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音乐节开幕,有不少音乐人来表演。朝暮乐队的表演还在明天。吃完饭,大家都想去音乐节看看。
天气不错,他们走进场地,观众已经很多了。远远的看到好几个舞台上有人在表演,观众有多有少。时常也有搞音乐的,背着吉他音箱什么地走过。他们便会跟人打个招呼,虽然并不认识,但因为是同类,似乎天生就带着某种默契和熟络。
岑野也发现,每个舞台前的观众人数,几乎跟表演乐队的名气成正比。有名气的乐队舞台前可以人山人海,也有的舞台前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路人听众。他兀自笑笑,也不知道明天朝暮表演时,会有多少粉丝赶来。不会很打脸吧,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参加公开音乐节。
“到前面去看看?”赵潭说。
“走起!”几个男孩都很兴奋,音乐节参加过不少,可这一次他们是作为表演嘉宾来的,哪怕周围暂时无一人认得他们,可内心暗爽的感觉是半点不打折的。许寻笙看着前面的人海,就不太想去,哪知岑野把她的手一拉,也往前挤去。
他反应快,逮着人群中的空就往前钻,也不管有没有挤到别人。别人也根本不在意。倒是许寻笙,碰到一个人,忙点头:“对不起。”碰到第二个,继续:“对不起。”……别人回头瞧见是个清秀美女,便有人出言调侃:“妹妹,没事,哥不怕挤。”
岑野听她一路老老实实道歉,笑得都快忍不住了,等终于找到个空位置,拉她站定,说:“你要不要这么乖啊?跟他们道什么歉?”
许寻笙也笑了。
岑野又问:“是不是第一次参加音乐节?”她点头。
岑野神色自若的抬起手,往她肩上一放,说:“在这儿就是会很挤,待会儿大家说不定还会故意挤,随随便便就Pogo,你跟紧我,别丢了。”
周围都是陌生人,此刻与他离得更近,确实给许寻笙安全感,于是下意识也任由他揽着肩。岑野见她不拒绝,依赖着自己,心里就跟灌了蜜似的,也不敢再近一步,就这么小心搂着,一起看前方表演。
许寻笙也抬头望去,四面八方都是人头,头顶阳光炽烈,舞台上音乐轰鸣,大家都很兴奋,很陶醉,很热烈。她站在其中,有点不太适应。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人群就像烈日下的水,正在被煮沸的过程。人的一切感官好像都变得粗狂,不再细致可以分辨。
只有身边的他,清爽干净,面目如玉。他的手牢牢按在她肩上,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他也许是爱这一切的,却哪儿也没去,只是安静地伴着她。
明明周围是她最讨厌的喧嚣,可不知怎的,心好像也慢慢平静下来。开始习惯周遭的乱糟糟,开始感受到人群中某种自由而快乐的情绪,开始欣赏舞台上乐队用尽全力的表演。
这感觉……似乎也不错。
人群的躁动,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开始的,等许寻笙回过神来,定睛看去,就看到前排的观众们,已经如同一群失控的直立青蛙,开始蹦蹦跳跳。而且还有节奏,伴随着音乐,一大片大片开始蔓延。赵潭他们早看不到在哪里了,反正哪里人都在跳,在舞动,岑野低低“耶”了一声,拉着她也开始跳。许寻笙实在受不了自己这样疯疯癫癫的舞动,只是被他拉着不动。哪知他见状,笑了一下,也不勉强,松开她的手,很随意,也很摇摆地在她身边滑了个舞步,然后自己跳了起来。
本来许寻笙还有点尴尬,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岑野很少跳舞,因为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在台上专心唱歌。可许寻笙其实挺喜欢看他跳的,他身材很好,高而匀称,还很灵活。虽然从来没学习过跳舞,动作都很简单随性,但就是有种很放肆很快活的感觉,你看着他跳,就会情不自禁被感染。而且他此刻坏极了,专门围着她这根木头桩子跳。连周围的人看到,都被吸引,全都给他们让开了。于是他和她被围成了一个小圈。
周围实在太吵,好多人在看,许寻笙的脸阵阵发烫,可岑野不仅围着她跳舞,眼睛还一直含笑盯着她。她原地局促了一阵,后来周围的人和声音,她不知怎的,也不太在意了,只望着岑野,望着他英俊得好像月光一样的脸,他摇摆得像徐徐春风一样的美好身体,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也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摇摆身体。可是身体和心的感觉,已冲破了她的深深矜持。
然而岑野的眼睛里却刹那闪过震动和惊喜,许寻笙看到他忽然仰头笑了一下,然后他的动作更加放肆,更加快乐,甚至用背,用胸口,似有似无的靠近她,随着她的节奏和动作一起舞动,那怕她的动作如此生疏笨拙。
那时许寻笙想,自己永远会记得这一天。春光那么好,那个男孩因为她肯陪他跳舞,仰头对着天空露出那么开心的笑。他一直在她身边跳舞,哪里也没有去。
第六十六章 明年今日(下)
第二天下午,他们带着乐器设备,到了音乐节场地。在入口旁等了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来接应。许是乐队太多、太忙,工作人员态度礼貌却匆匆,简单说明几句后,就带他们直奔场地,因为还有试音准备工作要做。
途经昨天最热闹的舞台,那里此刻空空如也,并没有乐队表演,所以也没有观众聚集。岑野忽然问了句:“今天晚上这里有表演吗?”
工作人员笑了笑,说:“这是最大最豪华的舞台,当然有——深空分裂乐队晚上会来压轴。”
几个男孩都“喔”了一声。深空分裂是全国最知名的乐队之一,真正的大牌,多次登上各大音乐网站排行榜,粉丝也很多。
“晚上我们能来看吗?”辉子问。
工作人员答:“可能能来看个结尾,你们的表演也是在晚上,时间冲突了。”
辉子:“哦。”
又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才到了他们的舞台。位于整个音乐节场地相对比较深的位置,比那个舞台也小一些,但是一应设备俱全,装饰得也不错。一些现场工作人员,已经在那里了,见他们来,负责演出的经理起身和他们打招呼。
看到许寻笙时,那名经理倒是“咦”了一声,说:“你就是小生?长得这么漂亮,这么有气质,那为什么一直不露正脸,我还以为……”
许寻笙笑笑没说话,岑野往前一步,站到了经理和她中间,说:“哥们儿,咱们说一下待会儿的安排?”
经理便没再管许寻笙,去和他讨论了。
等经理走了,岑野回过头,看到许寻笙几个已经在准备乐器了,他微微一笑,刚要走过去,冷不丁张天遥在旁边,笑笑说:“你把她拉进乐队的,还要她陪着咱们打决赛。越来越多的人会注意到她,你又能护到什么时候?”
岑野看他一眼,似乎漫不经心地一笑,说:“你可以看看,我能护她到什么时候。”
——
天色渐渐暗下来,整个音乐节的场地其实是个大公园,地势起起伏伏,而他们的舞台在一片小山坡上。许寻笙坐在舞台旁,可以看到远处起伏的山峦,也能看到前方一片片或是流动或是驻足的人群。
远处那个最明亮辉煌的舞台,人渐渐在聚集,怕不是有几百甚至上千人了,深空分裂乐队还没登场。
朝暮这边的舞台却明显清冷很多。还有二十分钟,表演就要开始了,舞台前大概有五六十个观众。不过其中不少人,举着“朝暮乐队”或者“岑野”、“小野”的自制灯牌和横幅。几乎都是年轻女孩,她们笑着,期待着,在初春的夜里,微微发抖,还有些许忐忑和羞涩。
许寻笙心头一暖,又偏头看去,他们几个都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抽着烟聊着天,在等候开场。许是暮色原因,莫名的,许寻笙觉得他们变得有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岑野站了起来,走到舞台后方,将帘子撩开看了几眼,又放下了。然后他走回兄弟当中坐着,脸色淡淡的,一直没有笑。
时间一点点流逝,演出经理过来提醒他们准备候场了。赵潭几个按耐不住,先后又幕布后看了看,岑野却一直坐在原地没动弹。结果辉子看完后,回来说:“我靠!深空分裂的观众好多人啦,估计上千了!”
这时岑野才开口:“咱们多少人了?”
辉子答:“我估计也快一百了。”
大家一时都没吭声。
最后是赵潭先笑了出来,说:“得了,都振作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说,咱们要是两个月前来,估计一个听众都没有。”
“不。”张天遥接口,“两个月前,我们连音乐节都参加不了。”
这话说得所有人都笑了。
许寻笙刚才在心里早思量过这事,便说:“我刚才看过了,这里位置偏,来的几乎都是我们乐队的忠实粉丝,可能还有一些是从外地赶来的,我看有人拖着行李箱。也许,别的观众都被深空分裂吸引了。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我们要为这些乐迷,奉献一场不虚此行的表演。”
赵潭一拍掌:“就是这个理儿!许老师都发话了,你们一个个都给老子精神起来,燥翻全场!”
“没问题。”张天遥最先站起来,辉子用手势向许寻笙行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岑野也站了起来,只是他没有说话。尽管这样,浑身上下仿佛也带着平时那种冷酷决绝的气场。
许寻笙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两圈,没说话。
开始登场了。顺序照例是赵潭打头,岑野压轴。外面已经响起欢呼和掌声,虽完全比不上远处舞台的山呼海啸,却也热烈响亮。许寻笙走在岑野身边,看他表情,就怕这小子又犯浑,不过想想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还是扯扯他的袖子,说:“其实今天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我们还是支新乐队。”
他“嗯”了一声,却说:“可老子就是不爽。”
许寻笙居然很想笑,忍住了,说:“那你还想怎样?”
他倒是笑笑,抬手揉揉她的头发,说:“放心吧,我绝不会影响表演。只会化倔强为力量,顶多有点狂躁。”
天空已是纯净的墨蓝色,星光稀疏,远山模糊。灯光从头顶打下,许寻笙坐在他们最后方,抬起头,看到台下,确实人少,都没有站满舞台前方的空地。可是他们聚集在一起,全都是很开心、很期待的表情。而原处,那个更大的舞台,音乐声还在传来。
岑野转过头,与每个人眼神示意,也包括她。许寻笙微微颔首,扬手落下,旋律响起,贝斯吉他鼓声相合,台下的人开始欢呼,岑野一把扯下立杆上的麦克风,开始放肆歌唱。
……
夜色渐深,音乐渐息,人群渐歇。
许寻笙弹下最后一个音符,放下手,抬起头。其他几个人也已停下。他们的心情,已变得充实而平静。他们也感觉得到,为数不多的观众,完全沉浸在他们的音乐中。于他们自己而言,今天又是一场熟悉的、圆满的演出。
在观众和工作人员的掌声中,本来他们应该就这样退场了,结束第一次音乐节之旅。大家都看着岑野,等着他向观众道别。
却没想到他站在麦克风前,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说:“喂,我想和你们——从各地赶来看朝暮乐队第一次音乐节秀的乐迷朋友们,做个约定。”
“哇——”
“好!”
“说吧!”
“说吧小野!”
所有人都大声喊道,此时这方舞台,分明已变成他们这群人圈地自萌的小天地。
许寻笙一直从侧后方看着岑野,看着他的侧脸映着光,有着温温柔柔清清亮亮的笑。那笑也让她感到安心,等着他将要说出的话语。赵潭他们,也都看向了主唱。
岑野拿下麦克风,慢慢吸了口气,就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然后他彻底抬起头,望着他们,露出个无比放肆乃至邪气的笑容,他说:“我和你们约定——明年这个时候,朝暮会再来江城樱花节,也请你们再来——”他伸手指了指脚下的舞台,说:“明年,这个音乐节,这里,你们,还有外面的所有人、音乐节所有人,将只看朝暮乐队!只看我!”
台上台下都是一静,所有人一惊之后,全都笑了,鼓掌欢呼喝彩,几乎所有乐迷开始大声呼喊他的名字:“小野!小野!小野!”
赵潭几个听明白了,也都狂笑起来,赵潭一拨贝斯,发出一连串漂亮激昂的音符,辉子猛敲鼓槌,张天遥也立刻炫了一手吉他作为呼应。而许寻笙看到,岑野已经丢掉麦克风转身,朝她走来。
她看着他一脸沉静的表情,还有些茫然。他却已从键盘上抓起她的一只手,说:“傻愣着干什么,下场了。”好在舞台这一角光线暗,又有乐器挡着,应该是没人注意。许寻笙跟着他起身,走向台后。
身前身后都是人,到处都是夜色、灯光与流彩。许寻笙还处在他刚才那番话的余音中,人有些恍惚。却听他忽然开口:“刚才帅不帅?”
许寻笙说:“帅。”
他又问:“跟着这么帅的人去争夺全国总冠军,好不好?”
她说:“好。”
前面已经有工作人员迎上来,他们仿佛也都被岑野的话语感染,每个人神色也快乐的激动着,身后,其他兄弟也都跟了上来。
来到人前,岑野已松开了她的手,站在那里,和人寒暄。舞台后光线不好,只有稀疏几盏照明灯,他的脸模糊而好看,眉梢眼角隐隐带着放肆的笑,高瘦挺拔中带着几分清冷,仿佛人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他从不言败的主场。
许寻笙就站在他身后,依然在他惯有的“保护范围”内,她一直这么望着他,却不知不觉出了神。
她想,现在他还只是个在比赛中初初崭露头角的乐队主唱。现在他的音乐节现场,只有区区一百人跋山涉水赶来捧场。他这次表演分到的酬劳只有3千块,他在快捷酒店也住的自在逍遥。
可只有她最清楚,他潜藏的能量到底有多大。她已经无法想象无法估量,这样一个他,走到千万人面前唱歌时,又会发生什么?
现在他还年少轻狂,现在他还清清醒醒混混沌沌。等他于转身之间褪去棱角,沉炼光芒,成为一个成熟男子和王者巨星的那一天,这世上还有谁能拒绝他的笑?
第六十七章 初至北京(上)
朝暮乐队的几个人拎着箱子走下商务车,这是双马视频在北京郊区的一处基地。远远望去,周围是青山绿田,绿树成林。人家圈了一大片空地,中间有幢办公楼,还有几栋住宿楼,还有一些配套建筑。中间的广场上已停了几辆大巴车和商务车。还有一些乐手打扮的人拖着乐器在下车。
未来的一段时间,朝暮乐队也要跟他们一样,封闭住宿在这里,参加“超级乐队”杯赛的节目录制。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他们往签到处走去。许寻笙的箱子一路都被岑野拖着,他人高手长,一手一个箱子也轻松。在机场时,还心血来潮提议让许寻笙坐在他的箱子上,他来推。岑野姿势都摆好了,再次被许寻笙无情拒绝。
签到处就在住宿楼一楼。负责签到的头头,是个三十来岁的干练女人。穿件旧卫衣、牛仔裤,短发,脸庞清瘦,讲话也是利落有力的。她叫郑秋霖,胸前挂着个牌子,上面写着“导演”。
郑秋霖起初脸色严肃,看到岑野时,眼神稍稍有些变化。再听到他们报出名号“朝暮乐队”,郑秋霖笑了,说:“你们就是朝暮乐队。过来路上还好吧?”
张天遥先答:“挺好的,老师。”其他人也附和。
郑秋霖点点头,在旁边看着工作人员替他们办好签到、又发了参赛证和房卡,便说:“岑野和赵潭?”他俩点头,郑秋霖说:“跟我来一下。”
许寻笙几个不知道是什么事,就在原地等。他俩跟着郑秋霖,进了旁边的一间办公室,关上门。
郑秋霖自己坐下,见他俩还杵着,很浅地笑了:“坐吧。我是这次比赛的执行导演郑秋霖,长话短说:我知道你们一个是主唱,一个是队长,所以特意来叮嘱你们几句。朝暮乐队很有实力,导演组很看好。希望你们在比赛期间,好好发挥,把握住机会。我们也希望这次比赛,能够真的有实力新乐队出来。这样我们的节目也更有影响力和口碑。靠你们了!”
这话说得太给面子,岑野和赵潭都点头说没问题,并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