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让护工收拾一下私人物品,叫了大型的私家车过来,亲自送周婉婷入院。
吃了药的周婉婷情绪还不是特别稳定,整个人有点神经质。她坐在车里一直往窗外看,不住地问护工:“素素呢,素素怎么不来。她答应带我去见小格的,她为什么跑了?”
护工小声跟苏格解释:“那天虞素素来接她出院,说要带她去找你,她就信了。换了其他人她根本不会跟他们走。她总说以前的事儿,说当年就是太轻信自己人,一时大意把你交给亲戚照顾,结果就把你弄丢了。她现在很少想信别人,除了少数几个亲近的人。”
苏格听着听着,两只手就搅到了一块儿,紧紧地握在一起。她在忍耐,努力说服自己原谅他们当年的举动,就算是为了宋晖。
可她没成功,恨意就像扎根于地里的根,枝枝蔓蔓生长开来,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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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婉婷被送入医院,接受正规的治疗。
苏格想留下来陪她,被医生请了出去。
“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等她好一些你再过来。”
苏格没办法,只能先打车回家。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她看了看时间,决定先去市一院看秦嵩。
秦嵩的状况一直都是那样。脑部受损严重,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谁也说不好。
苏格去的时候碰到了他的主治医生,医生年纪挺大,教授级别的专家。他跟苏格聊了秦嵩的一些情况,又建议她:“你多来陪他说说话,说点以前的他熟悉的事情,也许会有好转。”
单人病房布置温馨,秦嵩安静地躺在那里,和睡着了没什么分别。
苏格想起小的时候,有一年夏天放暑假,她在家里闲得无聊,就跑去秦嵩家找他玩。
村里的房子很多都不落锁,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就这么推门进去了。
秦伯那天不在家,秦嵩一个人在卧室里睡觉。天气太热他什么也没盖,就穿了件白背心,下面是一条深色的大裤衩。
苏格头一回看秦嵩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整个人都呆了。
她当时太小,心里还想这人是秦嵩吗?他不是大夏天也衬衫长裤穿得好好的吗?
因为惊讶,她站在床前看了很久,一直到秦嵩觉得不对,睁眼看她的时候,苏格才反应过来。
她尖叫着骂了一声“臭流氓”,就掩面飞奔了出去。一口气跑回家关上房门后,苏格喘了半天气才回过神来。
她刚才在干什么呀,这跟流氓有什么关系。
那天晚点的时候她又碰见了秦嵩,因为尴尬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倒是秦嵩一点儿不在意,特别认真地叮嘱她:“以后我睡觉你就敲敲门,那样我就醒了。”
苏格多么希望现在也这样,她抬手敲敲门,秦嵩就能睁开眼睛看她一眼。
哪怕只看一眼。
从那天起,苏格每天都往医院跑,天天跟他聊以前的事情。从有记忆开始,一桩桩一件件,她都拿小本本记了下来,隔天添油加醋讲给秦嵩听。
有些事情挺好笑,苏格讲着讲着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后又是难受,情绪起伏得厉害。
有一回她在病房里撞见了杜依玲。
虽只远远看过一回,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秦嵩在这个城市里也只认识一位这样厉害的女人吧。
杜依玲看起来很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身上的那种干练是她这样的学生没有的。
令苏格意外的是,杜依玲并不讨厌她,还主动上前跟她说话。两人聊天的内容一直围绕着秦嵩。
“听说你最近天天来?”
苏格笑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过来?”
“为什么要不喜欢?”
“如果不是我,秦嵩不会搞成这样。”
“谁知道呢。他那么喜欢你,会为你做任何事情。有时候我想这样也好,他躺床上什么也看不到,那哪天你跟李默结婚他就不会知道。不知道也就不会难过。”
“我跟李默我们不会……”
苏格话音一顿,没再往下说。
杜依玲听出了她的意思,却没有追问,只露出一点笑意:“这次的事情你不必自责,毕竟谁也料不到。那些人会付出代价的。”
“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这个你不用知道。你还小,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少听为妙。你就好好念书,有空就来找秦嵩聊天,我也很希望他有一天会醒过来。”
苏格看她表情从容,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你对他很有信心?”
“那当然,我选中的男人怎么可能那么弱。你放心,他肯定会醒过来。至于一年还是两年不好说,随便吧。”
“你不难过吗?”
杜依玲拍拍她的肩膀:“傻瓜,难过有用吗?我要真难过,他为你生为你死就够我难过的了。我这人要求不高,他能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他的心不属于我,至少人还是我的,这就够了不是吗?”
“杜小姐,你很……洒脱。”
杜依玲听到这个词笑了。苏格说得不错,她这个人就是洒脱。小姑娘不懂有钱人家的尔虞我诈。不是所有的人家都跟李家似的,只有一个出众的孩子。
杜家子嗣众多,有能力的比比皆是,她能脱颖而出,能力固然是一方面,心大也是另一方面。
她要整天斤斤计较,活不过三十岁就计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