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星辰幼儿园。
“小渡妈妈。”幼儿园老师站在座机旁, 打了十几遍电话才打通家长电话。
老师脸上浮现焦急担忧:“是这样的, 小渡妈妈, 小渡发烧了。我这边还有几十个学生要关照走不开,您可能得过来带小渡去趟医院。”
夏天闷热天气,灰白色的天,燥热的空气, 树荫浓密蝉鸣不止。
幼儿园破败老旧,墙体发黄,墙上涂着规矩的涂鸦。
天花板上的老风扇吱呀吱呀转着,四岁的小南渡乖乖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不远处玩滑梯玩游戏的小朋友。
旁边老师通话似乎被挂断:“小渡妈妈!南渡妈妈!”
小南渡没注意这边,一直盯着那边玩耍的小孩。
老师放下电话听筒,转头看了一眼坐小凳子上的小南渡, 鼻子有些发酸。
她走过来,在小南渡面前蹲下, 握住小南渡滚烫的小手:“小渡呀。”
小南渡目光这才从那边玩耍的人身上收回来,看向老师。
小男孩唇红齿白, 黑色眼瞳很干净,丝毫不知自己处境,对着老师咧嘴一笑,是个爱笑的小男孩。
老师心都软了, 抬手摸摸他头:“肚子还痛不痛?”
小南渡摇头,声音稚嫩:“不痛。”
“头呢,头痛不痛?”
小南渡很诚实, 点头。
或许因为自己也身为人母的原因,老师鼻尖再次发酸,对他笑:“老师去给你拿药,你在这里乖乖坐着好不好?不能乱跑哦。”
小南渡点头,乖乖应:“好。”
老师摸摸他脸:“乖。”说完起身去隔壁拿药。
小南渡在幼儿园并不讨喜,全园老师基本都知道,小朋友不跟他玩,不跟他好。
中午就是因为被别的小孩抢了被子,醒来才会发烧。
直到下午五点放学,陆妈妈依旧没有出现。其他小朋友都被爸爸妈妈接回家了,只剩下小南渡一个人。
老师焦急站在座机边打电话。
这次十几遍过去那边的人都没接电话。
太阳快要落山,小南渡背着比他大一号的书包蹲在地上看蚂蚁。
陆妈妈不来接小南渡放学是常有的事,但每次老师还是尽量会等他妈妈过来,今天是等不到陆妈妈的一天。
老师牵着自己孩子出来:“小渡。”
小南渡慢一拍才站起来。
老师在他面前蹲下:“你妈妈今天有事不能来接你了,你还认识回家的路吗?”
小南渡小脸有点小小的婴儿肥,他认真点了点头:“认识。”
小南渡已经不仅一次自己走回家,老师也只是问个放心:“那你要安全走回家,可以答应老师吗?”
小南渡玩着手指,又认真点了点头。
小孩不过四岁半,却乖巧懂事得不似寻常小孩。他跟老师说了再见,背着书包慢腾腾走回家。
……
小南渡家住在一片旧破居民区。
许是今天发了烧他迷路了,自己七弯八拐乱走,最后在天黑之前终于找到家附近。
小南渡头晕乎乎的,垂着头慢吞吞走着。
附近人家饭菜香飘香,小南渡吸了吸鼻子,小脚丫像被固定住似的。
他饿了,他想吃饭。
门口的老人见这小孩这饿死鬼一样看着他,摆了摆手斥退他:“看晦气了都,赶紧走赶紧走。”
被人驱赶,小南渡攥着书包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在快到家的时候,走着走着身后忽然传来哄笑声。
小南渡回头,一群小男孩抱着肚子指着他狂笑。
水泥路面上掉了一地的书,小孩子认真又歪扭的练字帖,乱七八糟的涂鸦画。
小南渡小短手拍了拍自己背后,扁扁的。
小嘴巴瞬间委屈地瘪了起来。
他的书包破掉了。
那群小孩见欺负人得逞,越发猖狂:“傻子没用!哭了!”
小南渡已经被欺负惯了,转身一本一本捡起地上的本子。
“傻子还不知道是我们故意划破他书包的!”有个小男生笑。
有的人已经捡起小石头扔向他:“没爸的傻子野孩子,没饭的傻子穷孩子。”
“妈妈不要野孩子,天天跟人生孩子!”
小孩子仗着年幼无知,童言无忌,对人施以最大恶意。没有理智束缚,将性本恶发挥至淋漓尽致。
这个年纪的狠毒最是伤人。
小南渡一路哭着回家,额头上破了一块,血淌糊小脸。擦破皮的小手还紧紧抱着自己的书。
旧巷老房,小小的身影孤独又落寞。
回家妈妈不在,家里一片漆黑,小南渡搬了椅子,爬上去踮脚开灯。
他哭得满脸花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可是妈妈没有给他做饭。
小南渡浑身烧得滚烫,坐在床上哭着哭着便睡了过去。
直到晚上九点,家里门砰的一声被踢开。
小南渡被吵醒,却是眼睛一亮,妈妈回来了。
他溜下床跑出去,客厅却不只妈妈一人,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小南渡不是第一次看见这种画面,每次妈妈身边都跟着不同的男人。
这是平常事。
小南渡一看见妈妈,下午的委屈一下子全上来了,他扑腾两条小短腿朝妈妈跑过去。
“妈妈,痛痛。”
男人看见小南渡,皱眉,不知跟母亲说了句什么,然后进了浴室。
母亲见小南渡这副模样,皱眉:“去哪儿弄的?”
小南渡奶声奶气:“妈妈,他们打我。”
“打你?打你你不会还手?!我生你到底有什么用?”
小南渡被妈妈吼了一声,缩了下肩膀,小声叫了句妈妈。
母亲一下子推开他:“别叫我。”
小南渡跌坐在地上,瞬间委屈哇哇大哭。
这一哭更是惹怒母亲,母亲从沙发上起来,将他拎了起来:“哭哭哭!每天就知道哭!”
小南渡扑腾着腿。
“这么喜欢哭是吧?”母亲几步将他拎出了门外,“今晚给我在外面哭个够。”
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
屋外落雨,雨滴顺着屋檐掉下,打在小南渡沾血发热的额头上。
小南渡小小一只被扔在门阶上,没敢再哭出声,咬着唇小肩膀哭得一抽一抽。
稚嫩的小脸糊满了泪花。
……
从小到大,给过陆南渡糖的人很少。
所以只是一颗糖都能让他高兴很久。
长大后终于有人肯给他糖吃,他死心眼地跟着。
可现在,连那人也不给他糖吃了。
/
江汐一夜没睡。
窗外的雨没有停的趋势,细绵却也缠绵。
吃完晚饭从夏家出来的时候没见陆南渡,江汐大概能知道他去哪儿了。
陆南渡是京城人,但却从小住在这座城市里。大抵是回家了。
而陆南渡以前那个家是怎样一个家庭,她很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江汐终于有所动作,掀被下床。
她拉开窗帘朝阳台外看了眼,四五点的天空还未亮,四周沉睡寂静无声。
楼下不见人影,应该走了。
江汐继续躺回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