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温和清淡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醒了?做梦了?梦到什么了?”
那个声音有一种力量,让人平静的力量。
很好听的声音。
时小念闭着眼睛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我梦到很多很多玻璃纸做成的纸鹤,很好看。”
“你是说这些吗?”
那个好听的声音如是说道。
然后,她听到一些沙沙的声音,诱惑着她慢慢睁开眼,落地窗前的阳光慢慢进入她的眼中。
窗前是一帘一帘正在摇晃的纸鹤,颜色透明好看的玻璃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太阳下的星星一样,美丽极了。
时小念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又进入了梦中,宫欧站在她的面前,一身帅气地将无数的玻璃纸鹤映入她的眼帘。
宫欧。
“虽然我看不到,但可以想象,应该是很好看的。”
那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再一次响起,时小念转过头,见到了慕千初平静到没有情绪的脸。
这是一个说陌生又不陌生的房间,仿造帝国城堡的卧室所建,连那台三角钢琴摆放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可她知道,这里不是帝国城堡,不是她和宫欧的卧室。
不一样的。
仿造得再像,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此刻她正躺在床上,身体像是被石头一样压着沉重无比,连坐起来都是艰难的,她就这么躺着看着这个房间。
越看越陌生。
越看心越疼。
“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
听不到她的声音,慕千初站在那里显得有些担心。
“事情到底是什么样的,现在可以告诉我吗?”
时小念问道,声音沙哑得像是嗓子被捏破一样,听得叫人难受。
第937章 事情的真相
“你想知道哪些事情?”
终于听到她的声音,慕千初平静了下来,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伸出手摸了摸,摸到椅子在她床边坐下来。
他身上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平和,就像一个清如止水的修道人坐在她身旁一样。
“所有的,从你再见宫欧开始。”
时小念躺在床上说道,从落地窗往外望去,这个房间仿造得再像,可窗户外面的风光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没有广阔的天地,没有远处隐约的森林。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些玻璃纸鹤在轻轻地摇晃着。
慕千初坐在那里,听着那些玻璃纸鹤的轻响声,眼睛微微低垂,温和地道,“其实你心里已经猜出来了是吗?”
有些事情不是一个人想不清楚,而是不想弄得那么清楚。
“……”
时小念沉默。
“好,我说。”慕千初说道,“其实宫欧设计找到我,并非是吃醋要我的命,也并非想教训我。他是来找我商量,兰开斯特和他的战争一触即发,你是必然的牺牲者,所以,他请我保护你。”
说是商量,但事实却是宫欧在哀求他。
慕千初至今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宫欧那样一个骄傲的人会朝他下跪,会请求曾经恨之入骨的一个男人来保护自己的女人。
唯一的解释就是宫欧自觉已经到了无路可走的地步。
兰开斯特的势力有多大,他是知道的,他曾经和莫娜合作过,一个莫娜就是心计百出、权势滔天,更何况是整个兰开斯特家族。
“……”
时小念躺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脸上露出自嘲的笑意,沙哑地出声,“我猜到了,可他不承认。”
她一次一次地察觉出宫欧的异常,可他都矢口否认,他口口声声说不会离开她,他口口声声说会永远在她身边。
慕千初坐在一旁,沉默。
“其实我告诉过他,我愿意离开他,不做他的累赘,可他还是否认。”时小念说道,沙哑的声音带着些到现在才明白过来的悲哀,“原来他另有打算。”
“这是他行的一招险棋,从兰开斯特最近对你们的一系列报复看来,他们早就有这想法将宫家连根拔起,暗中一定埋下许多的布署,这些是让人触不及防的。”
慕千初说道,“而对付你的必然是兰开斯特最万无一失的一招棋,力量也必然是最大最精锐的,如果只是把你保护起来,那些看不到的暗棋有什么动作很难预控。”
到现在,时小念听到这些陈述已经完全不意外了,她顺着他的话道,“能预控的就是让兰开斯特先下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是宫欧的棋,他既是要完美地保护她们母子,又是以她们为饵,扫清兰开斯特暗伏的力量。
慕千初坐在椅子上,蹙了蹙眉,说道,“其实一切都是在计划之中,兰开斯特从来没有对你下过手,一是因为时机不到,二是因为地点不对,宫欧推测出他们是要在s市对你动手,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说明他们暗伏的力量已然很大。”
“……”
时小念安静地聆听着,没有插话。
“从那个时候开始,宫欧就在想怎么对付这些力量,直到你们回了老家,他想了计划。”慕千初决定快速一些讲完所有,这些真相对一身伤势的时小念来说是巨大的折磨,“当众羞辱时忠夫妇,这也是宫欧故意放给兰开斯特的破绽,兰开斯特将你们两人的人际关系从小到大都调查得太清楚,全在加以利用。”
“……”
“果不其然,莫娜的父亲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利用时忠夫妇的同时,我一直暗中盯着。”慕千初说道,“后来,我偷偷找到他们,他们向我打探时笛是不是被你和宫欧所杀,我没有否认。”
怪不得,养父母会如此痛恨她,原来还有慕千初佐证。
时小念沉默地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一点泪珠。
“当时,连时忠夫妇都不知道希尔部落是兰开斯特在s市的大本营,我只是告诉他们兔死狗烹的道理,答应有个万一会去救他们。”慕千初如是说道,“时忠夫妇认为我和你们是死敌,所以很相信我,于是一直将定位的小仪器带在身上,兰开斯特的那些人不会去搜他们的身。”
那当然了,时忠夫妇对她的恨是入骨的,是丧女之仇,兰开斯特看他们上当受骗哪会想到这两人是棋子中的棋子。
“……”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慕千初解释时小念也知道了,然后慕千初带着人凭定位的位置夺下了希尔部落。
“其实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希尔部落是大本营,但我想着他们应该还有撤退的路线,我决定连他们的退路一并拔起。”慕千初说到这里顿了顿,“只是我没想到你和宫曜会死命反抗,还沿路以血为记,我用宫欧的办法给你们传递过消息,让你们安心等待救援。”
听到这里,时小念再一次自嘲地笑了,泪水溢出眼眶,“那是我们笨,误会了那个消息的意思。”
太笨了。
太蠢了。
闻言,慕千初的眉头蹙了起来,“你们身在局中,却不知道整个计划,会这样不奇怪,是我疏忽了。”
“没有你,我们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时小念说道。
受伤是他们自找的。
活命,是慕千初和宫欧给的。
“计划是迫于无奈,至少这一次,我们应该是把兰开斯特在s市暗伏的力量全都绞破了。”慕千初轻叹一声,“只是没想到你们会受这么重的伤。”
“……”
时小念躺在那里没有说话。
慕千初从身上缓缓摸出一封信递给她,低声温和地道,“这是他给你的,你可以看吗?”
他?
时小念的目光滞了滞,伸出被包裹得全是白色纱布的手接过信封,然后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慕千初的眉头微微一蹙,“需要帮忙吗?”
“不用。”
她这么说着,用力地脸色发白,撑着自己半坐起来,气喘吁吁地靠在床头,缓了好一会儿。
慕千初静静地坐着,眼睛看不见了,听觉却变得十分敏锐。
时小念呼吸的节奏都在他的耳朵里,或急促或缓。
时小念半坐在那里,手被包得太结实,能活动的只剩下几个指头,她一点一点困难地拆开信封,从里边取出白色的一张a4纸。
翻开折叠得整齐的纸张,上面的钢笔字迹力透纸背,那熟悉的笔迹她用手都能摸得出来是谁的。
【到骗不了的时候还是要骗,时小念,对不起。】
就这么一行字。
没有缠绵,没有离别,只有这样一句解释和一句抱歉。
这就是宫欧给她所有的交待。
他必须骗她,她不能知道整个计划,否则,戏就不真了。
“小念,你还好么?”慕千初问道,他能明白时小念此刻的想法,他淡淡地道,“你和孩子是棋盘上拿去诱敌的将,也是宫欧最终要誓死守住的将。”
将死,棋就输了。
将不出诱,对方的招数你看不出来,更险。
这是无可奈何的一招。
时小念笑了,笑得眼睛上蒙住一层水光,转眸看向慕千初的脸。
慕千初竟然会帮宫欧讲话。
宫欧竟然会拿她去当饵。
什么时候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像是她想象的那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