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在一旁听着两人对彼此的介绍,眼里划过的笑意,多了一些苦涩和黯淡。
只是,虽然强迫自己转移视线,不要太多看着叶凉夕,却总是忍不住在她和迪伦说话的时候,去看她。
这一次正好撞上傅景湛的视线。
这个男人,眼里多了一丝类似于警告的东西。
温言很快移开视线,看迪伦还有要说下去的意思,他只好在傅景湛越来越不满的神色中拉着好友离开。
叶凉夕转眼看到傅景湛的神色,拉了拉他的胳膊,看向会场另一边,就看到唐如雅和傅远博,以及傅迎雪正坐在座位上,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傅迎雪今天还穿了一条白礼服,手里抱着一束鲜花。
叶凉夕看过去,“唐阿姨他们来了,你也过去吧,我在这里坐一会儿,晚会大概就要开始了。”
傅景湛叮嘱她,“再有别的男人来跟你说话,不许理他们。”
叶凉夕失笑,“哪里还有人过来,刚才那位是温师兄的朋友。”
“熟人的朋友也不行。”
叶凉夕笑,“好啦,我知道了,傅先生,我们再在这儿,其他人都会看过来的。”
傅景湛笑着低头贴了贴叶凉夕的脸颊,“我先去后面。”
“嗯。”
叶凉夕坐下之后,傅景湛当着会场这么多人的面,在叶凉夕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才离开往后面去。
叶凉夕坐下来,知道不少人往自己这儿看,虽然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大大方方地坐下。
座位前的桌子上有画册,是本届参加巴黎美术展的优秀作品装订成册的集合,晚会还没有开始,她便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翻看画册。
傅景湛走过去,跟唐如雅、傅远博打了一声招呼,才在傅远博的身边坐下来。
傅远博难得认真打量了自己的儿子一眼,要不是今晚看见了,他还真的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儿子,这么粘着儿媳妇。
傅景湛坦然看过去,“爸,怎么了?”
傅远博无声笑了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小声道,“当年我陪你妈妈来领将的心情,没想到还能在我们家传承下来。”
傅景湛:“……”
傅远博难得打趣了一回儿子,无声笑开了。
然而,傅迎雪大概就没有那么快放过自己的哥哥了,隔着傅远博和唐如雅的距离她还能探出一个头来打趣傅景湛,“哥,怎么样,这种夕夕被万众瞩目,不属于你一个人的感觉不好受吧。”
傅景湛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傅迎雪仗着父母在场,完全不惧怕哥哥的神威,得意洋洋地继续道,“嘿嘿,你留等着吧,今晚夕夕是在场唯一上台领奖的女华人哦,而且,是最漂亮的女华人,法国人这么热情,尤其是艺术家,不知道多少人看到领奖台上的夕夕之后神魂颠倒,哈哈,有你憋屈的。”
她说一句,傅景湛的脸色就不好看一分。
连唐如雅都不忍心了,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亲昵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说,你总是跟你哥对着干做什么?”
“妈妈,你怎么不帮着我帮着我哥哥啊。”
唐如雅恨铁不成钢,“我的儿媳妇被人拐走了,你就那么乐意,到时候,你从哪里赔给我一个,给自己找一个像小夕这么好的嫂嫂?”
傅迎雪一下子反应过来。
赶紧对傅景湛道,“哥,不气不气啊,我错了,等下我就上台给我嫂嫂鲜花!”
傅景湛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从小到大就喜欢跟自己对着干的妹妹,决定还是保持沉默地好。
晚会现场的人越来越多,观众席的席位也渐渐坐满,媒体与记者几乎将媒体区的位置给占满了。
距离开始还有几分钟的时间,叶凉夕坐在位置上,那本画册已经被她翻了一大半。
前后左右的座位也纷纷有人坐下来,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叶凉夕都不认识,不过无一例外的,每个坐在她附近的人都会朝她这边看过来。
终于,在身边的外国女人一直转头看了自己很久之后,叶凉夕终于忍不住转头去看对方,用英文打招呼,“你好。”
中年女人穿着一条黑色的抹胸礼裙,栗色的长发拨在左肩一侧,笑起来脸上还有秘人的神采,她也用英文回答叶凉夕,“你好。”
女人看了一眼她的桌子上的名字,眼里的神采更甚,“你就是叶凉夕么?”
叶凉夕笑着点头。
女人立刻做出一副吃惊不已的样子,神色都变得明艳了几分,“天哪,我终于见到真人了。”
叶凉夕微囧,但还是很礼貌地跟对方说话。
温言坐在距离叶凉夕有几排远的地方,回头看的时候,就看到她正在跟坐在旁边的一个女人说话,温言印象中有一些记忆,这个女人,在英国的画坛也有不小的名气。
迪伦撞了撞温言的胳膊,“温,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女孩?”
温言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否认。
迪伦就笑道,“从你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看着谁的时候,眼里会发光。”
温言依旧温雅地笑,“我很欣赏她。”
他说得彬彬有礼,就算迪伦想要开他的玩笑,这种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开下去。
舒湮进来的时候,随意在晚会的会场里扫了一圈,便很快就被坐在第三排距离走道只有一个座位距离的叶凉夕,一身红色的旗袍很吸引人的眼球,他乍一看过去,就如同被什么晃了眼睛似的,脸上竟然有一抹怔愣的神色,身子也不由得怔了怔。
等到再看过去的时候,叶凉夕也刚好转过脸来。
女孩年轻的脸上是淡雅的笑意,纵观整个会场,舒湮对她的身份,心里有一点了然。
他笑了笑,朝着自己的座位走过去。
颁奖晚会很快就开始了。
主持人先是介绍了一下本届画展,又着重提名了几位非常优秀的画家,在一阵轻松幽默的氛围之中,也渐渐进入了颁奖环节。
女主持人幽默而风趣,对每一位获奖者都能调侃一番,台下也时不时是一片轰然大笑的声音。
一位年轻的艺术家,在上台领奖的时候,甚至携带了家人,主持人也非常幽默风趣地请他们的家人说了一下艺术家生活中的常态,时不时惹得台下的观众一片笑声。
很快,就到了叶凉夕了。
女主持人做介绍的时候,用一种非常神秘的语气列出了叶凉夕曾经在国内和国外斩获的一系列大奖,然后又念了好几段评委对她的画作的溢美之词,说起“小舒湮”这个称号,主持人还调侃了一番同样坐在台下的舒湮,问舒湮这是什么样的感受。
舒湮如今也不过是四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唐装,站起来笑了笑,任由主持人拿自己来调侃。
叶凉夕早就对舒湮好奇得不得了,听到主持人的调侃也朝着舒湮的方向看过去,正好也看到舒湮朝着自己看过来。
他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和善而亲切,叶凉夕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他,却还是无言升起一抹熟悉与亲切的感觉。
或许艺术是想通的,何况还是在同样的风格上有着同样的爱好的两个人,若非是敌人,大概是最好的朋友。
主持人调侃完了舒湮和叶凉夕之后,很快就变了一个语气,用纯正的英文念出了叶凉夕的名字,“铜奖获得者,唯一的华人画家,叶凉夕。”
全场暴起一阵掌声。
叶凉夕笑着站起来,往领奖台上走上去。
期间,观众席中的掌声不断。
直到她站在领奖台上。
幽默的主持人站在她的身边,露出一副震惊不已的样子,很幽默地道,“天哪,站在叶凉夕的身边,我感觉自己需要再去后台换一个装,才有更多的信心站在这里。”
底下是一片笑声。
叶凉夕心中微囧,但还是微微笑着看向主持人。
主持人收起玩笑,很快就有人端着奖杯走上来,主持人看向台下的舒湮的方向,“本来,今晚的叶凉夕的颁奖着,是考尔比先生,但是,刚才考尔比先生跟我说,他愿意将这次机会让给舒湮先生,因为,叶凉夕曾经被称为小舒湮,这大概就是华人们所说的传承,那么有请舒湮先生上台。”
舒湮显然也是意外于这一出的,脸上的神色还有一些意外,就看到坐在不远处的考尔比先生朝着自己友好地笑了笑,他便也笑着站起来,走上台来。
叶凉夕站在台上,看起来大方而淡定,但是,其实没有人知道,这时候她的心里有多么紧张。
学画的时间越久,接触到的画家越多,明白的艺术流派越多,见到的画越多,就越明白自己的不足,也更加钦慕一些让自己钦佩的画家。
她欣赏的画家不多,当年第一次看到舒湮的画展的时候,只觉得震撼,让她对艺术有了更深地见解和认识,好像觉得,有一种无形的通道,让他能直达舒湮画面的背后,懂得他想要表达的东西是什么。
别人的偶像,或者是当红的明星。
叶凉夕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的偶像,是这个叫做舒湮的国际画家。
所以,得知竟然是舒湮给自己颁奖,她的内心,可谓是一点也不平静。
但舒湮却显得平静多了,走得近了也更加能够看得清楚叶凉夕的眉眼,他的眼里有过赞赏,也有着一丝,因为叶凉夕的震惊而没有来得及捕捉的情绪。
但她很快就接过奖杯,朝着叶凉夕走过来,用中文跟叶凉夕道贺,“恭喜,小姑娘。”
声音里由着莫名的亲切,叶凉夕受宠若惊,忙接过奖杯,眼里都泛起了泪花,声音带着一点沙哑的激动,“谢谢,我,我一直也很欣赏您。”
舒湮笑,“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啊,好好努力!”
叶凉夕手里拿着奖杯,还处于惊喜之中反应不过来。
舒湮给她颁了奖杯之后,很礼貌地跟她拥抱了一下。
然后很快退开。
主持人适当地抓住舒湮要求他讲解感受,舒湮笑得儒雅,用英文回答,“在华人里,有一个词,叫做传承,我是舒湮,叶凉夕被大家称作小舒湮,我想,这就是传承。”
外国人显然不太能理解这种深意,但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但舒湮却不欲多说,笑着走下了讲台。
主持人又拉着叶凉夕,讲了自己创作那一组获奖的处处乡关的经历。
唐如雅看着台上的一幕,不禁感叹出声,“小夕以后,必定是不可限量的,咱们家真是捡到宝了。”
自打叶凉夕从座位上站起来之后,傅景湛的双眼便一直随着叶凉夕,这时候看到他在台上发言,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当年叶凉夕在全国青少年美展的领奖台上领将的情形。
很显然的,那时候的她跟现在是不一样的。
艺术养人,这句话真的没有错,即便她年纪还小,在她面前,也始终像个孩子一样,但这样的时候,身上总有着一种超越了年轻的美感和气韵。
他陪她走过了两三年。
看着她,从一个因为一幅画纠结不已,屡次尝试的女孩,变成现在可以拿着一张纸就随手挥毫的人,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叶凉夕付出的努力,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家里的画室,那些推积如山的画作,沉淀了她多少的努力,能有今日的成就,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而她以后的成就,还会更大更高。
叶凉夕的获奖感言才刚刚结束,傅迎雪手里拿着一束花儿就直奔台上而去,送到了叶凉夕的手上,台下已经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叶凉夕走下领奖台。
后面还有银奖和金奖获得者的颁奖,两个人都是年纪有些大了的艺术家,每个人上台的时候不无调侃,今晚的颁奖典礼被叶凉夕占尽了风头,每每被调侃,摄像师的灯光就准确无误映照到叶凉夕的头上,叶凉夕只是无奈地浅笑。
颁奖典礼结束的时候,在场的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们在现场交流,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温言带着叶凉夕认识了一些相熟的画家,一些原本不认识叶凉夕的人也上前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