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焉识低下头,望着底下的少女笑,“我像那么low的人吗?”
“啊?”
“这些都是暖白色的,仿照天上星星的颜色。”
吴知枝想了一下,笑了,“一定很好看。”
“等下弄完了给你看看。”
“好,现在还需要做什么吗?”
“没什么事了,你可以把蛋糕什么的东西先拿出来。”
“好。”吴知枝应了一声,回到店面,避着安安的耳目,偷偷把零食饮料水果什么的先拿到后院。
她回来返走了几次,吴安安侧面对着她,在贺希言的指点下,全神贯注地拼乐高。
但吴安安没发现她,贺希言却是知道的,偶尔抬眸,瞅她一一会,就见吴知枝冲他挤眉弄眼,意思是让他好好跟吴安安玩,别关注她的一举一动。
贺希言被她可爱到了,笑了笑,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吴知枝继续收拾东西出去,吃的,喝的,蒲团,椅子什么的。最后拿的,是她跟陆焉识两人一起完成的蛋糕,她摆在后院的木桌上,按着安安的岁数,数了七根蜡烛出来,过完生日就七岁啦,马上要上上学了,算是从幼儿进入儿童的全新阶段。
她弄好蜡烛,然后,发现没有打火机。
这真是着急中最操蛋的事情了,他看了后头两人一眼,“没打火机,你们有没有?”
花架上的两人同时摇头,表示没有。
两人都不抽烟,有打火机就怪了。
她‘哎’了一声,“你们在这看着,我去对面买个打火机。”
他们家对面就有个小卖部。
她行色匆匆跑回门面,见她要出去,贺希言站了起来,“知知,你去哪?”
他想着要去远的话,他可以送她过去,今晚他是坐家里的车过来的,车就停在前面,司机在车里等他。
而今晚,也是他第一次没有约上苏北,独自一人怀着小心思偷偷来的。
昨天下午听到安安生日,他心里就有注意了,只是碍于苏北在场,当时没说什么。
“去对面买打火机。”她穿着拖鞋,穿过了偶有车辆来往的马路,去了对面的小卖部买了一个打火机过来。
贺希言见她回来,又问了一句,“还没好吗?”
“快了,在等等。”
她回了后院,开了门,又翘翘关上。
陆焉识跟吴桐两人已经缠好了满天星灯,从梯子上下来,按开了开关,验收成果。
乌暗暗原本只有一盏小灯的后院顿时被满天星的光芒照亮,一派暖黄璀璨。
好看得吴知枝发出了一声惊叹,可能是活在这个小城镇的原因吧,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装饰灯。
她冲陆焉识比出一个拇指,眼睛盈满笑意,“厉害!好漂亮啊。”
他从梯子上跳下来,身姿飒爽,一头汗,“第一次搞这花样,累死老子了。”
吴知枝拿了抽纸过来给他们,“擦擦吧,都一身汗。”
两人拿纸巾擦汗,天已经热得可以穿短袖了,后院又没有空调风扇什么的,干这事不热才怪呢。
“打火机买回来了吗?”陆焉识问。
“嗯。”她拿出打火机,到蛋糕前面,想把蜡烛点上。
“现在就点火吗?要叫安安过来了?”
“没,我先试试,先点上,在吹灭,等下就好点一点。”她把蜡烛一根根点上,又吹灭。
陆焉识擦着汗过来看蛋糕,没有没撞坏什么的,非常完美漂亮,他笑着说:“看着挺好吃的。”
吴知枝笑起来,“那你等下多吃点。”
他说:“就是弄灯弄得累死了。”
“辛苦了。”她笑眯眯,抽来一张纸巾,对他说:“转过身去,我帮你擦擦汗。”
他听话地转过去。
旁边被喂了一碗狗粮的吴桐:“……”
恋爱的酸腐味啊。
虽然他不说话,但他有想法的啊,他姐真当他是透明的空气吗?天天当着他的面跟姓陆的秀恩爱,这样明目张胆真的好吗?还未成年呢!要是被学校的老师领导什么的知道了,又或者被哪个同学举报了,那是妥妥要受处分的啊。
陆焉识转了身,他身量高,足足高了吴知枝一个头。
吴知枝需要抬高手,还能替他擦后脖子上的汗。
纸巾从脖子上轻轻划过,带起一阵麻意。
陆焉识静静又上瘾的感受着那震颤人心的触摸,得寸进尺说:“背上那里也全是汗,你也顺便帮我擦擦吧。”
她懵了,窘迫道:“衣……衣服里面啊?”
“对啊,就肩胛骨中间,我够不到。”说着,还想自己把衣服拉起来。
吴知枝无意识看到他衣服上拉,露出白皙的腰,呼吸一窒,赶紧拦住他欲行脱衣的手,“行了,就擦汗而已,用不着脱衣服吧?”
“我没脱啊,就是给你看看。”
吴知枝一头黑线,“行吧,别弄了,我帮你。”
说着看着他身上的白T恤,啧了一声,“吊装饰灯你还敢穿白衣服,牛。”
“今早穿这个,就懒得上去换。”他背对着她,感觉到一只手捏起自己的衣角,身子不禁紧绷了起来。
明明就是件很平常的小事,擦个汗而已,又不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他为什么会莫名的觉得紧张跟亢奋呢?
T恤被捏住,她的纤手拿着纸巾伸了进去,贴在肩胛骨中间,抹去了那层细密的汗。
陆焉识的身子蓦地颤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垂下,盖住了眼中那些激荡的情绪,他动都不敢动,僵硬地愣在那里,拖了条长长的影子出来。
而她的影子,就在他后面,矮了他一个头,从地面上的影子来看,她的手放在他后背,脑袋与自己的挺拔的背,仅有一片纸的薄薄距离。
他侧目盯了一会,忽然颇有小心机的将身子往后靠了一点,让两人的影子在地面上形成相依相偎的剪影。
然后,他看着那两道贴在一起的影子,满意的笑了。俊美脸上那些高高在上的桀骜皆褪去,余下小小心思的,属于少年青涩隐秘的沉甸甸甜蜜。
自从爷爷奶奶过世后,他的世界便一直是灰暗的,少年茫然的他,曾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堕落倔强的用刺猬的皮包裹了自己,叛逆,冷漠,薄情……
直到吴知枝的出现,她像是苍茫人世间唯一一个可以令他灵魂栖息的地方,她抚平了他心间所有的伤痕,那些曾以为是肝肠寸断的痛苦,都被她一件件撬出了心间,只余下对她刻骨铭心的眷恋。
他,想抱抱她。
转过身去,刚想去抱她,后院的门就被推开了。
贺希言的手握在门环上,长身玉立。
灯光下,他的眼越过昏暗,看到院子里给陆焉识擦汗的吴知枝,两人被笼罩暖黄的光晕中,美如一副画。
贺希言眼神暗了暗,脸上的冷意就此盛开,毫不掩饰的暴露在光线下。
两人这个样子,还需要他猜什么?
曾对他许下的承诺,在这一刻也像笑话一样荡在了空气中,她曾说,想和他上一个高中,一个大学。
他退而求其次让她考上第一,这不就是他的回应么?
为什么她的承诺,如此之草率轻浮?只不过短短一年多时间,已经忘了个精光,跟一个才认识了不到几个月的家伙……
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的阻碍是苏北。
却不曾想,姓陆的转学来才没多久,就把她给骗走了。
嫉妒的怒火燃烧得他的脸色有片刻的扭曲,他压制着怒气看两人,片刻后,菲薄的唇瓣露出无声的讥讽。
随后,一句话也没有说,砰一声关掉了后院的门,面色阴暗地走掉了。
他快步出了吴记,上了马路对面的车,脸色凉薄冷凝,“开车。”
轿车缓缓启动,贺希言闭上眼睛,刚才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回放,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他们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是以他的智慧,他已经大致猜到了,之前怎么都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在心里落实了下去,随后,心底掀起滔天怒意,气得他挥掉了放在后排上的两瓶矿泉水。
路灯从街上斜照而来,忽明忽暗,映得他的脸色一时人间,一时地狱。
*
这边,陆焉识见贺希言发了一通脾气然后跑了,目光颇狐疑地看向吴知枝,“什么情况?”
吴知枝的表情有些回不过反应来。
记忆里,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贺希言,也许经常冷眼旁观,但他一直是不动声色的,从来没像今晚,气得直接摔门离去,他一直是端和雅的典范,无论是走路还是站立,都优雅严谨得宛如画中走出来的贵族。
今晚忽然这样,也让她有些适应不良。
“我也不知道。”她摇头,想了一下,还是不明白。难道就因为看见她和陆焉识……就生气了?
生的是哪门子气?
陆焉识觑她,“难道是吃醋?”
“这怎么可能?”吴知枝摇头否认,她跟贺希言又没什么,有什么好吃醋的?该不会是贺希言被苏北上身了吧?忽然就看啥都不顺眼?
“那我就不知道了。”他看了她一眼,好像在观察她脸上的情绪,见她实在茫然,便没在猜想下去。
她看着也是一副很懵的样子,不像是有内情的样子。
况且……
他在心里默念自己的追女朋友计划表,‘相处过程中,需要张弛有度,不要太管太缠,逼得对方喘不过气。’
所以,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乱吃醋乱说话,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和矛盾。
他发现自从有了这张表格后,他的脾气变好了很多,时常安慰自己两句,心胸便异常开明冷静理智。
由于今晚是安安的生日,贺希言生气的事情就暂且被抛到了脑后。
吴知枝把门店提前关了,把外婆和妈妈从楼上扶下来,先安置到了后院。
随后她捂住吴安安的眼睛,牵引着她,慢慢把她带到了后院,“还不能睁开眼睛噢,要姐姐说可以睁开了,才能睁开。”
“好。”吴安安乖乖配合,被吴知枝带到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