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景行此人,着实是阴晴难定,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没错。
陆先生站在门口许久,见她拿着书本在扉页慢慢悠悠画着什么,此时好奇,拿起看了眼,这一看,乐了。
一直没有尾巴的猫。
“阿幽见过没有尾巴的猫?”他问。
“我们家毛毛的尾巴怎么被阿幽给剪了?”他在问。
两句皆是宠溺。
“还没画完,”沈清为自己开脱,她可没见过什么没有尾巴的猫。
“这样啊!”陆先生说着伸手拿起一侧的铅笔,在扉页上将那只缺了尾巴的猫缓缓补齐。
“还是有尾巴比较好看,不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阿幽你说呢?”陆景行话语中带着讳莫如深的含义。
沈清细细斟酌了一番,方才知晓他在警告自己?
不然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是呢!她在跟别人聊天说自己的丈夫是洪水猛兽,陆先生怎会就是单单的不高兴这么简单?
他素来霸道不近人情,会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如此你编排他?
沈清想,自己可真的是最近日子过好了。
不然怎会白白去聊及陆景行。
“恩,”她浅应。
陆景行闻言,满意点了点头,似是不急着回去商谈要事,反倒是再度拿起笔在扉页上缓缓勾勒,片刻,局面扭转,一个小男孩手里握着绳子,绳子的另一段套在猫咪脖子上,小男孩浅笑看着在地上打滚的猫咪,眼里泛着璀璨之光。
沈清画出来的是一只猫,陆景行画出来的,是一个小男孩正在高兴的溜猫。
她后背一阵冷汗倒流,直直是流进了脑子里。
灌的她体态通凉。
“动物与人不通,还是不要轻易放出来的好,若是抓咬了别人,只怕不好。”
他话语清浅,似规劝似浅聊,随笔勾勒将绳子套在了猫脖子上。
这根绳子,套的何止是这只猫。
沈清掌心冷汗涔涔,伸手放在连衣裙上,试图抹去这掌心瀑布般的汗水。
陆景行借物拟人的手段何其高超?不动声色就能将陆太太吓得浑身体态通凉。
“乖乖,扶我起来,”陆先生假意伸手,自己不能起来吗?能的,为何让沈清帮手?只因想着如今二人在一起,这丫头又对自己上了心,不能在任由自己一人演这独角戏了。
沈清伸手,将他扶起来,行至门口时,陆先生低头擒住她的唇,缓缓亲吻着。
浅尝辄止?不不不,只是时间不允许,将她吃干抹净是迟早的事。
这事,急不得。
陆景行带上门离开,沈清靠在门板上微微收挒心神,随后迈大步过去,将书籍拿起来,
翻至扉页,准备擦掉那个男孩与那根绳子,可满屋子翻腾,找不到橡皮。
砰,书籍落在沙发上。
陆景行,陆景行,陆景行。
她双手叉腰,在屋里缓缓渡步,借此来抚平自己心绪。
世间万物,不可直视的东西太多,若是细看,必定会细思级恐。
沈清想,若她脑子混沌些,不知晓陆景行寓意何谓也就罢了,偏生她能看懂陆景行的借物拟人,真真是气得很。
夫妻二人的切磋,何时才能结束?
陆景行那根绳子套的何止是猫,套的是她。
沈清肝火旺盛,只差一根导火索便能自燃。
再来说说徐涵,他从进不对开始便在陆景行手底下当兵,随后成了他的贴身副官,原意是帮助他处理军中事物,可现在,世道不同,他一个武将做起了厨娘的活儿。
陆先生修整完进来,唤他过去,轻声吩咐了两句进了书房,徒留他一人站在门口风中凌乱。
“给太太送点水果上去,切好。”这是陆先生同他说的话语。
原先,徐涵只是切了些苹果,后来思忖着应该不大对,一通电话打到了沁园询问南茜,
南茜告知,他便又洗了些草莓与车厘子,按着南茜交的方法摆放好才端上去。
这会儿子,徐涵想,伺候沈清比行军打仗还费心费力。
彼时,沈清已经调整好了状态,继续翻着手中没翻完的书,听闻敲门声,喊了声进,当徐涵将一份摆放精美的水果放在自己面前时,冷了许久的脸,有了笑意。
“想不到徐副官还是个心灵手巧的人,”陆景行会做饭她尚且可以理解为在外需要,可这徐涵这份水果摆的实在是跟沁园后厨有的一拼,苹果还雕了花儿。
她乐了,半靠在贵妃塌上浅笑嫣然看着他,笑的一脸温和。
徐涵这手厉害,拿的了抢也那得了刻刀。
见被打趣揶揄,徐涵面色通红,连沈清的话语都未回应,回厨房放下盘子进了书房。
陆景行见他冒冒失失,脸色绯红,原本平静的眸子冷了下来,屋内空气骤降。
送个水果,红什么脸?
陆先生打量的眸子落在徐涵身上来来回回,看的他哆哆嗦嗦半天不敢吱声,生怕陆少这股子阴邪之后烧到自己这里来。
寒冬腊月的严寒都不及陆少阴沉的面庞给他们的压力来的大,众人被这莫名其妙的气氛搞的不明所以,只得齐刷刷的将眸光落在徐涵身上,从他进来陆少脸就垮了,怎么回事?
这一看,徐涵冷汗都出来了。
静谧了数秒的空气如同过了数年。
书房氧气在缓缓流逝,直至最后一秒,陆少呼啦起身。
“休息十分钟,”满脸不悦,情绪阴沉。
临出门时还不忘将刀子似的眸光落在徐涵身上。
陆少一走,书房炸开了锅,个个将矛头指向徐涵,“你干嘛了?”
“我没干嘛啊?我也很无辜,”徐涵辩解,他都快吓哭了,送个水果回来怎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莫名其妙啊!
“你一进来,我们都快缺氧而亡了。”有人不放过他。
“指不定是你们招惹陆少了,他将火烧到我这里来呢!”徐涵不乐意了。
书房里,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谁也不让谁。
“你成天跟着陆少来来去去的,你俩在一起的时间比太子妃跟他在一起的时间还多,陆少是个会随意迁怒的人?”
这……扎心了。
徐涵只觉他这个钢铁之心像是被人拿着烙铁给烫红了似的。
这话,也确实没毛病,他跟陆少在一起的时日多过沈清跟他在一起的时日,陆少也不是个会随意迁怒的人。
卧室,沈清正在静心看书,听闻推门声,侧眸望去,只见陆景行进来,她诧异。
疑惑的眸子望向他。
陆先生恼的很,自己好言好语同她坐许久,都未见她笑脸,怎徐涵送个水果就送的春风满面笑意融融呢?
迈步过去,见放在一侧的水果,似是明了了。
好身手,拿的了大刀亦是拿的了小刀?
这苹果刻的跟朵花儿似的。
眯着眼眸一伸手,一盘子水果贡献给了垃圾桶,沈清莫名其妙看着他,不明所以。
好端端的,招他惹他了?
成天找自己不痛快。
“什么意思?”她冷声询问。
“冬季苹果不好吃,草莓不干净,车厘子洗不干净有寄生虫,”陆先生将这些说的冠冕堂皇。
而这话,在沈清看来,借口,*裸的借口。
冬天苹果又脆又甜怎就不好吃了?草莓不干净?不干净徐涵能端上来?
车厘子洗不干净有哪门子的寄生虫?照陆先生这么说,是否还得拿个一百度的沸水来煮煮才算完事儿?
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找茬来了。
陆太太清明的眸子横了他一眼,依她来看,陆景行脑子伤的比腿严重。
“你高兴就好,”陆太太无言以对,你强词夺理,我说不赢你。
你高兴就好。
这话,险些气的陆先生一口老血喷涌而出,瞪自己?还不屑言语?
怎就觉得自己是个跳梁小丑了?
罢……陆先生心想,不能同她计较,本来就是自己无中生有,惹是生非。
陆先生想,本不想让佣人踏足此处,可沈清没人照料,他着实不放心。
“找个人过来陪你?”他轻声细语询问。
“不用,我觉得这样挺好,”她不喜欢身旁有多余人围着转。
“厨房冰箱什么都有,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嗯?”
“好,”她浅应。
“乖点,”不要老让我挂念着。
陆先生转身离去时,素来不爆粗口的陆太太隐隐约约道了句什么,只是轻启唇,但并未有声响。
下午的书房,气氛跌宕起伏,全然取决于陆先生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