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温乔以为他不太想继续交流下去的时候,他冷不丁地问道。
“你从没爽约过吗?”
“爽约过。”温乔几乎没怎么想,心虚地轻咳了一下,“不过就一次。”
顾景宸眉梢微抬。
“还是那次住院,我在医院瞎晃荡的时候,有个小哥哥把我送回去了。后来有天,我跟他约好了一起玩,结果家里公司出了点事,爸妈急着回去,我怎么闹都没人听,就被带走了。
我没问过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他,所以最后我放了他鸽子。”
温乔有些丧气地憋了憋气。
“虽然这么久了,我都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模样了,而且我也留纸条说对不起了,但我老是有种做错事的感觉。”
顾景宸并没看到她的纸条。
也许是被当时收拾病房的人清理了,也许是他没注意到。不过都不重要,他其实没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
可听到她这么在意,他的心不可抑制的柔软下来。
“他如果听到了,一定会感激你。”顾景宸眸色温和下来。
并没有纠结他的用词为何是“感激”而非“原谅”,温乔只是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是该感激我。”她轻笑,“毕竟他也放过我鸽子,我都不计前嫌,还为自己的爽约愧疚了这么久。”
-
温乔睡醒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
十点半了。
拉开窗帘的一瞬间,房间内被映得铮亮。窗外白茫茫一片,积雪堆得到处都是,有些刺眼。
昨晚一经折腾,她的睡意被彻底驱逐,后来困意上来,天色隐隐亮了。然后她一合眼,仿佛半个世纪就过去了。虽然考试复习周没课,但她还是不自主地心虚起来,她飞快地洗漱完毕,然后就坐在床上踌躇。
温乔头疼地捂了捂脸。
她觉得有必要抢救一下自己在顾景宸心目中的印象。
不过等她临时编好借口,酝酿着一番动人说辞,蹑手蹑脚地下楼后,才发觉顾景宸不在。
“温小姐,您找先生吗?”别墅内的阿姨似乎是候着她的,听到楼上的动静看向她,笑逐颜开,“先生有事,今早出门前吩咐过,说您昨晚睡得晚,特地不让我吵醒您。”
“不用了不用了。”温乔连连摆手,“我有急事,得回学校。”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句“睡得晚”,十分意味深长。
不过她也没有跟陌生人辩解的道理。想到这,温乔又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这怎么好?您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阿姨“哎呀”了一声,还是想留她,“先生知道了,说不定会怪罪,我没法交代。”
“是我自己不饿,不用你交代。”温乔也不顾阿姨的话,折身回房间拿东西。这次回去,她才注意到床头放着东西。
她略微诧异。
是一个深色包装礼盒。刚刚只顾着尴尬了,她全然没留神房间里多出来的东西。
礼盒上有一张卡片,只留了一句话:
圣诞节礼物。
这么简洁又直白的方式,还真像是他的风格。不过很难得,他居然知道圣诞节是需要礼物的。
温乔哑然失笑。
她拿了礼盒,也没拆开,径直下了楼。
阿姨又诚惶诚恐地挽留了几句,温乔还是没打算多待。不过她也确实急着回去,下午还有一场考试。
今年的时间有些特殊,圣诞过后就是农历腊月,考试日期被相应调整。温乔双修的课程,前两天心理专业的考试已经结束,然后准备经济学院最后的专业考。
离寒假就剩最后一场final。
出了考场后,林锦为温乔画重点的准确性千恩万谢,就差抱着她喊“万岁万万岁”了。
“你说你临时突击的效率,用在平时多好。”温乔睨了她一眼,“我都觉得我在耽误你,我应该让你自食其力,挂一次你就会努力认真,然后走上学习巅峰了。”
林锦:……?
“别吧,大佬,你的想法很危险啊。”林锦差点跳起来,“以后没有补考和清考了,你不能现在这么狠心。”
说话间,温乔收到了消息通知。
与此同时,有人给她道贺,顺便拍照给她。学院一楼的电子屏幕刷新,公众-号也相应推送了消息,公布了来年法兰克福SFI三月进修名单。本科生名额里仅有两人,一个是兄弟学校的大四学长,另一个自然是温乔。
意料中的事,温乔倒也没多惊喜。
倒是林锦感叹了句,“你毕业以后真不打算回家接班啊?不觉得可惜吗?”
“有什么好可惜的。”温乔锁了屏,满不在意地耸了下肩膀,“我家又不是有皇位可以继承,用不着上演皇位争夺大戏。再说了,我以后可以拿分红的。”
“你这也太佛了,换我,我就向钱看。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林锦纠结了一下,“你别嫌我说的难听,虽然少池哥哥人好,可是这份东西本来就该你的。”
温父是年轻时候白手起家,温家现在的家业是温父和温母结婚后打拼下来的,和前妻并无关系。按理说,以后温乔继承家业顺利成章,结果温父有些迂腐,守着传男不传女那一套,而温母打定主意了就疼这个女儿,才闹到今天这样。
这也是温母对这个继子耿耿于怀的原因。
“我知道你在替我考虑,不过我确实没那么在意这些。”温乔失笑,“而且哪有什么该不该属于谁,又不是我拼下来的事业。”
林锦啧了声,“行吧,我没你这个思想觉悟高。”
温乔懒得搭理她。
“对了,”被无视掉的林锦突然想起什么,冲着温乔眨眨眼,暗示她,“我刚想起来,你昨晚没回来欸。”
“嗯,我不是跟你说了,雪太大了吗?”温乔没太在意,“你失忆了?”
“这不是重点!”林锦翻了个白眼,“重点是,你昨晚是跟教授在一起。”
说着林锦压低了声,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欸,所以你们昨晚有没有为爱鼓掌,激-情一夜?”
“你能不能闭上你那张漂亮的小嘴?”温乔被她的直白呛到,她张了张唇,“你是看多了有色小说吧,以为坐了火箭吗?”
“哦,看来没有。”林锦失望地摇了摇头,“教授不行啊,都留宿了还能无事发生,不是性冷……唔。”
怕林锦说出更惊天动地的话,温乔一把捂住她的嘴,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是皮卡丘的妹妹,皮在痒?”
积雪在脚下“咯吱咯吱”地响,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小道上走,忽地闭了下眼睛。
虽然不太想跟林锦交流这种话题,毕竟她经常越说越离谱,但是温乔还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顾景宸好像还没正儿八经表个白吧?
-
从老宅回来,顾景宸顺道去了趟锦棠。
燕京的第一场雪,到处砌了一层银白。锦棠的西府海棠砸了大量财力和心思来养,半封闭的庭院里靠人工维持着适宜条件,即便是冬日也不败,是一道独特的景致。
他过去的时候,前面正在赌石,氛围高涨,裴砚倒是一改常态,没凑热闹。
顾景宸想起这两日的事,随口问了句,“这几天顺利吗?”
“顺利个屁,”裴砚恹恹地笑骂了句,“老子这一上午,快被公司里那群老狐狸算计死了,一个个都等着吃肉喝血呢。”
说着他扫了眼女伴,一个眼色递过去,对方娇嗔了一句,袅袅娜娜地从他怀里起来,然后知趣地起身离开。
顾景宸没太在意。
他没被刺激到摔砸东西破口大骂,还能维持着风度坐在这开玩笑,说明事情还在掌握之中。
“我那个卖温厚老实人设的二叔,我知道,私底下胃口就不小,这次又吃了好几个点。”裴砚点了根烟,面色沉了下来,“不过你上次提的,我真没想到。我找人调查了,这两天于成确实不老实,已经开始和中诚国际的黄建国接触了。”
“意料之中。”顾景宸抬了抬眼,“不过你沉住气,别这么快惊动。”
“我知道,迟早一起料理。”裴砚沉着脸冷笑道,“老东西去年查出病来,半截身子都入土,还这么野心勃勃。他是打算带进棺材里吗?”
“说话温厚点。”顾景宸轻抿了一口茶,疏疏淡淡地从描花茶杯上掠过。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我问你个问题。”
裴砚敛了神色,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
“你说,如果要跟人表白,需要准备什么?”顾景宸蹙了蹙眉,“常规的烟花盛宴,烛光晚餐是不是特俗气?”
“……”
“但是什么都不准备就跟人表白,是不是太突兀了?而且不太正式,没有惊喜感?”
突兀和惊喜难道不是一种意思吗?
裴砚唇角抽了抽。
原本在这种严肃的情景之下,他还以为顾景宸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结果他心情沉痛之际,顾景宸一直考虑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果然是表面兄弟。
“不是,你……”裴砚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他,怪异的表情像是牙疼,“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最近不正常?”
“还好。”顾景宸心情好,平静又耐心地搭了句白,“不过我觉得我恋爱了。”
“我觉得你他妈变-态了!”裴砚一拍桌子,“你从昨晚,不对,从很久之前就不正常了。”
其实前段时间他就有种种征兆,不过并不明显,裴砚也没怎么注意。
然后从昨晚开始,事情发生的离谱。顾景宸深更半夜问他,圣诞节应该送什么礼物,还加了个最没说服力的前缀,“我有一个朋友想问问”。
今天更可怕了,顾景宸连前缀都省了,懒得跟他虚与委蛇了。
爱情是个什么让人癫狂的东西吗?
妙啊!
“算了,问你也白瞎。”顾景宸眸色轻淡地看着表情复杂又丰富的裴砚,“你应该也没正经谈过恋爱,没有经验。”
“我靠,”被突然鄙视了的裴砚有些不平,“我需要什么经验,追人的经验?我没经验是因为我招招手就有大把女人好吗,还用得着我来追?而且你也用不着这么费心思吧。”
“肤浅。”顾景宸不耐烦地摆了下手,“你说的那群莺莺燕燕是什么玩意儿?你自己都看不上眼。”
裴砚被他刺激得浑身一个激灵。
“别拿这种货色跟她相提并论。”
顾景宸掀了掀眼皮,漂亮的桃花眸藏匿在镜片后,唇角的弧度有些刻薄。
“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