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也有小猫的,不过妈妈不喜欢,送走了。”她瘪了瘪嘴,有些泄气,“等我长大了,我自己住,就有机会了。”
“哥哥明天给你带好不好?”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买一只漂亮的。”
“乔乔就想要那一只,”大约是因为没摸到而委屈,她揉了揉眼睛,“不过你给我也不能带回家。”
“我给你买一只一样的,带它来找你玩儿好不好?”他耐着性子问道。
“那你不会骗人吗?”小个子戒备地看着他,“你今天就迟到了。”
“不骗你。”他勾了下唇,“你在哪个房间?我明天来找你,平时不要乱跑。”
“你今天一直不来,我才跑出来的。”她十分乖巧地点点头,“乔乔平时特别听话的。”
他一直把她哄到了病房门口,进去之前,她在自己口袋摸了摸,朝着他摊开掌心,不放心地叮嘱,“我可以给你糖,你明天不能不来哦。”
“好。”他将糖果从她掌心拿走,推了推她的肩膀,“快回去。”
病房内她的母亲又急又气,对着请的保姆一顿训斥,见到自己女儿完好无损,才缓了缓脸色。
他那边一样鸡飞狗跳,他母亲的机要秘书责问看护的人失职。
先前被他甩开的那些人冷汗都下来了,后来委婉地跟顾景宸表示,希望他下次从病房出来时,能带上他。
顾景宸对人向来客气,也没为难人,也不阻止他们跟着,只是不理会代买的提议,非要自己去宠物店。
所有人都以为他一时兴起,也不敢说什么。他连着逛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只外形相仿的英短蓝猫。
不是纯种,不过他也不在意。
但是第二天,他带着那只英短去找她的时候,他没见到她。
护士正在整理病房,腾出来给新的病人。见到他在门口晃了神,客气地提醒他,“你来找人吗?这个房间的病人上午已经出院了。”
她已经离开了。
倒也算不上失落或者别的什么,他仅仅有点败兴。小丫头可能没有那么注重说过的话,他就是有点太较真了。
顾景宸没再刻意找过她,一面之缘而已。
只是他把那只猫留下了。
可能这么多年形成习惯了,他有洁癖,但对英短蓝猫的耐性出乎意料的好。上一只老了的时候,新的小家伙还是这一种。
这件小事其实无关痛痒,短短的一个多小时相处,和一个小习惯,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影响。
直到他在沪上,“初次”见到温乔,她母亲喊了一声“乔乔”。
原本打算离开的他,顿住了脚步,在并不知道是否是巧合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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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宸垂了垂眼睑,思绪回拢,他伸手将那本书重新摆放好。
他拉开了书柜的暗格,盒子里躺着一份档案袋,里面是关于她的全部资料。
在去斐济之前,他就知道她是谁了。
不过没什么意义。
从某种程度而言,他并不期待跟温乔有什么牵扯;或者说,他并不留恋那段时间,满溢着痛苦和不幸的时间。
尽管和她的一小时回忆,还算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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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触到了他什么霉头,温乔总觉得刚刚缓和下来的关系,突然冷淡了下来。他似乎刻意掐着一个恰到好处的态度,隔开距离。
回去的一路上,沉默了不少。
温乔倒也没多在乎他的态度,懒得跟他找话题,靠在车座上刷视频。之前播出过的热剧,她正在补追。
没带耳机,怕被他嫌弃,温乔还尽量调小了声音,将自己的存在感一降再降。
不过等红灯的空隙,顾景宸还是扫了她一眼。
温乔单手撑着下巴,眉眼弯翘,唇角会因为剧情无意识地翘起,似乎比剧中女主角更容易感同身受。
他是第一次知道小姑娘追剧的表情,这么丰富。
顾景宸单手打了下方向盘,没有言语。
路程其实不远,交通畅通无阻时,不过十几分钟,车子就在宿舍区的路边停好。
预备下车的时候,温乔才跟他说了上车来的第一句话,“麻烦你了,再见。”
顾景宸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冷淡地“嗯”了一声。
温乔像是习以为常,依旧不放在心上。只不过临下车时,她搭在车门上的手顿住,“等下。”
“怎么了?”顾景宸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
温乔低头,左右看了看,懊恼地吐了口气,“坑死了,我东西好像落你家了。”
“策划案?”顾景宸低了低视线,回想起下午他捡起来的一沓文件,他当时还简单地掠过一遍。他淡淡道,“你重做一份。”
他漫不经心的口吻听上去有些敷衍。
温乔:……?
她又没麻烦他辛苦跑一趟,这人想法和提议可真独特。
她在心里吐槽了句“我他妈快被你感动死了,所以我准备打死你”,然后面上还算和气。
“Hello?”温乔不满地啧了声,“您好意思说这话嘛,知道我突然多出来这么一项负担是拜谁所赐吗?”
如果不是先前因为失误旷课,还倒霉到被学工部查到,她根本不用担心学分和绩点的问题。好几个朋友都是拍着她的肩膀,强忍着笑意安慰她:“有的人天天旷课从不点名,你这种特殊案例还是特殊对待吧,节哀。”
简而言之,她是不幸的宠儿,特殊的倒霉。
不过虽然是她自个儿点背,但是有退课这种想法真跟他脱不了关系。
所以末了温乔直勾勾地盯着他,面无表情道:“是你。”
似乎是被她怨念的眼神逗乐了,顾景宸很轻地笑了一下,格外清冷的五官瞬间鲜活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的方案理念就不合适,不太容易获奖。”他凝视着她,“你不如重新设计。”
“什么?”她的眸底掀起一层水雾,有些茫然。
“我看过你的策划案,宗旨偏公益性。我记得你参加的比赛,今年的评选老师不仅是高校的教授,还有一些企业家,获奖的项目这些人是要投资的。”顾景宸略一沉吟,十分耐性地跟她解释,“商人重利,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她当然能听明白。
如果纯粹评选,自然有人愿意“做好人”,褒扬这种公益性质的设计,但是牵扯到是否盈利,触碰到自身利益,资本家们可不傻,不会坐等被宰的。
她报的比赛,得奖才有学分。从这方面考虑,确实不合适。
看她似乎迟疑了几秒,顾景宸鬼使神差地开口:“实在觉得麻烦,等你再写,我可以帮你看看。”
“真的?”温乔讶异他突然的好心。
顾景宸移开了视线,淡声道,“你自己重新构思,我只负责看,最后给你提建议。”
其实话脱口而出时,他就想反悔了。说不分明具体因为什么,他对她一再心软。
“那也行啊。”温乔弯了弯唇角,“难得您今天做个……热心人,感恩。”
怕顾景宸反悔翻脸,她把“做个人”的说法换的委婉了许多。
“等你回去后,把你课表发我。”顾景宸半垂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薄唇掉落几个字,“我看时间。”
“行!回去我就把您从黑……”一时高兴,温乔差点把事实说出口了。
不过跟不打自招没区别,他抓关键的能力挺好。
顾景宸冷淡抬眼。
“你把我拉黑了?”他不温不凉地看向她,姿态随意、眸色淡然。
温乔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识相地从车子里钻出来,关上了车门,“再见。”
路灯的光线从车窗外透进来,他的侧脸像是被镀上一层苍白的釉。顾景宸的手肘搭在车玻璃上,他看着她的背影。
很烦。
难以言明的情绪在他心底烧灼着,他按了按太阳穴,合上了双眼。
顾景宸觉得自己最近不太正常。
出于多年的教养和习惯,他对多数人都保持着礼貌和温和,但也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其实骨子里透着冷淡,他就不是个多么走心的人。
所以不管是出于什么,他今天对她关心得有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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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乔在宿舍门口撞上了陈梨。
陈梨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看到她走过来是面上露出微笑,“你才回来啊?之前外面的雨下的不小。”
“嗯,已经停了。”温乔没太想搭理她,从她身旁绕过去,低头将顾景宸的手机号拖出黑名单。
陈梨弯了弯唇角,语气温婉,“我还怕你之前在路上淋到呢。”
无聊。
她就站在陈梨面前,淋没淋到雨一目了然。非得多此一举问一句,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想对什么事刨根究底。
试探的方式让人不舒服,温乔的脚步顿住,她扫了陈梨一眼,“我打的车,怎么了?”
顾景宸停车的位置离宿舍楼并不近,这么远的距离,就算视力二点零再加没有夜盲症,也看不清。
也不知道她突然这么关心自己,是吃错了什么药。
“没事,我怕你生病,你舍友回来的时候淋了雨,这会儿就有点不舒服了。”陈梨从容地看着她,水灵灵的眸子一派清明。
“多谢关心。”温乔回之一笑。
转身的瞬间她面上虚伪的笑容收住,冷淡的上了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两年的相处,陈梨无时无刻不在印证这句话的真实性。
温乔对她失去兴趣,将自己的课表截图,发给了顾景宸。
他倒没有温乔想象中“弧长”,消息发送后,他几乎是秒回。
“下午两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