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请问您的眼睛真的失明了吗?您可以摘下墨镜让我们看一下吗?”再次提问的记者,虽然仍旧刁钻,却不像之前那样乱成一团了。
莫逸尘牵牵唇角,扯出一抹冷冽的笑。
“真的失明了。不可以。”
此言一出,下面一阵唏嘘。
接着,又是一连串的问题抛下他。
莫逸尘静静听着,等到所有人都问完了,他才清清嗓子,淡淡的说。
“我回来是为了养病,照顾倾倾和女儿。其它的事,自有我的二叔莫南征替我处理,从现在开始,他是我的代言人,有什么问题,你们去问他好了。”
他的回答不禁令他的家人一阵怔忡,连莫南征和他带来的集团高层都惊呆了。
他们原本就不服莫逸星的管理,听说莫逸尘还活着,他们早就和莫南征商议着等到莫逸尘回来,如何对付他,如何把管理权重新抢回来的事了。
他们决定第一步,先借助媒体的势力打击莫逸尘重回莫氏的信心,所以,莫南征安排今天的阵杖,为的就是让莫逸尘难堪。
他本来以为以莫逸尘的个性,抵死也不会承认他已经失明,很难再去做一个位高权重的管理者这样的现实。
如果他不承认,就会激发大众对他更大的猜测和讨论度。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无论他承不承认,被带着同情的目光,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这足以令莫逸尘受到难以接受的一击。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竟然毫不掩饰的就承认了自己的缺陷,还将所有问题推给了莫南征。
等到媒体的话筒一齐伸到莫南征面前,他才感到一阵无所适从的慌乱。
而许倾倾则趁着这个机会,挽了莫逸尘迅速突出重围。
一直上了车,所有人望着莫逸尘,仍是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出。
后来,还是莫南天先开口了:“逸尘,你什么意思?这样就放手了?连莫氏都不要了?”
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这一年来,莫逸星勉强上位,苦苦支撑,可他实在不是经商的料,虽然位居总裁,却处处受莫南征掣肘,几个项目也接连流产,上个月,已经有不少股东扬言要召开董事会,重新更换新总裁了。
所以,莫南天听说莫逸尘还活着,巴不得他赶紧回来主持大局。
然而看情形,一场变故,仿佛挫了莫逸尘不少锐气,他这个儿子好像已经没那么强烈的进取心了。
莫逸尘坐在后排,摸索着摸到许倾倾的手握住:“回归家庭不好吗?从前我忙的时候,你们不是天天盼着我回家。算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该放手还是放手吧。”
他说的很平静,仿佛那是他早就做好的打算。
许倾倾有些异样的望着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
虽然不苟同他的决定,却也没反驳他。
莫南天仍是意难平,尤其莫南征在机场公然刁难他们全家,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还着再激莫逸尘几句,才张口却又收到谢兰的眼色。
“逸尘说的也有道理,他能死里逃生,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其它的,爱怎样就怎样吧。”谢兰眼窝有些潮湿,怕莫南天还要继续给他压力,她又用力的扯住他的手。
莫南天见状,只好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机场这一闹,同样令他感到物是人非,繁荣不再。
当晚,他们先回了莫宅,见过了逸星和莫奶奶。
第二天下午,许倾倾才和莫逸尘一起,捧着许世勋的骨灰返回许家。
许世勋死的突然,为了封锁消息,稳定人心,一直没将他的死讯公布。
葬礼安排在三天之后,和世勋集团的几位股东商议了一下后,世勋集团董事长去世的消息在当天晚上才由世勋的官方微博发布。
许倾倾守在别墅内父亲的灵堂前,她的心情很不好,也无心去看网上那些评论,将葬礼的一切事宜交给赵梦辰处理,她则静静的待在家里,和莫逸尘一起,守在父亲的骨灰前。
从前,许世勋不止一次希望她可以常回家看看,如今,她回来了,而她父亲却永远不在了。
“倾倾,振作一点。”房间内太安静了,莫逸尘看不到她的表情,可是他了解许倾倾,她越是沉默,代表她越是她伤心。
可是最近,她这样的沉默常常发生,令莫逸尘忧心。
他站在窗前,拉过她的手,犹豫了一下,将许倾倾拥入怀中。
许倾倾在他怀里微微的抖了一下,莫逸尘心中一紧,拥在她背上的手又紧了紧。
“现在是秋天了,外面的叶子是不是又该凋零了?”他幽深的眸注视着窗外,仿佛他已经看到黄叶不断飘零的画面。
许倾倾点点头:“快了。”
“生命更替,旧的叶子落下,明年,新的叶子才会长出来,到了夏天,枝繁叶茂的,又是一片繁荣之象。倾倾,你只需要记住,每一片叶子走向枯萎前,都曾经生机盎然过,但凋零是每片叶子逃不开的命运,人也是这样。想想明年夏天,这些叶子还会重新长出来,你是不是心里就舒服些了?”
许倾倾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他在安慰自己。
她呆呆的望着窗外已经渐渐发黄的树叶,再想想莫逸尘的宽慰,心里果然释然了不少。
第607章 倾倾,节哀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到。
出席许世勋葬礼的人选,赵梦辰早就提前跟许倾倾沟通过。
然而,葬礼才刚刚开始,许倾倾还是碰到了她不愿意碰到的人。
即将启程去往墓地时,裴天佑来了。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一脸肃穆。生病的缘故,他看上去很清瘦,原本合体的西装也显的有些肥大,加上天气阴沉沉的,整个人更有种郁郁寡欢的感觉。
许倾倾并没有给他发请柬,远远的望着他走近,打量着他有些空荡荡的裤管,她垂眸,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倾倾,节哀。”裴天佑送上他手里的花圈后,走到许倾倾面前,又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莫逸尘,目光再落回她身上时,眸子里划过一丝怜惜。
许倾倾点点头,来了就是客,虽然她隐隐觉的有些不妥,却也没多说什么。很快赵梦辰过来了,怕许倾倾尴尬,很得体的将裴天佑请到了另一边。
远远的,裴天佑隔着人群,莫衷一是的望着她,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是因为莫逸尘在场,却欲言又止。
“他还有脸来!”许倾倾听到,莫逸尘颇为不屑的戏谑了一句。
“他旧疾复发,失了孩子,又离了婚,估计这一年过的也不好,你就别那么毒舌了,给他留点面子。”许倾倾不放心,又叮嘱了莫逸尘一句。
莫逸尘一怔,后来他也听白川跟他说过,那天幸好裴天佑找到船上,才救了许倾倾。
而且为了救她,他甚至放弃了许秀妍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诚然,他该谢谢裴天佑。可有人从始至终觊觎着自己的女人,那种感觉真的无法令莫逸尘舒服。
“你在心疼他。”莫逸尘说。
许倾倾摇头:“没有!”
他不信,哼了一声,但想到这是许世勋的葬礼,便也没再出言为难。
时辰一到,上百辆送行的车同时墓地驶进。
因为事先发过通告,是以周围还跟着几辆跟拍的媒体车。
这是莫逸尘岳父的葬礼,为了办的体面点,他几乎动用了他所有的资源。上百辆系着挽带和白花的车子驶向市中心时,整座城市仿佛都陷入一片肃穆中。
然而,开着,开着,前面的车辆却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陪在许倾倾身边的莫逸尘蹙眉。
接着,李志急匆匆的过来,对坐在车后座的莫逸尘和许倾倾说:“莫少,前方有一支婚庆车队挡住了我们的路。”
“有人结婚?”许倾倾一窒。
他们办的是丧事,倘若真的有人办喜事,于情于理,许倾倾还是愿意给人家让一分的。
“是,结婚的人是许秀妍。”李志犹豫了一下,再次禀报。
许倾倾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掐了一把。
她发出一声冷笑。
好啊,她送父亲下葬,许秀妍却偏挑这个时间结婚,真够用心的!
“不想婚礼办砸的话,让他们让开!”不等许倾倾说话,莫逸尘先行发话了。
李志应了一声,转身去处理了。
“早上起的那么早,是不是困了,睡一会儿吧。”莫逸尘不想让其它事分她的心,她从凌晨三四点钟就忙着送葬的事,前来吊唁的人很多,不用想也知道她很累。
莫逸尘轻轻揽过她的肩,让她靠在他身上。
“她是故意的!”许倾倾麻木的靠在他身上,目光发直,喃喃的说。
“她会为此付出代价的!”莫逸尘揽在她肩上的手收紧,语气森冷。
许倾顷的目光顺着茶色的车窗玻璃望出去,前方,与他们的送葬队伍迎面停在那里的,是一辆红灿灿的宾利跑车。
跑车引擎盖上点坠着空运来的鲜花,喜庆的气氛如此扎眼。
李志在前方,正和对方交涉着。
对方似乎很强硬,比比划划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许倾倾唇边扯出一丝笑,蓦的,她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倾倾,别急……”莫逸尘不放心她,赶紧从后面拄着手杖一步步跟上。
“你算老几,我不跟你说。你把莫逸尘给我找来,就凭你一个小喽啰,还没资格跟我对话!”宾利车前,新郎官李春城趾高气扬的跟李志叫嚣着。
花车内,许秀妍穿着洁白的婚纱,冷眼看着外面的一切,神色倨傲。
“谁在找我!”莫逸尘快走几步,抢在许倾倾之前,挡在了李春城的面前。
“你就是莫逸尘?”李春城的态度大喇喇的,上下将莫逸尘打量了一眼。
他不是锦城人,是许秀妍执意要在锦城办婚礼他才由着她,虽然莫逸尘的名字从前他也听过,但如今他听的更多的是莫逸尘这个人已经废了,眼睛失明对他造成了致命打击,他早就不是昔日呼风唤雨的莫逸尘了。
“是我!”莫逸尘不卑不亢的答。
“好,今天我结婚,你送葬。按照礼数,要先进后出,莫少,给个面子,让个路吧,结婚是喜事,可不好误了时辰。”李春城见对方阵势浩大,也没敢太嚣张,然而话里话外的优越感却毫不掩饰。
“我送葬,也不好误了时辰。”莫逸尘缓缓说。
李春城一窒,皱了眉又上上下下把莫逸尘颇为嘲弄打量个遍。
“这么说,你是不肯让了?”
“我给你三分钟,把车子挪开!”莫逸尘沉着眸,厉声命令。
对方爆发出一声轻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他抬手,用手指颇为轻蔑的戳着莫逸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