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时柒睁开眼睛时,瞳孔还有些发散。
朦胧的视线里,有个影影倬倬的身影,她不停的眨眼并深呼吸,随着聚焦便看到男人面泛忧色的望着她。
他的手还捧着她的脸蛋,薄唇抿得发白。
砚时柒拉过他的手,声音沙哑,“我怎么了?”
她的眼眶很红,泛着水汽,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梦靥了!”
男人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脊背,很是心疼。
他从没见过她这般模样,脸蛋苍白,睫毛潮湿,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浮汗。
砚时柒靠在他的肩吐息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即便此刻清醒了,那铁链摩擦着地面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徘徊。
她搂着他的蜂腰,很用力,嗓音沙沙地说:“我好像梦见了以前,又不确定,梦里有铁链的声音,好像还有血......”
男人听到这番话时,低垂的眼睑瞬时掀开,在砚时柒看不到的地方,闪过凌厉的暗芒。
他的瞳眸划过冷沉的墨色,喉结不停的滑动着,半饷才用少有的晦涩语气开腔:“若不舒服,我们便回去。”
砚时柒一听这话,推着他的肩头就挺直了细腰,一脸莫名的看着他:“回去干嘛?我就是做了个噩梦,没有不舒服。”
男人抿着薄唇,抬手擦掉她额前的汗湿,拇指顺着她的眉心擦拭着,“真的可以?”
“可以!”砚时柒很郑重地点头,虽然意外于自己会突然做噩梦,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人生在世,谁还没有经历过几场噩梦。
......
下午一点,栖山县城。
由于砚时柒醒来后还有些迷糊,男人便安排穆沂去外面的县城点了外卖在房车里食用。
吃饭时,砚时柒坐在会客间里,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餐盘,一心二用,吃得少,想得多。
她在思考,为什么自己会做这样的一个噩梦。
铁连声很刺耳,她隐隐有印象,真的在哪里听过似的,还有那些洒向空中的血迹,脑海深处仿佛也有着相似的画面。
“不要想了,好好吃饭。”
身侧的男人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一直心不在焉,便给她夹了青菜放在碗里,同时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神,视线一瞬就撞进了他沉暗的眸子中,讨巧地笑着,强行转移话题:“四哥,什么时候到山区?”
第375章 十四年前,就封村了!
男人放下碗筷,幽深的瞳深不见底,他睇着砚时柒,语气很低沉地启唇:“还有两个小时。”
言毕,他从拿过桌旁的香烟,垂眸送到唇中时,便听到砚时柒轻笑着说,“你表情怎么那么严肃?”
她甚少在两人相处的时间里,看到他这般沉冷的模样。
男人点烟的动作微顿,缓缓掀开眼帘时,已敛去了所有外露的情绪。
“担心你吃不消。”他低声说。
砚时柒稍一思索,便知道定是她做噩梦的事,让他耿耿于怀。
她也顺势放下筷子,起身绕过方桌,坐在了他的身边勾住他的臂弯,将自己的下颚落在他肩头,眸清若水的望着他,“都说了没事,你不要再担心了。我猜可能是因为路况颠簸,才做噩梦的呢。”
不想在他的脸颊上看到这般阴翳覆盖的神色,砚时柒微微晃着他的臂弯,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短短须臾,男人俊颜上的阴霾如风过散去,他敞开怀将她纳入,紧紧的力道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砚时柒被他的臂弯勒得有些痛,但仍旧顺从地伏在他肩头。
这一刻,她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未来的所有日子,定要安安稳稳,不再让他这般担心了。
......
三个小时后,天色渐暗,房车已经从山区平原的入口一路驶近了平宿丘陵内陆。
路况愈发不好走,泥泞的山路坑坑洼洼,哪怕是性能极好的房车,也无法维持平稳。
左右摇晃的车身,也将砚时柒的思绪带回了十岁那一年。
她记得,当年来这里的时候,也是如此的路途坎坷。
“四哥,这么多年,平宿山区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啊!”砚时柒好奇的看着窗外,扭头就冲着男人发出感慨。
男人‘嗯’了一声,指尖摩挲着她的骨节。
这一路,他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曾放开过。
“这里曾有人非法开采矿产资源,整片山区村落被封了!”
还有贩卖人口的情况,只是现在没必要让她知道。
闻声,砚时柒目光一滞,有些惊讶,“这么说来,这里已经没人居住了?”
她记得当年她来的时候,这里还有不少的小村落。
正因为这里落后,所以保持了最原始的生态环境,学校才会将插秧夏令营安排在这里。
那个时候,这里虽然贫穷,但还是有一片景色秀丽的水稻梯田。
男人将她的手贴在掌心中,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久无人居的山川丘陵,“嗯,十四年前,就封了。”
又是十四年前。
对于这个时间点,听得次数多了,砚时柒也习以为常了。
她有些遗憾地点着头,就这么安静的数秒后,又猛然回头,惊觉不对劲,“既然封禁了,我们能进去?”
“能,这里是秦氏地产的特色开发区。”
砚时柒:“......”
听到这个消息,她瞬间瞠目,闹半天......来了自己家的地盘?
难怪他说要来见一位故人,也许是秦氏的人?
砚时柒思绪沉沉,对即将抵达的平宿山区内陆,愈发充满了好奇。
当年,那破落的民房,排外的村落,如今是否已经变成了具有丘陵特色的景区?
第376章 记忆开了闸!
半个小时后,平宿村。
房车停在了村头的入口处,远远望去,在下午四点的阳光下,是一片灰蒙泥黄的萧索村落。
微光从浮云中倾泻在这片过分静谧安详的土地上,周围除了几声鸟鸣,便只有风声入耳。
眼前这一幕,和十四年前,并无二致。
砚时柒的记忆有些模糊,不是忘了,只是不再清晰。
十岁的年纪,虽已懂事,但心性到底还是个孩子,若非亲身站在此处,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起当年参加夏令营时的那些细节。
脑海里,只是斑驳的记忆轮廓,唯有故地重游时,才一点点织起朦胧的印象碎片。
她站在房车的门口,脚下是泛着潮湿的土地,因为久无人至,一条通往村中羊肠小道已布满了杂草。
让她觉得诡异的是,这里似乎并没有任何被开发过的痕迹。
她想开口询问,但男人已经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踏进那条小路,穆沂和另一名保镖走在前侧,地面的杂草被他们相继踏平。
男人步履沉稳地走在身畔,牵着她不时的让她小心脚下。
村口,那张竖在地面的木板在日月交替下几乎看不出字体的痕迹,只隐隐还留有一个‘平’字。
她看着四周萧条的景色,绿幽幽的杂草在裤摆不停的擦过,露水沾湿了裤脚,愈显得荒凉凄淡。
“四哥,这里还没开始动工吗?”行至村东的第一户破败民房时,砚时柒终是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那些低矮的民房,摇摇欲坠地立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平宿村里,几条被杂草覆盖的岔路,分别通向不同的屋舍和窄巷。
羊肠小道逐渐在村中的地带变得开阔,男人缓缓顿步,目视着村前的一处丘陵梯田,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驻足片刻后,才听他沉着嗓音开口:“郦城第二小学的活动,在那一片梯田,可对?”
砚时柒拉着他的手和他并肩看向前方,视野里,分布均匀的梯田早已干枯成泥塘,由上而下的梯田似乎都散发着寂寂地孤凉。
深存在脑海里的记忆像是开了闸的洪流,宣泄奔腾着蜂拥而出。
砚时柒的眼里有光,灿如潋滟的星河,有些激动地点头,“对对,就是那边。当时下车的时候,我记得老师最先带着我们去了梯田附近,我的照片就是那时候拍的。”
话落,她顿了顿,又笑着补充:“后来老师带着我们入村时,我特别兴奋。因为从小就生活在城市里,还从没见过真正的村庄。”
那一年的夏天,十岁的她,可不是现在这般稳重端庄。
也许是猎奇的心思太严重,也许是对未知的事物太新奇,她跟在队伍后面越走越慢,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周遭。
那时的画面,和此刻逐渐重叠。
破旧的瓦房和满地泥浆的土路,以及一些裤腿卷着泥巴的孩童,躲在门缝后偷窥着他们这群外来之客。
年少的她,初次涉足这般过分真实的村落生活。
和她从小所经历的一切,有着天壤之别,记忆还在喧嚣着,随着夹杂草香的山风浮来,眼前的景色渐渐地覆盖了记忆里的画卷。
第377章 我在这里遇见了一个小乞丐!
他们站在萧索的村中,嗅着空气中浓稠的青草香,彼此似乎都陷入了回忆之中。
穆沂和安保队员站在他们的几步之遥安静伫立着,没有出声打扰,恪守本分。
这片区域,的确是秦氏地产动用关系拿下的标地,只是已经过去了三年,却始终未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