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先妥协了。
他正了正身子,不再用脊背压着身后那道门,主动地给她让开了。
同时他心里那个缺口,好像,又扩大了一些。
从最初到现在,回光返照一般塞满了胸腔,直到最后有个声音一直在对他叫嚣:
她是另一个男人的未婚妻,你没资格和立场阻止她。
你对于她,什么也不算。
这两种声音,在他脑海和胸腔中不断地,膨胀,再膨胀。
就快要,逼疯他了。
门被她拉开的一瞬,一束光透入,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粗暴的声音:“那个叫陈旖旎的在哪——”
“……”
她脚步一顿,一时心惊胆战。
手僵在门把上。
正忖度之间,她的手腕,突然被他从后面狠狠地攥住了,开了一半的门被按回去,她也被他强硬地拽了回去。
门又在眼前被死死按住。
“砰——”的一声。
好像,砸碎了谁的理智。
她还顾着自己发懵,肩膀突然被他重重扳过,接着人就被按在了门之后,下颌同时被一个强硬的力道托起。
他凉薄柔软的唇就碾了下来。
“……”
她只顾着心惊,都不知道这种心跳,是来自恐惧,还是来自于他。
他一手死死箍住她脸,另只手捏住她两手手腕,高高将她两条手臂提过头顶,固定在门后。
吻如狂风骤雨,无休无止地厮碾着她唇,她被压在门板和他之间,几乎要喘不上气。
她胡乱的挣扎着,好不容易挣脱被钳制住的双手,又推他胸膛,还是躲不开。
于是开始疯狂地拉扯他的衣襟和领口,撕打他,挣扎时,能清晰地感受到指甲掠过了他的皮肉。
都顾不上有没有抓破他的皮肤,她四肢还在挣扎,却拗不过他力气,反而给他机会用膝盖托高了她。
她浑身不住颤抖,从心底感到了害怕。
她怕又像上次在船舱中发生的那样,她也怕,像这么多年每一次想跟他一刀两断,却又藕断丝连地重蹈覆辙。
她扯着他的西装领口,几乎是悬挂着的,只得被迫仰头回吻他。他平时总穿的一丝不苟的衬衫,他的领带,也被弄到凌乱。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疯狂。
死死按着她,疯狂到几近凶暴地亲吻她,厮磨着,极尽所有阴暗到不可诉说的占有欲。
彼此唇齿之间,都有丝丝血腥味道弥散开。
她的唇很痛。
可他不放过她,几乎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把她嚼碎了骨头,将血肉全都咽入腹中。
似乎这样,才能把她彻底据为己有。
“他吻过你,”他唇角抵着她的,冷冷低笑起来,作弄似地咬了口她唇,嗓音沙哑,尖刻地问她,“和他接吻,会不会想起我?”
“沈……”
“你喜欢他吗?嗯?”
“沈京墨……”
“跟他接吻的时候,跟他上床时,会不会想到我?嗯?你会把他当成我吗——”
“沈京墨……”
听到这句,她终于忍无可忍,可他却再次吻住她,把她所有的话,全都堵回了口中。
他不想听。什么也不想听。
他只相信他看到的。
他看到沈何晏吻了她。
看到他们今早,在众目睽睽之下忘情地接吻。
看见沈何晏,给她戴上了订婚戒指。
挣脱不能,于是她也毫不示弱,报复似地去咬他。
他痛得抽凉风,同样伤得不轻,唇上火辣辣的疼,有丝丝血气。
他脖颈上也一片火辣辣的疼。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放松力道。
“啪——”
同时,他脸上狠狠挨了一巴掌。
“……”
她在他身前,不住颤抖。
唇与手心都是一片辣热的痛,五指也跟着整个人,不住战栗。
他被她那力道极狠、极凛冽的一巴掌打偏开了头,仿佛被人按住脑袋,塞入这无边黑暗中。
意识也涣散,久久,都没回过神。
他维持那个被打开的姿势很久,像是被打懵了般。
好半天,才听她声音颤抖着,“你给我滚……”
“……”
他愣了愣。
缓缓回头,怔然看她。
依稀能看到她眼底波光粼粼,一片潮湿。
他一愣。
她在哭吗?
他很久,没见过她流眼泪了。
第一次见她哭,是七年前他心怀恶意地接近她。遇见她被人欺负,跌跌撞撞去捡一枚,一路滚到他脚边的硬币。
那时她像只饥肠辘辘的小猫,面色苍白身形纤瘦,一张带泪小脸枕在他掌心,用双朦胧泪眼,直勾勾瞧他,问:“哥哥,你有钱吗?”
那时他自大轻蔑地以为,她和她妈妈一样,见到男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倒贴。
可她却说,她弟弟胳膊被划伤,没钱去医院包扎。
还说,她会还给他钱,她不想欠他。
他总在想,他如果保持漠然走开,或者一开始就不去接近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他讨厌看到女人哭,妈妈为爸爸流了太多太多眼泪,也在他面前流了很多眼泪。
让他心烦。
可他那时,一下下为她擦干净眼泪时,却没多少心烦的感觉。
他抬手想去抚她眼角,嗫嚅了一下唇,心口也濡湿。。
“别碰我……”她四下躲开他,周身都是凛冽怒意,满身抗拒,要叫嚣着冲破黑暗,似乎是要再狠狠地给他一巴掌,才最爽快。
不多时,走廊里动静停了。
他最后收回了空荡荡的手,到另一边,打开灯。
头顶陡然一亮。
她看到,他脸上赫然一个鲜红五指印,唇角渗血,领口凌乱,领带翻飞开,西装领口也歪斜,有扣子都脱了线。
很狼狈。
她也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他意外没跟她发脾气。
他是个极重视仪容外表的男人,以前他领带被她弄糟一点,他脸色都要黑一度。
如今他脖颈一片鲜红指甲印,脸上也覆着五道清晰的红痕。
他淡淡望她一眼,抿唇,最终没说什么,也没发脾气。
应了她那句让他滚开的话,转身,到另一边沙发前,向后跌坐下去。
沉沉靠入沙发中,他神情依然倦漠,没整理衣服,也没去处理嘴角的血,就让自己浑身上下如此狼狈。
他侧开头,点烟。
火苗从他手心蹿起,他脸上与脖颈红痕鲜艳斑驳。
他微仰头,靠入沙发,绷紧下颌线,喉结上下一滑。
盯着头顶天花板,他怅惘地,吐了个烟圈,轻轻闭眼,沉淀混乱的思绪。
外面安静了没多久,楼下又有了叫嚣声,还有人喊她名字,像是在找她。
如今,却是她不敢出去了。
他见她立在那里不走,偏开头看她,眉目倦淡。
半晌,才扯出个笑容:“陈旖旎,你是第一个敢打我的女人。”
言辞意外温柔,居然不像是想找她麻烦的口气。
“你很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