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忙?”程牧在她出电梯没几秒回了短信问。
这问题,感觉起来像一个坑。她从里面嗅到了一丝丝兴师问罪的味道,一时间纠结如何回复。
“陶夭。”一道短促的女声突然打断了她的纠结。
陶夭顺手将手机揣进裤兜里,抬步进了谢灵儿的房间,微微蹙着眉问:“怎么还没休息呢?”
“这些给你。”谢灵儿将一个小塑料袋递给她,眼见她好奇查看,顺带解释说,“路上苏瑾年买的,你不是爱吃甜食吗?这家蛋糕是老字号,尤其这个纸杯蛋糕,超好吃,我特意让他多买了一点。”
陶夭道了一声谢,上下打量她一眼,若有所思地说:“没感觉吗?瞧着你状态挺好。”
“我没打胎。”谢灵儿突然倾身朝前,在她耳边飞快地说。
陶夭啊一声,疑惑地问:“那苏……”
“他以为我打掉了。”谢灵儿抿抿唇,两手背后勾起,她踮着脚转身,用一种如释重负的语调说,“我在最后一刻后悔了。毕竟是一条小生命啊,就这么……太残忍了。”
“你预备生下来?”
“对啊,生下来跟我姓谢。”
陶夭:“……”
她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一下,迟疑着说:“你爸妈那边,还有苏瑾年和剧组这边,你都想好怎么办了吗?怀孕这事情非同小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要是真想要的话,我觉得你先和他们沟通一下比较好。”
“嗯,我知道,过几天再说吧。”谢灵儿绞着手指叹了一口气,声音低了一个度,“反正马上要回香江拍了,我后面戏份也不多。要不然等拍完这部戏再说,我得再想想。”
陶夭点点头:“那明天再说吧,晚上早点休息。”
“嗯呐。”
陶夭抿唇一笑,先回自己房间。
谢灵儿目送她的背影,不知怎的,觉得她看上去有点低落。
——
陶夭和尤可人同住。
等她快到门口的时候,接到了尤可人一条微信:“你快上来了吗?我预备洗澡。”两个人就一张房卡,她洗澡的话陶夭敲门就没人开。
陶夭看着微信停了步子,回复说:“还得一会,你先洗吧,洗完了发微信给我说一下。”
“好。”尤可人回复说。
陶夭收了手机,转身又乘电梯下楼。
心情突然间就有点难以形容。
“毕竟是一条小生命。”谢灵儿这句话勾起了她一个梦境,让她突然地开始心神不宁。
临近十点,酒店楼下没什么人。
陶夭站在绿化带边上吹了一会风,感觉到手机震动声。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附耳笑着道:“喂。”
“干嘛着呢?”程牧在那边问了一句她先前的话,语调含笑说,“说了一句话人就不见了,真这么忙?”
陶夭静静地听着他说话,一时间,不晓得说些什么好。
程牧敏感地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他在电话那头静了一两秒,用一种温柔至极的语调问:“怎么了这是?心情不好?”
陶夭平复着心里涌动的情绪,忍了半晌,仍是没忍住,她一手握紧手机,声音有一点僵硬地说:“那之后,你有梦见过宝宝吗?”
“……”那边蓦地沉默了下去。
她听到了男人的呼吸声隐约传来,心里又觉得不忍,低声说:“抱歉,不该突然提这么扫兴的事情。”
程牧没说话。
陶夭抿着唇将手机换了一只手握住,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丫头。”许久,他听到程牧分外低沉的声音。
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升起一阵委屈。
那一次,从头到尾她没有感觉到那个小生命的存在,它离开的时候她也根本没有清醒。她没有期待过它,在它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感觉到多么悲伤。可这一刻,再次想起那个梦,突然就忍不住地想到了程牧。
他不知道什么知道了,两个人在病房里说起这个事,他和四哥大吵了一架,拂袖而去。
她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些呢?
陶夭抬手在自己太阳穴上按揉了两下,突然短促地笑了一下,语调轻快说:“我突然犯神经了。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我就是一时无聊随口一问,你别多想。”
“在酒店吗?”程牧突然问。
陶夭笑着嗯了一声。
程牧也笑了:“突然很想你,我一会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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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遗留问题即将解决完。
心里却有一种悲伤。
☆、290:我在房间里等你【一更】
陶夭又将手机换了一次手。
她握着手机,听着那头传来的低沉又温柔的声音,一时间反倒有点过意不去了。
“不要,很晚了。”她听见自己说。
都到了这一步,还计较什么呢?
她和程牧这段关系不是从爱情开始的。他是那般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她如何能要求他,在以往每一刻,都如此刻这般,对她极尽温柔。能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一天天的改变她也看得见。
陶夭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用分外柔和的声音说:“我没事儿。就是突然有点触景生情。时间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们再有两天就能回香江拍戏的。到时候天天能见到。”
程牧静了一两秒,没再坚持,笑着道:“那好。”
“晚安。”
“别胡思乱想。”
“嗯。”
陶夭挂了电话,抬步上楼。
她进电梯的时候尤可人打了电话过来,她没接,在微信里说了一句:“我快到房间了。”
尤可人没再回复,给她开了房间门。
陶夭进了房间,关上门转身,对上正擦头发的尤可人。尤可人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轻声问:“苏瑾年怎么突然又来了?”
“不是为我。”陶夭拿了浴巾往洗手间走,想了想,抿抿唇笑着说,“是因为谢灵儿。”
“啊?”尤可人狠狠愣一下。
陶夭和她四目相对,却没有再多说,只道:“保密。”
“啊!”尤可人又一愣。不过,很明显的,她很快联想到了什么,眼眸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陶夭朝她点点头:“一言难尽,我先洗澡。”
尤可人傻乎乎地说:“哦。”
陶夭进了洗手间,整个人被温热的水花包裹,渐渐地,排遣了那种掺杂着遗憾、伤感和惆怅的复杂情绪。氤氲的热气渐渐升腾,胸口有一种被压迫的沉闷感,越来越闷的时候她关了花洒,踩着拖鞋到墙边开了排风。
浴室镜上一层水汽慢慢消退,映出了女生瘦而曼妙的身体。
陶夭的目光落在一处,抿起了唇角。
心里又觉得不安。
几分钟后,她裹了浴巾出去,第一时间看了一下手机。
没来电。
“洗澡还惦记着程老板呢?”边上,尤可人的目光从自己手机上移开,扭头笑着打趣了一句。
“我看看时间。”陶夭觉得自己好像想多了。临时十一点,程牧应该不至于过来。可如果不过来的话,他却连一个解释或者安慰的短信都没有。关于那个孩子,他似乎一直是这种态度。
心里莫名地有点堵,她蹙着眉换上了睡衣。
眼下临近七月,算算时间,《青春》再有四十多天杀青,距离她去M国的时间也不足两月。时间都挺紧迫了,她倒好,还有心情悲春怀秋。陶夭拿出了《求生》剧本,转个身趴在枕头上,她撑着一条胳膊,一边翻剧本,一边翻看英文词典,嘴里还念念有词。
尤可人见此翻出了自己耳机,戴着耳机看视频。
这段时间陶夭大多住丰县,锻炼身体学英文成了每日必做的功课,一天到晚,比她这个助理辛苦多了。
尤可人忍不住在心里喟叹两声,追剧的情绪都没那么高涨了,一侧头,又发现陶夭拿出了她时常打发时间的素描本。
尤可人顿时:“……”
她摘了耳机暂停了电视,犹豫着问:“和程老板吵架了?”
“啊?”陶夭意外地看她一眼,“没有。”顿了一下,她笑着侧个身,“怎么这么问?”
尤可人努努嘴:“感觉你今天有点定不下心。”
“……是有点。”陶夭合上素描本,看着她突然问,“你还会想起以前的事情吗?”
尤可人默了一下:“偶尔会想吧。”
陶夭抿抿唇,有些话到嘴边,却问不出口。
难过吗?
会遗憾吗?
其实也不用问吧。
她翻个身平躺在床上,下意识地,一只手放到了小腹的位置上,任由思绪翻飞。
这一晚,她的确定不下心。
尤可人也没有和她继续这个话题,很快又开始看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