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闷闷应了一声,去外面等她。
吴知枝便没有买豆奶,因为豆奶都是玻璃罐的,喝完要还给老板。
她换了两瓶可乐,想起陆焉识好像比较喜欢苹果醋,又将其中一瓶换成了苹果醋。
老板见她换了两次,露出一种‘事儿逼’的眼神。
“……”吴知枝窘了一下,赶紧付钱跑了。
两人重新上路,吴知枝把饮料打开,放了根吸管进去,一手拿着饮料喝,一手牵着自行车。
单手牵自行车是有点不稳的,她走得有些歪歪扭扭。
忽然,旁边伸来一只修长的手,握着另一头空的车柄,帮她稳住了车辆的平衡。
是陆焉识的手。
吴知枝侧首,看着他的手,感激一笑,继续喝可乐。
陆焉识跟她一样,一手拿苹果醋,一手握车柄,斜阳从他身侧照耀而来,落了一片温暖的金灿灿。
淡金色的光线里,那张凌厉深沉的脸孔被晕染得十分美丽。
吴知枝忽然就觉得挺温暖的,弯唇笑了一下。
陆焉识望她,挑眉,“笑屁?”
吴知枝眯着眼眸笑,“对,就是笑你这个屁。”
“……”
慢悠悠走着,路过一家炸番薯条店,陆焉识停下了脚步,“吃吗?”
吴知枝还没回答,他补了一句,“换我请。”
小子还懂礼尚往来啊?
吴知枝咧嘴,“可以啊。”
陆焉识拿出钱夹,买了两份。
两人把喝了一半左右的饮料放在车头的篮子里,开始一手拿番薯条一手牵单车的路程……
从学校回来,是先经过茶庄,再到老吴米粉店的。
两人走到茶庄的时候,五点刚过。
陆焉识停下了脚步。
吴知枝看了眼眼前那扇古典的梨花雕门,问:“这你家?”
“我舅舅家。”
吴知枝诧异,“那你爸妈呢?”
“他们不在这。”
吴知枝不知道陆焉识的往事,看着那家茶庄还有停在门口那辆价值几十万的奥迪,直觉这是很有钱的家庭。
可能陆焉识是因为上学来这寄宿的吧。
“那你要回家了吗?”她看着他的侧脸问。
陆焉识沉默了一会,扭过头,“我去你们家吃个米粉在回来吧。”
“……”吴知枝表情意外,“你不是才刚吃过番薯条吗?”
不过看他这么抗拒回去的样子,想必是跟舅舅家的人合不太来,也是,寄人篱下,哪有那么舒服自在?
“饿了。”他谎称。
其实,也不是徐少元家不好,但他就是不想回去,回去了也是自己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没意思。
“那走吧。”吴知枝看了他片刻,把单车调转车头。
两人去了老吴米粉店。
大门今天提前开了,汤也熬上了。
门店里一个中年男子在吃米粉,吴妈妈坐在他旁边的轮椅上,看着他吃饭,有说有笑。
看见那个中年男子,吴知枝的眼神闪了一下,冷了。
“帮我看下单车。”吴知枝没看陆焉识,直接把手里的单车给了他。
看那脸色,就感觉不太好。
陆焉识接过,吴知枝已经穿过马路进了老吴米粉店里,他忽然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看着店内那个再吃米粉的中年男子。
心想:这该不会是吴知枝的爸爸吧?
☆、038 吴明勇讨好
他猜得没错,中年男子正是吴知枝的亲爸吴明勇。
吴明勇见吴知枝进了店,赶紧露出一抹笑容来。
他穿着件灰蓝夹克,微微低着头,大大的金鱼眼和高挺的鼻梁代表着他年轻时候长相不错,但身高并不高,大概一米七二的样子,发量有些稀疏,典型的老实人形象。
吴知枝走进去,没搭理他。
她绕到后门那,将手中的书包扔在木椅上。
气氛尴尬。
吴明勇放在膝盖上的拳头微微蜷着。
吴妈妈亦不敢说话。
两人都在等吴知枝开口。
偏偏吴知枝就跟没这回事似的,走到灶台前,慢腾腾围上了围裙。
见状,吴明勇看了吴妈妈一眼。
吴妈妈抿了抿唇,试探道:“那个……知知,这事,你爸回来了,以后就由他来做吧?”
吴知枝瞅了两人一眼,两个人都紧张地望着她,面带讨好。
吴知枝没说话,把目光落到了桌上的牛腩米粉上,“牛腩的,十五元,给了钱再走。”
吴明勇一脸尴尬。
吴妈妈也是很为难的样子,“知知……”
“不想给?”吴知枝挑眉,到旁边去拿座机,拨了个号,“喂,警察局吗?这里有人吃东西不给钱……”
“不不不!怎么是不想给呢?给的给的……”吴明勇赶紧掏出钱夹来,拿了十五块钱给她,“你别报警啊,赶紧把电话放下,我这不是给你了么?”
吴知枝收了十五元,塞进上衣的口袋里,瞟了他一眼,“走啊。”
“……”吴明勇脸色难看,踌躇片刻,叹气:“就一点小事而已,知知,有必须闹到报警么?要是把警察叫来了,你让你爸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你怎么做人关我什么事?吃东西付钱天经地义,要是有钱,我欢迎你随时来吃饭,要是没钱,那不好意思,我们这里不是慈善堂。”她回答得干脆,一双画了烟熏妆的眼眸,冷幽幽盯着吴明勇。
吴明勇被她这样看着,心里有些害怕,“哎,爸爸不就是想回来看看你们么?”
“要钱没有。”她眉头一竖,眼神冷漠,“你要还想吃呢,就报名字来,要是吃饱了,就走,呆这里也没人欢迎你。”
“知知……”吴明勇看着她,一脸的落寞。
不知道内情的人,还以为她在欺负一个老实人呢。
可就是这幅老实人的模样,赌钱的时候六亲不认,输钱的时候操天骂地,要钱的时候,跟孙子似的,让跪地上痛哭流涕都行。
吴知枝不再管他,拿起灶台上吴明勇今天下午处理好的内脏,重新丢进水里清洗,处理。
这做法无疑是打吴明勇的脸。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气得一挥衣袖,走了。
吴妈妈看见吴明勇走了,在她身后长吁短叹。
吴知枝背对着她,脸色阴沉,“你要是不舒服呢,就去里面休息,别老在这唉声叹气。”
“知知,他好歹是你爸爸,你不该这样对他。”
“行了,你别说了,进去吧。”
“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你马上就要上高三了,家里这摊生意要是没人守着,你到时候哪来的时间去复习?又怎么去上大学?”吴妈妈始终不忍心女儿的一生就这样埋没,现在年轻,当然觉得没关系,可以后呢?难道真要为了这个家庭一辈子烂在这个小城镇?
她自己的一生过得艰苦失败,她不想吴知枝也这样,她希望女儿考大学,将来做自己想做的人,有更多的选择。
吴知枝处理牛腩的动作一顿,没回头,“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你不用操心。”
“我怎么能不操心呢?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成绩单?科科不及格,还经常迟到,逃课,在这样下去,你的人生就毁了啊。”
她母亲虽是封建余孽,但对儿女是真心疼爱的,也是为了几个孩子,才受虐至今。
吴知枝说:“你要真关心我,以后就不要在招惹吴明勇。”
“我还不是不想你们姐弟几个被外人嘲笑?人人说你们有娘生没爹养……”
“你不去听不就好了吗?你以为你让他回来就没人笑话我们家了?附近几条街谁不知道你以前天天挨打?吴明勇还在外面找小姐生儿子,你还要叫他回来?不怕他有性病传染给你啊?还是说你嫌亲戚街坊笑你笑得还不够?”
“你!”吴妈妈被女儿戳到痛处,一下子噎住了。
“没爹的孩子是会被别人笑,但跟一个天天家暴,赌博,还找小姐生儿子的垃圾男人过十几年都不离婚,才叫真正的笑话!”
话说的难听,但这就是事实。
吴妈妈的脸色难看至极,半响,低下头苦笑,“这就是我生的好女儿啊,天天为你们愁破了头,到头来,我在你嘴里就这么下贱不堪的女人?”
“是我这么说你的?是街坊邻居说的,你不也老是去听她们背后数我吗?现在轮到你了,你自己又感想如何?”
“我是为了你好!”吴妈妈语气急躁。
“我不用你为了我好,我的事情我会自己做决定,进去吧,我要做生意了,你别跟我在这里吵。”
吴妈妈气得自己转动轮椅进去了,还重重关上了里头的门。
吴知枝罔若未闻,低下头,慢腾腾地切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