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虞怔了一下,拽着他衬衫的手咻地攥紧,僵硬地点了点头。
有多久没有人这样保护她了?好像上一次还是四岁的时候,余静像傅庭礼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声音温柔地告诉她,不要怕,妈妈会永远像这样保护你。
姜虞思绪飘得很远,鼻尖有些发酸。
她好像没那么害怕了,又好像更害怕了些,只得紧紧地抓着傅庭礼的衬衫,生怕他下一秒像余静那样突然消失。
齐纪和司机很快检查完车子情况,打开车门,和傅庭礼汇报:“车子爆胎了,这里没信号,联系不到救援队。这路上也没看到其他车。”
他帮两人撑起伞,继续道,“这里不安全,前面有一处避险所,您和姜小姐先去那里呆一下吧?我和老李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人。”
傅庭礼点点头,见姜虞僵在原地,他拍拍姜虞的背:“别怕,我们下去等吧。”
姜虞不肯松开傅庭礼,傅庭礼只好递给她自己的胳膊,让她抓着。姜虞随着他一起下车,深呼吸了两口。
虽然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但是新鲜的空气和宽敞的空间使她症状缓解了不少。
傅庭礼让齐纪从后备箱里找了条毛毯给姜虞披上。虽然毛毯很快被风吹来的雨水打湿,但还是抵御了一部分湿寒。
车上只有两把伞,姜虞和傅庭礼撑一把,齐纪和司机撑一把。齐纪和司机在前面给两人带路,找到一处当地人修建的避险亭。
亭子有些简陋,但好在能遮风挡雨,也不用担心碎石滚落造成的安全问题。
亭子一面是道不太牢固的玻璃门,能看到外面的景象。姜虞怔怔地看着雨水拍打在玻璃门上,玻璃门摇摇晃晃发出声响。
隔了会儿,她终于缓过来了些,才发现自己一直拽着傅庭礼的衣袖。她有些尴尬地将指尖收进披在身上毛毯里,和傅庭礼道谢:“刚刚谢谢你……”
“没事。”
“刚刚太危险了,幸好可可他们的车在前面,不然就危险了。”姜虞叹口气,“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见她还有心思担心别人,傅庭礼知道姜虞多半是缓过来了,放下心来。
她从兜里翻出手机,看了眼信号处变成了个大写的“E”。她试着发了几条消息,一直打转,发不出去。
姜虞无奈地叹了口气,把手机收了回去。
雨势没有变小的迹象,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不时有闪电从远处划过。
时间也不早了,今天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到家。
隔了一会儿,齐纪和老李回来了,两人身后还跟着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男人很瘦,皮肤晒得黝黑,说话时有些口音,姜虞勉强听得明白。
那人看了看车的情况,告诉他们,这边地处偏僻,救援队明早才能赶到,疏通道路帮他们拖车。
齐纪问他:“那现在怎么办?”
那人沉吟片刻,道:“雨太大,走山路不安全。这边平时没什么车走,晚上车更少。你们如果不介意,可以到我家呆一宿,等明早救援车到了再走。”
齐纪望向傅庭礼。
有人愿意收留他们自然是件好事。
傅庭礼道:“那麻烦您了。”
四人跟着男人顺着小路走回家。这边像他说的一样偏僻,只有他们一户人家,在山里自己盖了个小院。四周幽黑,唯有那处小院亮着灯火。
他的妻子听他解释完前因后果,热情地招呼几人在厅里坐,给他们沏了壶热茶。
知道几人没吃过晚饭,她又炒了两个菜,热了些米饭给他们。
“家里没什么吃的,别嫌弃哈。”
“已经很感谢了。”傅庭礼温声道谢。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坐到木桌边和他们聊天:“你们从城里来的吧,怎么会跑这里来啊?”
傅庭礼吃饭时不喜说话,齐纪囫囵地吃了两口,和她解释:“我们来给西小的孩子送点学习用品,没想到遇到这种事。”
女人点点头:“西小啊!这边之前都没有小学的,是城里一个大公司帮忙盖起来的,你们都是好人呐。”
齐纪有些得意:“是吧,就是……”
“我们公司”几个字还哽在喉咙里,齐纪便看到傅庭礼凉凉地睨他一眼,他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呛了两声。
女人见状连忙给他又倒了杯茶:“吃慢点,别着急。”
两杯热茶下肚,齐纪缓和了些,继续和女人聊天:“这边天气经常这样?”
“是啊,雨来的快去得也快。路也不好,经常有落石,之前差点闹出过人命。”
齐纪露出个震惊的表情:“那你们还住在这儿?”
女人憨然一笑:“家就在这儿,住惯了。其实这老房子位置还行,在安全的地儿。房子破了点,但不会出事的。而且听说政/府这几年准备修路,也要保护山体,挺好的。”
齐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家里就您和刘叔?”
刘叔就是刚才带他们过来的男人。
“没,还有个闺女,在城里工作呢。什么互联网公司,特别辛苦。”女人笑了笑,她撑着下巴想了想,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家里不大,只有闺女那件房空着,可能得麻烦你们剩下几位在厅里凑合一晚了。”
“不过那屋是个双人床,姑娘可以和你男朋友一起睡。”
一直在旁边默默听他们聊天的姜虞咳了一声,脸上烧起温度。
她从来的路上开始就一直跟在傅庭礼身边,估计被误会成情侣了。
姜虞还未答话,傅庭礼道:“没事,我们三个在客厅就行。”
女人打量他一眼,眼中含着某种赞许的神色。
齐纪有些犹豫:“可是,傅总……”
他和老李凑合一晚无所谓,但是让傅庭礼这么矜贵的人和他们一起打地铺,怎么想都有些不合适。但是让他和姜虞住,确实也不太合适。
“没事。”
吃过饭后,姜虞和女人去屋里收拾被褥。
姜虞想帮她一起,被女人拒绝了。女人手脚麻利地收拾好给姜虞的那套,又从大衣柜中取出几套被褥,准备拿到客厅去。
周围没有其他人,女人和她闲聊:“姑娘,你男朋友人挺不错的。”
姜虞反应了一下,脸颊又莫名烧上热度,和她解释:“咳,我俩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啊?”女人有些难以置信,“闺女,不是我说啊。也有二十三四了吧?也该到结婚的年纪了,好男人得抓住了,不然被别人抢走怎么办?”
姜虞讪讪地笑了两声,囫囵地点点头敷衍过去。
女人收拾好被褥,又嘱咐了她两句,便去客厅,把姜虞一个人留在卧室。
卧室不大,但整理得很干净,应该是女人怕女儿随时回来,经常收拾。
姜虞坐到床上,看着窗外的树影和雨迹发了会儿呆。
这边没信号,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全部收拾完,姜虞便躺在了床上。
夜晚雨声依旧,姜虞睡得极不踏实,一会儿梦到余静,一会儿又梦到晚上在山路上的那个惊险场景。
姜虞被噩梦惊醒,那股窒息感再次涌了上来。
她擦掉额角细汗,翻身起床,快步去门边打开卧室的灯。
明亮的光线让她堵住的胸口好受了些。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偶有雨水顺着屋檐滴落的声音。
姜虞又发了会儿呆,觉得有些口渴,起身披了件外套去屋外找水喝。
刚出房门,她便看到大门口立着个身影。
男人的背影挺拔修长,不难看出是谁。
姜虞摸着黑找到茶壶和杯子,倒了两杯水。
她拿着杯子走到大门口,递给傅庭礼一杯:“怎么还没睡?”
傅庭礼看到她,神色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了往日平淡的神色:“怎么没睡?”
“做噩梦了。”姜虞讪讪地笑了下,抿了口热茶,问,“你呢?”
傅庭礼欲言又止,抬起下巴示意客厅的方向。
隐约能听到打呼噜的声音。
姜虞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一种怜惜的神色望了他一眼。
她双手捧着茶杯,温热的触觉驱散掉身上的寒意,姜虞懒洋洋地靠在门边:“我第一次发现茶叶沫子这么好喝。”
“雨停了景色还挺美的。”
姜虞纯属闲得无聊,没话找话。很快,她又看到院子里竟然有个木秋千,朝傅庭礼指了指那个秋千:“傅叔叔,要不要坐秋千?”
傅庭礼:“……”
也不等傅庭礼回答,姜虞兴冲冲得跑过去。
秋千被雨水打湿,姜虞从屋里找到纸巾,把秋千擦干净。
她喜滋滋地坐上去,脚下一蹬,秋千便随着她摇晃起来。
姜虞玩得开心,心里的阴霾一点点烟消云散。
傅庭礼就立在门边,看着姜虞快乐地像个小孩儿似的在眼前晃呀晃的。
晃了会儿秋千,姜虞突然指向天空:“看月亮。”
傅庭礼顺着姜虞手指的方向望去,天上挂着一轮圆圆的月亮,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月光皎洁明亮,幽幽地照在不远处的树桠上,仿佛在静静地燃烧着。
两人静静地看着天空,不一会儿,姜虞道:“傅叔叔,今天谢谢你。”
她的声线极其平静,仿佛这声感谢中包含着别的情绪。
傅庭礼收回目光,淡淡地睨了眼姜虞。
看不清那抹情绪到底是什么。
姜虞望着月亮,悄然牵起唇角。
其实傅庭礼人挺好的。
最开始她想报复傅嘉远和白嫣然,自作主张把他拉下水,而后仗着有协议关系,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甚至把他看成假想敌,没事就给他添乱。
可傅庭礼每次都会迁就她,而且在她需要的时候照顾她,保护她。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刚车子急刹打滑的一瞬间,傅庭礼第一反应是先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