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周婧仪对门外喊:“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开门。”
简宁听见这自带冷感的声音,那天宴会上初见的模样顿时浮现在脑海。
隔着门,简宁都能想象到靳琛此时的样子,高挺的身材,冷俊的脸,高贵中带了点不耐。
属于太子爷的逼格。
“不行,你必须回答问题才能放你进来!”周婧仪喊道。
“开门。”门外人重复了一遍,“我没时间陪你们做这些无聊的游戏。”
“……”
门外的吵闹声一下子静了。
门口的三个伴娘尴尬地面面相觑,最后看向简宁。
简光启打圆场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嗨呀,今天是婚礼的日子,也不是游戏的日子,宁宁啊,让伴娘把门打开,快点。”
话是说给简宁听,其实就是说给伴娘听。
周婧仪哪敢惹这位太子爷,灰溜溜开了门,顺势站到墙边。
门打开,靳琛那张高贵又英挺的脸一点点出现在门外。
熨帖的西装穿在他身上,身材修长,帅气,有型,甚至让人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而是应该出现在时尚杂志上。
简宁跟他对视一秒,电光火石间,她不由得想,真有人能承受这样的眼神吗?像是能看进你的心里,锐利又冷情。
她心头微跳,很快错开。
靳琛腿长,两步走进来,一把撩起她摆得规整的婚纱,露出裙摆下面的Jimmy Choo水晶鞋。
他伸出两根手指,勾起她的高跟鞋,随便丢到脚边,啪嗒两声。
“穿上。”他说。
简宁看了看地上的水晶鞋,她觉得自己就是这双水晶鞋。
不被人珍视,再昂贵,也没什么用。
她抬起头,直直望向靳琛,声音细细柔柔的:“你能抱我下去吗?”
靳琛淡淡看了过来。
没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简宁不死心,想继续试探这位太子爷对她的底线在哪里。
她微微仰脸,口吻娇柔,眼神楚楚可怜:“人都说,新娘的鞋子不能沾地,否则会不吉利的……我不想不吉利,你抱我下去,可以吗?”
靳琛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眼眸幽深,静静看着她,单边唇角微勾,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意味,说:“你可以不穿。”
不穿?
不穿什么?
让她光脚吗?
简宁的可怜面具险些崩坏,差点没拿高跟鞋砸他。
好家伙,她居然还试图去试探他的底线,靳琛对简家能有什么底线?
如果说他对别人的底线或许是在地表平面,那他对简家的底线怕不是在珠穆朗玛峰上。
简宁让自己稳住。
没什么的,早就知道这是火坑了不是吗?靳琛是个秃毛狮子,她不去摸他的屁股不就完了?
简宁微笑:“不过没关系,算命的说我命好,能逢凶化吉,才不怕什么不吉利呢。”
她能屈能伸地穿上Jimmy Choo,跟着靳琛向外走。
顺利接上新娘子,外面终于重新热闹了起来。
下楼时,简宁裙摆很大,靳琛跟一个人儿就能结婚似的在前面下了楼,根本不管她在后面是死是活。
简宁吸了口气。
ok,她忍。
出了门,就见门外乃至整条街上都停了满满的敞篷跑车,没有一辆低于八位数,各个亮瞎眼的牌子张扬又高调地映在阳光下,简直要把人闪晕。
简宁终于对这个未来老公的财力有了一个确切的认知。
她从简光启那敲来的那辆破宝马可以说就是个屁呜呜呜呜……
简宁快快乐乐地跟上靳琛,突然觉得这场婚姻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毕竟大家都不熟嘛!他们两家还有仇,靳琛对她有敌意还是可以理解的,嗯嗯!
简宁提起裙摆,小碎步迈了起来,从善如流地喊:“老公等等我!”
“……”
跑车引擎声在身下嗡鸣,简宁抱着手捧花,跟靳琛一起坐在车里。
司机踩下油门,超强的推背感把简宁按在座位上,夏日燥热的风扑面而来,吹得她的头纱在空中飘飞。
随着婚车疾速行驶,其他跑车也纷纷发动,齐齐在后面跟随。
四十多辆跑车排成一字,巨大的嗡鸣声震得整座城市都听得见。
简家在宜城东部,靳家在宜城西边,据周婧仪说,是一个巨大的环山庄园。
也就是说,这四十多辆跑车将会穿越这座城市,靳家和简家的婚礼,也会招摇得让整座城市人人皆知。
唉,早知道是这样,就多涂点防晒了呢。
车开这么久,万一把她的白皮晒黑怎么办?
侧过头,靳琛坐在一旁,这张脸离近了看,更加不得了。他的下颌线轮廓精致分明,眼尾锐利狭长,浑身充满那种高贵的气质。
不是钱堆出来的俗气感,是从小就浸在权利中,一句话就能拥有一切,所以也就不把一切都放在眼里的贵气。不是装出来的,是他的出身、地位、眼界带给他的。
简宁一万次感叹,怪不得都想嫁给他,真是极品中的极品,万中无一的男人。
车子越往市中心开,日照就越来越弱,简宁还当是老天开眼,抬头一看,空中不知何时飘着一块巨大的乌云,简直快把整个市中心笼罩。
她回过头,来时的路上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如洗,而前方的乌云越来越近,那么巨大,像是贪得无厌的小孩子来到了棉花糖机器前,棉花糖已经够大也不肯停下开关,非要让这棉花大到瑜伽球那么大不可。
身后那辆跑车开快了些,追上婚车的尾巴,后面开车那位超大声说:“我靠,靳琛,你看天上那块云,不会他妈的要下雨吧?”
他话音刚落,车子驶入乌云范围,空中突然开始噼里啪啦掉雨点。
后面那人又飘来一句:“操,我这张破嘴。”
起先以为是蒙蒙细雨,简宁没太当回事,只是有些讨厌。没想到那雨点越来越大,像是有人从天上稀里哗啦倒豆子,雨势急得不行,砸得路旁树叶哗哗作响,跑车的车身也是超大的哗哗声,大雨冲刷一切,仿佛整座城市都困在了这场暴雨里。
刚才还晴着,天气突然就恶劣了起来。
简宁的婚纱很薄,身上早就湿了,这倒是没什么,可她今天请化妆师化了很贵的妆,尤其她今天的眼妆bulingbuing超闪的,还有她做了快一个小时的发型,她坐得脖子都酸了,说好要美到所有人失语的,怎么可以下雨呜呜呜呜!
简宁气得快哭了,她的Jimmy Choo可是小羊皮的鞋底,踩在地上就算了,更不能踩进水里。
这是她这辈子最漂亮也最重要的一天,怎么可以毁在这场大雨里?不可以!
简宁抬起手臂,虽然快被大雨砸得睁不开眼睛,也要看看她的车子开到了乌云的哪里,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穿过这块该死的云。
都怪那贪得无厌的小孩,她天马行空地想。
大雨砸得她假睫毛都快掉了,她睁不开眼。
她伸手,手掌在额间搭了个凉棚,想着这样或许能看清一些。
突然,她头上的雨骤然停了下来。
咦,难道是出现了奇迹?
简宁忽然感觉身上一暖,她仰头,发现奇迹不是源自老天,而是源自她身边的……老公。
靳琛的手臂绕过她的肩头,他那件一看就知道是高定的西装撑在二人头顶,遮住了肆虐的雨。
他笼着她,这个姿势迫使他们二人挨得很近,很近。或许这样他们才像一对新婚的夫妻,在恶劣的天气下共同沐浴风雨,尽管他们并不想。
男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衫传过来,靠得近,那股热意贴着她,将她包围,笼罩。
四周都是他的气息,她发现他洒了香水,很冷的味道,她没闻过这样的香水,一定是专门请调香师为他调制的,她想。
简宁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脱掉西装为她挡雨,她有些意外,不由得就想从靳琛的脸上得到一些答案。
她转过头去看他,西装下面光线暗,她瞧不太真切,只看得到他优越的眉弓,优越得有些不像东方人。
他的性格一定很骄傲,她在心里说。
似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靳琛眉头一凝,静静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对视。
大雨浇花了她的妆,额角的头发打湿了粘在脸上,请化妆师后粘的假睫毛被冲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睫上,被雨冲刷过的脸没了妆色,显得更加清透,白皙。
这样的简宁有种别样的,残破的美。
不那么精致,不那么规整,不那么让人挑不出错处,反而更加动人了。
靳琛的视线落在她的鼻尖,这才发现原来她的鼻头有一颗很小的痣,在这样一个称得上“狼狈”的脸上,添了那么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似乎对视太久了,两个毫不认识的陌生人在这样的情景下一直对视,也太尴尬了点……
简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故作自然地别过头去。
靳琛也转回头,继续看向前方。
车子即将开到乌云边缘,前方仍然是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路面晒得发干,与这里像是两个世界。
原来不是遇到了恶劣天气,只是一块巨大的乌云而已。
他们二人撑着西装,共同挡住最后这点大雨。
敞篷婚车从城市的一端驶到另一端,从晴朗驶入暴雨,雨水将这对陌生的新人浇了个稀巴烂,浇得他们被迫依偎在一起。
好在,他们即将穿过暴雨,穿过老天这场恶劣的玩笑,载着这场未知的婚姻,从一处晴朗,驶向另一处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