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后,有人过来问了句。
会场,身畔簇拥着一片矍铄灯光,前方展台附近,受邀前来的嘉宾已经陆陆续续地坐好了。
沈京墨结束了与身边人的交谈,正色坐直了身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沈何晏。
彼此的目光在空气中遥遥相撞。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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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锋芒
一整天的新品发布会开下来, 业内素传顶奢S&R的总裁沈京墨是个手腕强势、不近人情的冷面孔的传闻, 又坐实了一些。
全程的场照拍摄下来, 一向低调的他为数不多露了脸的照片上, 表情都不算多么好。
多的是斯文儒雅外表之下, 骨子里的疏离倦漠。
这导致晚上结束后,跟几家业内鳌头用晚餐时,一众人望着坐在长桌最上方的他, 都战战兢兢的。
气压很低。
前来的有几个业内前辈,和他们几大家族关系交好多年, 昨晚也和沈京墨与陆听白在一块儿。
他们亲眼目睹了沈何晏在LAMOUR大秀结束后的采访现场,只凭了两句话就引爆微博的全过程。
这会儿沈何晏也在席上,有人受不了餐桌主位之上的沈京墨营造出的低气压了, 忍不住跟沈何晏攀谈起来,力图活跃气氛。
“何晏,听说你谈恋爱了?”
说话的人显然不知沈何晏这位基本坐实了的绯闻女友,以前和他们席上那位黑着脸的太子爷是什么关系,大喇喇地直问了沈何晏:
“昨天那采访我们都看到啦, 恭喜你呀。听说对方还是LAMOUR的那位年轻的女总监么?昨天是他们LAMOUR的秀吧?你也参加了吧?”
沈何晏抿唇笑,朝对方点点头, 全都肯认:“是。”
他不用转头, 都能感受到从侧面不远,向他投过来的两道凛冽视线。
他正了正身,腰背一挺,坐直了。
“哎呀, 以前看你还是个小不点儿,一转眼长这么高这么帅了不说,都恋爱了。”
“何晏今年都二十四了,早该恋爱了——没听说吗,他和LAMOUR的那位女总监还是直奔着结婚去的。”
“唷,真了不得,都要结婚啦,何晏是认真的吗?”
沈何晏笑:“是认真的。我从高中就很喜欢她。”
“嗨呀,那么小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呀,这孩子。”
“何晏也是,真会开玩笑。”
“哪儿是开玩笑,没看人家真的是认真的吗?你们知道,他这种偶像出身的明星公布恋情意味着什么吗?”
众人附和着哄笑一堂,气氛稍缓和。
一众欢声笑语之中,沈京墨仍黑着脸,唇边一丝笑意都无,也不说话。
周身气息冷冽,仿佛置身物外。
他带着伤痕的指腹,若有所思地在酒杯边沿轻缓摩挲。
猩红色液体沾在酒杯内壁,投射出餐厅中葳蕤斑驳的光线。
目光一时涣散。
“估计你能比你哥早结婚,”
有人笑着,瞧见沈京墨一直不说话,便主动与他搭话,“京墨呢?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也没听说你交女朋友啊什么的,你看何晏小你那么多,都要结婚了。”
沈京墨抬眸,微微笑道:“我不急。”
“何晏爸妈去得早,哎你当哥哥的,他女朋友你见过吗?”
他迎上不远处,沈何晏投来的尖锐又有些挑衅的视线,目光沉了沉,只回以优雅温和的微笑:
“他喜欢就好。”
“长兄如父,京墨这些年给何晏也操了不少心,何晏现在这么红有你这个当哥哥的功劳。我听说啊,他在娱乐圈很多资源的线都是你牵的。”
“他父母在天上看到了肯定很感激,有你这么个好哥哥。”
旁边人说着,先与沈何晏碰杯:“何晏,你可要好好谢谢你哥哥。”
沈何晏的容色相比刚才冷了些许。
他从以前到现在,最讨厌听到的话就是“没你哥哥,你就什么都不行”、“要不是你哥,你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你哥对你多么多么好”、“你哥给了你什么什么”……
以前小时候,还会因为这种蝇头小利而沾沾自喜,后来大了,便更觉得像是一种施舍。
而当年沈京墨明知道他喜欢陈旖旎,偏偏要横刀夺爱。
后来这些对他的好,更像是一种变相的补偿。
沈京墨是那么自私自大,傲慢至极的男人。
当年他只想要报复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让他和他的家人受到了莫大的伤害,所以要让她的家人也尝尝同样被伤害的滋味。
在他心目中,恨比什么都要浓烈。
——弟弟喜欢的人算什么?
何况,他们还不算亲生手足。更没有理由处处谦让。
又有人举杯过来,对方是沈何晏妈妈那边的外戚,与沈京墨举杯畅谈,“何晏要是比你结婚早,估计订婚宴、婚礼什么的,还得你这个当哥哥的操心了。”
沈京墨唇角虚勾,举起了酒杯。
透明玻璃上还悬挂着猩红色液体,像是昨晚他手心被割破了后横流不断的鲜血。
透过酒杯内壁,他遥望着不远的沈何晏,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何晏是我弟弟,他订婚结婚的话,当然要风风光光地办。”
“是啊,是啊。”大家附和着。
一晚上都不太好的气氛,在他露出了笑容后,终于温和下来。
只有他与沈何晏在目光交汇之间,各怀鬼胎。
*
沈何晏从这一层拐角的卫生间出来。
这里的装潢非常高雅精致,四立白色罗马柱,半欧式风格,偌大的前厅里袅袅燃着高级熏香,有似有若无的烟气滑过鼻尖。
他绕过中央一个冒着小喷泉的雕像水池,去洗手台那边。
沈京墨正好在这里快抽完一支烟。见沈何晏出来,于烟气之下打量他,视线仿佛都淬了冰。
“……”
沈何晏见到他先是一愣,而后正了正色,束了束身上的外套,走到洗手池边。
沈京墨掀起眼皮看他,掸掉了最后一截烟灰,将烟头捻灭了。
也过来。
并排而站。
两道水声一前一后,依次响起。
刚才吃饭时,沈何晏就注意到他右手受了伤,余光掠过一眼,漫不经心问:“手怎么了?”
“割的。”
“什么割的?”
“玻璃。”
沈何晏笑了笑,低头洗手,“真不小心。”
冰凉透明的液体在掌纹和指缝之间流淌,沈京墨的手受伤了,洗得仔细缓慢。
旁边水声很快就停了,沈何晏擦净了手,整理了一下形容。
撤步要走的一瞬,沈京墨忽然在他旁边淡淡出声:
“何晏,你最好管好你自己的事。”
“……”沈何晏脚步顿了顿,退回来,皱着眉,“你说什么?”
沈京墨垂着眼,不疾不徐地洗手,语气轻缓:
“我说什么你知道。”
沈何晏动了动唇,“……”
在彼此好一会儿的沉默中,沈京墨把手从感应龙头下拿出。
水声停下的同时,他抬起头,于镜子中,倦懒地注视着身后的沈何晏。
漫不经心的嗓音在一片空旷中响起:
“管好自己的事。这是我第三次提醒你,也是最后一次。”
他掏出丝绸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掉手上的水渍,刻意避开了右手心伤口。
仍朝沈何晏微笑着,音质却是寒凉,
“不该碰的不要碰。”
“……”
沈何晏提了口气,眉心狠狠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