中,看不见一点类似心虚的情绪。绝望惊惶之外,路与浓又生出了茫然的情绪,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否认?路云罗明明就是他的孩子!他为什么不承认!
“你是不是就是想要他死!”路与浓嘶声质问,“你根本就不在乎他是不是你儿子!就像之前那个被林菁菁弄没的孩子一样,你根本就不想要我给你生的孩子!”
齐靖州静静地望着她,像是在看一个发疯的女人,等到路与浓停下来,他才冷冷地说:“他们之所以会死,都是因为你策划让他们逃走的原因——不要逃避这个事实,更不要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来骗我帮你救人!”齐靖州的指责毫不留情,他要让她永远将这件事记着,让她明白胡来的代价。
然后,下次或许就不会轻易逃跑。
“我想我该跟你说实话。他们是你的亲人,但不是我的,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善待他们,但是并不会有多深的感情。他们活着,我自然是高兴的,但是若不幸离世,我也不会多难过。浓浓,我要的,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齐靖州堪称冷漠地说,“我的人已经派出去了,能不能找到他们。就随缘吧。”
路与浓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她从来不知道,她深爱过的男人,竟然还有这样一面,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
艰难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路与浓站起身,后退两步,然后撑着栏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了出去!
齐靖州不可置信的脸在她眼前清晰地一闪而过,听见他的怒吼声。路与浓脸上带上了笑容。她想,不是只要她吗?那她也下去了,他是不是就会全力搜救了?
路与浓不会水,这一次赌博,一旦输了,将以性命为代价。但是她不后悔,她的儿子,她的母亲,也在这水中啊……
她弱成这个模样,都跪下来求人了,都将一直小心翼翼掩藏的真相说出来了,都没法打动那个男人,除了这种办法,她还能怎么办?
砸落在水中,路与浓就使劲地将自己往更深处折腾,甚至一个反应迅速的搜救人员摸过来,都被她一脚踹开——那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大潜力。
水流很急。搜救的人一时没法抓住她。然而没坚持多久,路与浓就晕了过去。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她脑子里想的竟然是,还好没被人救上去……
……
醒过来的时候,路与浓已经是在岸上。齐靖州将她搂在怀里,她一睁眼。就对上了他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他脸色沉得可怕,身体绷得紧紧的,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
他衣服全是湿的,脸上还带着水珠,旁边的人给他递来纸巾,他都没接,看见路与浓醒了,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怎么,没死,是不是很失望?”
路与浓想要开口,却先咳了一声,狼狈地吐出一口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还浑身湿着,他们还待在江边。
“云罗……云罗和我妈呢?”她挣扎着爬起身子,四处望。
齐靖州闻言,拳头猛然握紧,将她一放,径自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声道:“没找到人,估计是死了。”
没了齐靖州支撑,路与浓又倒回地上。她刚准备爬起来,乍然听见这话,猛地僵住了身体。
她面孔朝下,谁也看不见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却能看见她身体在颤抖,手指抓在地上,刚长出的指甲都有要断掉的趋势。
一滴液体砸下来,落在地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头发上滴下来的水。
“不会的……”她摇头,哽咽着,自言自语一般,“不会的!他们才不会有事!你骗我的!你肯定是骗我的!”说到最后。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出来,骤然抬起头,望向齐靖州,眼底是谁也辨不明的复杂情绪——齐靖州却能看明白,其中有怨恨。
他面上没有一丝波动。
路与浓眼眶通红,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晕了过去。几乎是在她倒在地上的瞬间,齐靖州就蹲下身体,将她抱了起来。
☆、第102章 反正没什么价值了
再次恢复意识,已经是在家里。路与浓视线有些茫然地转了两圈,才彻底清醒。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赤着脚就往外走,才出去,就听到楼下传来齐靖州不掩怒意的声音:“……她是你的弟妹!是我的妻子!二哥,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接着是齐靖杭平静一如往昔的声音:“你也说了,她是我的弟妹,是我的家人,既然是家人。她遇见困难,我出手相助,有什么不对?你非要往那个方面想么?”
“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对她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我对她做过什么?”
“二哥,别把我当傻子耍,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齐靖州沉声道,“今后请你离她远一点,否则,别怪我不顾兄弟情面!”
路与浓走到了走廊边上。齐靖杭正欲开口,却忽然看见了她。他微微仰头,对她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叫她:“浓浓。”
其中缱绻与温柔,不知是由心底而发,还是就是故意的,听得齐靖州脸色又沉了几分。
路与浓脸色苍白,眼睛里几乎没有光芒,她一步一步走下去,走到齐靖杭面前,哑着声音说:“你能救救我妈妈,还有云罗吗?他们肯定……还没有死。”
齐靖杭脸上那浅淡的笑意一点点消失,他垂下眼,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路与浓的眼泪落了下来。
齐靖州冷声说:“我这边还有事,就不留二哥了。”明摆着是要送客,不让齐靖杭和路与浓说话。
齐靖州淡淡望了他一眼,对路与浓说:“我改日再来看你。”
齐靖州眸色一沉,冷哼一声,没说话,意思却明白得很——他不会给齐靖杭这个机会!
路与浓低着头,默默流泪,没有说话。她知道,齐靖杭答应帮她,还不收取任何报酬。她该感谢他,就是这次出了意外,也不该怪他,她该给他一两句话。免得他心有不安。但是纵使心里这样想,仍旧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怕一开口,就忍不住无所顾忌地哭出声。
等齐靖杭离开。齐靖州看了她赤着的脚一眼,对刘非非道:“照顾好三少夫人。”然后竟然也跟着转身离开。
等齐靖州身影也跟着消失不见,路与浓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在客厅里大哭出声。
刘非非等人站在旁边,不敢靠近,也不敢出声。
……
吴秘书等在外面,齐靖州一出来。就禀告道:“没找到。”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齐靖州眼眸微眯,“派了那么多人出去,就算是尸体,不可能找不到。如今这样,只有一个可能——”他眼眸中射出锐利的光,“被其他人先找到带走了。”
吴秘书迟疑道:“可是我们的人从一开始就在那里,人掉下去了也第一时间派人下去搜救,怎么可能有人比我们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