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妄带着封振从电梯里出来,从大厅穿过,看也不看大厅里的人。
困得上眼皮不停下坠的众人有些茫然地看过去,又怎么了?不是说情况暂时稳定了吗?
庞大的厨房泾渭分明,各大菜系有各自的厨房,糕点有专门的糕点房。
打开灯后,薄妄取出一袋面粉扔到桌上,卷起衣袖,面无表情地问道,“说。”
“说、说什么?”
封振一脸不解。
“海棠酥。”
薄妄睨他一眼。
封振明白过来,薄妄这是问他太太做的海棠酥是什么口味,那么久了,他也只尝过两口,哪里记得那么多。
薄妄的眼阴沉沉的,十分骇人。
封振站在那里,拼命回想当时大家品尝海棠酥的场景,味道不怎么记得了,但他依稀还能大家记得大家吐槽的两句。
“海棠酥原料其实很简单,但太太非要创新,加了一些料进去,没有豆沙,混了两种花蜜进去,香是挺香的,但混在一起是真不好吃。”
一群佣人乌泱泱地冲出大厅。
“怎么了?”
郁芸飞问道,不是胎保住了么,突然又这么大阵仗。
“大少奶奶想吃海棠酥,厨房做了一盘送过去,不爱吃,正准备重新做大少奶奶小时候吃的口味。”一个佣人回答。
“……”
夏美晴听着不禁讽刺地笑了一声,“峥嵘,我看你赶紧把家业交给她鹿之绫吧,瞧老太太和薄妄都把她宠成什么样了。”
薄峥嵘接过佣人端过来的茶喝下一口,闻言冷冷地看过去,“还嫌我不够烦?”
见他不悦,夏美晴连忙收敛怒意,赔出笑脸,“我是替小桢急,他还小,长个子呢,在这耗着算什么回事嘛。”
他们在这什么都没得吃,那边还调上小时候的口味了。
“等老太太把绳子拿出来挂你房门的时候,你不止要陪着,还得跪着替鹿之绫祈福。”
薄峥嵘冷冷地道。
他太了解老太太的品性,闹这一出就是要告诉薄家上上下下,鹿之绫现在是她的心肝宝贝,谁也别想动。
正说着,一群佣人抱着各种各样的花又乌泱泱地冲回大厅。
“对了,好像还有葱,太太说是为了提味,可提的实在不好,我记得应该不是小葱,具体是什么葱我忘了。”
一群佣人再次乌泱泱地冲出大厅。
很快,一群佣人抓着还带泥的各种葱冲回来。
睡得正香的薄清林老爷子猛地抬起头来,“怎么?怎么?山里地震了?”
薄桢也一下惊醒过来,跳起来就喊,“那快跑啊,叫上大哥!”
“叫个鬼。”夏美晴翻了个白眼把他拉下来。
薄峥嵘头痛扶额,郁芸飞站起来靠过去,替他按摩肩膀。
“好像糖也不是普通的绵白糖,是用什么糖融化后做的,特别甜,甜得黏牙。”
当一群佣人第三次乌泱泱冲出来的时候,别说大厅里的人,连门口的三只宠物表情都麻了。
糕点房里,白色细腻的面粉飞扬。
薄妄将佛珠手串放到一旁,熟练地将面粉加水加油,按照基础的办法揉成水油面团,骨节分明的手指按照一个方向揉按下去,很快就将面团揉得表面光亮,一点疙瘩都没有。
“……”
封振很是吃惊地看着。
薄家大少爷居然会下厨,看这架势还是个老手。
几个厨师站在一旁帮忙制作花蜜,一盘盘的花蜜调制出来搁了整整三张大长桌。
封振凑过去闻,闻了又闻,有些不太确定,“当时是两种花蜜混在一起的,有点像茉莉香,又有点不像。”
“两两组合。”
薄妄懒得听他废话。
厨师立刻把花蜜做出各种各样的组合,单子列得过长,贴了满满一墙。
肩负重任的封振一道道花蜜闻起来,不对的直接画叉。
薄妄站在桌前,墨色的衬衫收紧在皮带里,双腿修长,笔直的裤线上沾上一些面粉。
他动作利落地将分成剂子的面团用擀面杖擀扁擀长,然后用花蜜进行填充。
剂子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变化出漂亮的形状。
准备工作完全。
生油烧锅,油温达到后薄妄将海棠酥放下去炸,他一张棱角深邃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眸子漆黑专注。
第139章 安分点,鹿之绫
一盘盘不同的海棠酥贴上标记送到封振面前,封振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咬了咬。
虽然不怎么记得了,但肯定不是这个。
封振又走到下一盘海棠酥前,拿起一块咬一口。
六个小时后。
窗外的天渐渐亮了。
封振一脸麻木地被扶着走到新的一桌海棠酥前,看着几十盘的点心,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嗝。
“嗝——”
他倒不是饱的。
为了能尝更多,他是尝一口吐一口,但连尝六个小时,腮帮子它受不了。
就是头猪它都不能连造六个小时。
薄妄站在一旁,一双手上沾着油光和面粉,狭长的眼阴鸷地盯着他,大有他今天不吃今天就别想活着离开薄家的气势。
封振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面前的海棠酥,深吸一口气。
为了小姐!
他抓起一块就放进嘴里,忍着腮帮子痛咀嚼,蓦地眼前一亮,“是这个,是这个。”
勾起他味蕾的记忆了!
像了像了!
薄妄阴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别为了不想吃撒没必要的谎。”
“不是,真的是这个味道。”
封振有些激动站起来,说话间腮帮子都在抖,“就是这么甜,馅也对,不过好像还是有点什么不一样。”
薄妄的手里已经过了几千个海棠酥,自然瞬间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葱。”
“哦,对,葱,就是葱!是什么葱呢,我怎么刚刚也没吃到这种味?”
封振有些奇怪地看向那堆成山的葱。
听到这话,厨师们都很紧张,“大少爷,所有葱的种类都在这里了。”
家里有的全拔了,没的也连夜从外面买回来了。
他们不可能疏忽!
薄妄看过去,薄唇抿得有些紧,蓦地,他看向旁边桌上的一堆花蜜,明白过来,沉声道,“她把葱也做组合了。”
他这位丈母娘,真是黑暗料理界的天才。
……
天亮了,窗帘还拉着,光线朦朦胧胧地照进卧室。
仪器的各种曲线正常。
门被人打开,薄妄端着海棠酥从外面走进来,裤腿上沾着面粉,袖子卷到手肘处,手臂上一道青色血管十分明显,落着几处新鲜的烫伤,没有任何处理。
床上的人仍睡着,只是阖着的眼皮一直在动,像在做梦,嘴里时不时呢喃上一句。
薄妄走到床边坐下来,掰下一小块海棠酥放到她唇边。
鹿之绫躺着没动。
“是海棠酥,吃。”
他低沉开口。
听到这一声,鹿之绫乖乖张开嘴,将海棠酥含进嘴里,舌尖没有意识地舔过他的指尖抿了抿。
“……”
薄妄被舔得心神一荡,他眸色幽暗地盯着她,只见她将海棠酥抿进嘴里,连嚼都没有嚼,只是含着。
下一秒,一滴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落下来。
“妈妈……”
她呢喃出声,身体更加蜷起,低低地抽泣起来。
梦里,鹿之绫回到了爆炸那一天。
那天早上的阳光特别明媚。
妈妈端出刚做好的海棠酥,她站在小小的客厅里吃得津津有味。
爷爷一脸心疼地看着她,“我的小七要是天天这么个吃法,这味觉该养坏了。”
妈妈不甘示弱地挑衅回去,“父亲,吃我做的海棠酥总比吃您做的西瓜炖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