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司玮问:“之前认识的。”
择栖跟voke的关系谈不上好坏,各自主营的业务方向也不一样。只是同在一个圈子里,难免会被放在一起品头论足。于渃涵觉得,既然是同行,那多少就要保持一点距离,免得以后落下什么口舌,给自己添一堆麻烦事儿。
“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人。”于渃涵说。
“他新来的,以前不是做文娱的。”高司玮说,“我们之前有聊过一些,我觉得人还行,也算聊得来。”
于渃涵说:“你觉得行就行。”她不想干涉高司玮的社交圈子,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风格,再者,高司玮又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儿,用不着她天天盯着。
“晚上你和新月跟我去吃饭。”于渃涵说,“牛街聚宝源,我订位置了。”
于渃涵订了个挺大的包间,她还把王寅给叫来作陪。但王寅问于渃涵的第一个问题是裴英智来不来,于渃涵莫名,不知道这事儿跟裴英智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于渃涵说,“我跟许诺密谋点事儿,能让裴英智知道?”
王寅却说:“你怎么知道许诺不会告诉他?他们两个人什么关系,你不明白么?”
于渃涵说:“我明白个鸡脖。”
她十分不想理会这些男人们之间的爱恨情仇,简直比狗血电视剧还复杂。一会儿这个跟那个好,一会儿那个跟这个闹掰了,一个个头发短气量小,有这点时间还不如躺在家里睡觉。
王寅总是爱疑神疑鬼,于渃涵进了包房之后干脆直接询问许诺,许诺叫于渃涵放心,他跟于渃涵的计划不会让其他人知道。他其实之前还担心于渃涵把他在裴英智面前一卖,不过看眼下的情形,估计双方都想背着裴英智搞点事情。
有点像是孩子背着家长,把暑假作业一撕,手拉手一起出门玩去了。
吃涮羊肉不喝两杯有点煞风景,于渃涵嘱咐高司玮晚上送自己回去,就没了什么顾忌。许诺不怎么喝酒,可于渃涵既然高兴,他还是陪着喝了两杯,不一会儿,脸颊上就浮起了淡淡的红晕。
他的手机响了,出门接了个电话,王寅趁机八卦于渃涵他们下午聊了什么。于渃涵大概讲了讲,王寅听后,觉得是个还不错的买卖,但风险总归还是有的,需要找花枕流商量商量。现在最重要的是电影发布会的事情,Fi一定要在当天刷爆所有平台的头条,其余的不重要。
“时间是个问题。”王寅说着说着就习惯性地摸烟,才发现自己出门比较匆忙,什么都没带。他跟于渃涵使了个眼色,于渃涵转头对高司玮说:“小高,帮我拿下包。”
高司玮说:“别抽了。”
“小高。”王寅说,“我们就这点爱好了。”
高司玮说:“你不是戒烟了吗?”
于渃涵说:“算了算了,别抽了别抽了,给你根儿牙签叼会儿吧。别一会儿人家许总回来也嫌弃你。”
“怎么又成我的不是了?”王寅无语,“行,算了。边喝边说吧。”他跟于渃涵碰了个杯子,简单聊了聊自己的看法。合作是好事,但是许诺的游戏要在明年春天上,从现在开始策划完整的方案并执行,时间是非常紧迫的。如果这俩人一个想不开忽然再搞个动画宣传片出来,那可真的是得拿命肝。
于渃涵说她自有把握,不可能什么事儿都依着许诺,而且也不认为和许诺约定的事情百分之百就靠谱。倒不是不相信许诺,而是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总会跟剧本有所偏差。
王寅点点头,他认为于渃涵是有谱儿的。
许诺很快回来了,出去时还挺高兴的,接了个电话回来,脸色阴沉了许多。于渃涵多喝了几杯酒,直接问:“哟,怎么了?”
“没什么。”许诺说,“骚扰电话。”
于渃涵说:“回头我安利给你个app,未知电话全都能拦截掉。”
许诺点头。
后面的聊天内容就不在工作上了,多是一些八卦什么的。可双方的圈子没有交集,于渃涵和王寅就权当给许诺逗乐了。
“可惜你们电影发布会当天我有别的事情,要不然还真想过来看看。”许诺说,“会有很多明星吧?”
于渃涵说:“嗯,是不少,还有很多公司的高管,都会来。”
“对了,有个叫voke的公司,你们熟么?”许诺忽然说出了这个名字。于渃涵第一个反应是看高司玮,高司玮神色如常,问道:“还可以,怎么了?”
许诺说:“没什么,之前他们公司的人来找我们聊和一些IP合作的事情,都是虚拟形象授权。我感觉逻辑上跟你们差不多,但是他们更倾向真人联动,打的是粉丝经济。听上去花里胡哨的,不过我跟你们已经提前有合作意向了,而且我认为他们的模式还是偏向传统,没什么新意,玩得也不够大,所以就没往下谈。”
“是吗?”于渃涵说,“这事儿我还真没听说过。”
许诺说:“是新项目,应该也策划了没多久。”
于渃涵笑道:“太阳底下无新事,玩法哪儿有什么先来后到,无非是看谁能玩的转,谁能玩到最后。”
许诺说:“谁说不是呢。”
饭后,大家各自散伙,许诺回了酒店,高司玮把其他人安排好了,才送于渃涵回家。
于渃涵酒量很好,但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喝得有些醉。她喝多了有点闹腾,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会提很多无力的要求。
表演倒车入库已经是很一般的节目内容了。
她坐在副驾上哼哼唧唧的,说道:“小高,把车停路边,闷,我想透透气。”
高司玮看了一眼,刚停好车,于渃涵就推门下去了,脚下没踩稳当,直接跪在地上。她“哎哟”叫了一声,高司玮连忙跑过去,把于渃涵扶了起来。
“你今天怎么回事儿?”高司玮替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也不知道磕破没有。”
“没有……我觉得没有。”于渃涵说,“今天难得,挺开心的,跟许诺也聊得来……酒不醉人人自醉吧。”
“是吗?”
“你觉得许诺帅么?”于渃涵反问。
高司玮说:“你问我这些干什么?”
“你回答我嘛。”于渃涵说,“有没有比我那些小狼狗帅?”她一直手搭在高司玮肩膀上,高司玮甩开了她,冷声说:“无聊。”
“哎,你老是说我。”于渃涵叹气,“我是不是做人太失败了?这么大岁数了,想找个人过日子,结果遇见了傻逼。想找个小狼狗快活快活,还成天被下属管三管四。我没人权,也没自由。”
“我不想管你。”高司玮说,“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不用告诉我,跟我也没关系。”
“可我总是想告诉你。”于渃涵说,“我遇到很多问题,都会想先告诉你。”
“……”
“你呢?”于渃涵追问,“我会是你第一个选择的倾诉对象吗?”
高司玮想,也许是,也许不是。他不敢面对于渃涵的时候太过坦诚,怕心中的某些秘密掩盖不住。他是有所顾忌的,这个问题没有直接回答于渃涵。于渃涵对高司玮的沉默感到失落,低声说道:“也许我们之间,只是做纯粹的上下级会更好一些吧。”
高司玮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为什么?你……你还希望是什么别的么?”
“你觉得呢?”于渃涵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了高司玮。
高司玮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于渃涵,心怦怦跳得很快。
“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秘密很少。”于渃涵直视高司玮的双眼,她有些醉态,眼神很朦胧,表达的情绪也叫高司玮捉摸不透。她上前一步,凑近高司玮,说道:“我什么都能告诉你,我家的密码,我银行卡的账户,我跟谁谈恋爱,跟谁睡觉,你全都知道。我很信任你,那……那我呢?”
于渃涵的逼近让高司玮很紧张,连眨眼睛的频率都快了一些。他平时的表情不太多,此时更是低下了头,怕自己被自己出卖。他不知道于渃涵为何无端端地跟他说这些话,是他哪里做的不合适?还是于渃涵发觉到他心中那一点一丝的逾矩设想呢?
“你……”高司玮说,“你对我很重要。”
于渃涵说:“是吗?那为什么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不直接告诉我。我现在知道的都是平时观察出来的,告诉我有那么难么?还是你就喜欢让别人猜你?”
“我没有这个意思。”高司玮说,“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最近在听什么歌,看什么电影。在读哪本书,喜欢过什么姑娘。以及……”这一刻,于渃涵的眼中的雾气忽然扫去,变得清晰了一些,“voke的事情,你知道么?”
第31章
“我……”高司玮尚未注意到于渃涵的变化,他将自己和赵江过往的交谈内容在脑内全部回忆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遗落的部分,说道:“voke的事情他只是跟我提过一嘴,当时说的是明星IP衍生开发,其他的就没有了,跟许总说的完全不一样。我和他只是泛泛之交,聊得内容也多半是一些网络生态,他做互联网出身,对这块很有见解,双方也能交流一下经验。”
“真的?”于渃涵问。
高司玮看着于渃涵的眼睛,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于渃涵的变化,心中最开始的那种慌乱慢慢下沉。他感觉到于渃涵在以此来诓骗他了,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像个傻子,于渃涵手指都没动一下,他就关心则乱上赶着什么都交代了。
“对,是真的。”高司玮语气淡了下来。
于渃涵揉了揉鼻子,说道:“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高司玮凝视于渃涵一阵,说道,“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于渃涵耸肩:“看你想告诉我什么。”
高司玮垂下头,低声说:“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于渃涵没听清楚,凑近一点问道:“你说什么?”
“你跟我说的任何事情,难道是我想知道么?”高司玮抬起头看向于渃涵,“你认识谁,跟谁谈恋爱跟谁睡,跟谁好跟谁不好,统统都是你自己愿意说,你以为我想知道么?其实你没有必要告诉我,我也不想关心这些。”
北京冬天的风很烈,刮得人脸疼。这样一个夜晚虽然很冷,好在没有风。但静谧之下,于渃涵忽觉自己的脸有一种炽热的灼烧感。高司玮说话的语调本来就是清清淡淡的,不常有什么情绪。现在,他的语气仿佛比周遭的温度还要冷,字句像是冰棱似的。
它们一股脑的冲向了于渃涵。
“我只是你的员工,除了工作上的事情,我们本来也没有必要交流别的,对不对?”
这话说的是很对,可于渃涵心里被高司玮激起了很强烈的抵触情绪。高司玮不是一个很喜欢表达的人,他如果有想瞒着于渃涵的事情,于渃涵也未必真的能了解清楚。然而于渃涵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尤其是这种涉及到竞争的事情,她更是希望了解的一清二楚。
高司玮却跟她说的很含糊,最后她还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了大致经过。这令她产生一种自我怀疑的感觉,结果没想到,高司玮反倒因为她的询问而跟她犟了起来,认为她在变相绑架自己。
也许是她的方式方法用错了,她以为她了解高司玮,但其实她似乎也什么都不懂。
如果她再年轻一点,不到三十岁的那会儿,她可能会高声质问高司玮难道自己给他的工资开少了么?各项奖金和福利难道是没给到位么?老板就是花钱买断员工的时间,资本家的毛孔里就是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她就是这样,不想干了可以滚蛋。
但她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她了,人会成长,回首过去总是充满着幼稚的嘲讽的。但又有句话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有理性,可是她也有脾气。平时一直乖顺的人突然顶撞了她,即便是她不占任何道理,她也会觉得下不来台。
“对,是我自作多情成天给你说有的没的。老女人废话就是多,行了吧?”于渃涵板着脸说,“你爱跟谁交朋友跟谁交,都是你自己的自由,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了。”
她也没表现出多少生气的情绪,直愣愣地走向了她的车,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讨厌的地方。她刚拉开车门才想起来自己喝了酒,高司玮曾经跟她说过无数次不准酒驾,她一想起这个就突然来了气,拿出了自己的包,骂了一句“操,晦气”,狠狠地甩上了车门,扭头就走了。
高司玮叫道:“你去哪儿?”
“你少管我!”于渃涵说,“你不是嫌我麻烦么?从今往后我不麻烦你了。”
高司玮追了上去,于渃涵推了他一把,他反倒握住了于渃涵的手腕:“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喝多了别跟外面丢人现眼!”
“我丢人现眼?”于渃涵不敢相信这种话会从高司玮的嘴里说出来,如果刚才一番话还有就着酒劲的成分,现在,她完全清醒了,冷笑一声,“行,我丢人现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过分的事情我都做过。高司玮我跟你说,我不吃即当又立那套,合着好话赖话都让你说了呗?如果你觉得我刚刚那么问你话是对你的冒犯,觉得我不信任你伤害了你,那我可以道歉。如果你觉得我过多的占用了你的私人时间,我也可以改正。我让你做什么事情,如果你不喜欢做就直截了当的说,别不情不愿的做了,回头再拿话堵我。我说的够明白了吧?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她想将自己的手臂收回来,可高司玮攥得很紧,于渃涵的怒气已经濒临顶峰,她真的不知道高司玮到底想怎么样,不由得大声说:“大老爷们儿别他妈跟我玩苦情戏,滚!”
于渃涵骂人的时候很凶,最没有遮拦的时候,连王寅都被她骂得狗血淋头,骂一个高司玮更是不在话下。但她几乎没有对高司玮太凶过,印象中,高司玮是个非常有分寸的人,也懂得看她的眼色,不会给她惹什么麻烦。
可为什么这段时间以来,她越来越觉得高司玮变了呢?
于渃涵趁高司玮出神之际逃脱了,高司玮站在原地看她慢慢消失,内心空寂没有任何想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
也许于渃涵对他的好,也仅仅是建立在他听话的基础上。于渃涵总说王寅是个暴君,可她自己也同暴君没什么分别,她要“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只要不符她心意的,她总有法子让它消失。
别人都曾觉得,于渃涵是悬崖峭壁上的一朵花,只有足够强壮不惧生死的人才能够将她采摘下来。但他们都想错了。只有高司玮知道,于渃涵不是什么柔弱的鲜花,她就是远远耸立在那里的高山,山峰入云,仿佛直通天际。
她温柔时,山中就是鸟语花香尽可采摘,任何人都可以走进她;但她发怒时,便是狂风暴雪,催魂索命,稍一靠近就会葬身谷底。
没有任何一座山峰可以被征服,能够走到顶端的人,仅仅是因为山峰接纳他。
所以,她仍旧是高不可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