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送到了医院。
右脚打着石膏，毫无知觉。
正对着的两人沙发里，窝着一个蜷缩的人，是Joe。
左手边有个人趴着，和她以为的不同。
头发有些乱乱的，侧着头挨在自己手边，没有往日的一丝不苟，带着疲倦。
还有她熟悉的那阵气息。
梁韵嘴唇干燥，头也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
她艰难地抬起手，轻轻触碰男人的发顶。
在这一刻之前，梁韵都不敢相信，沈时忱会出现在自己的病房里。
静谧的夜晚，一点点微弱的动静，梁韵口渴，又不敢惊动他，只能忍着，试图再次入睡。
沈时忱像是感应到了，缓缓抬起头，一脸睡意地看着梁韵。
她的脸色还是那样苍白，嘴唇也白，没一丝血色，干燥得起了点皮。
哪怕这样憔悴了，她还是努力地扬起嘴角，对着沈时忱笑了笑。
第41章 势利
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 沈时忱放低声音，“渴不渴？”
梁韵点了点头。
她嗓子干疼，说话费劲, 稍微动一下就觉得头晕无力。
沈时忱想起医院的诊断，“你别乱动。”
可她已经躺了一下午加一晚上, 身体僵直，就想活动活动, 出声请求，声音干涩，“我想坐会儿。”
沈时忱弯腰，帮她调高床头位置，又从床边柜子拿了她的水杯, 倒了一杯温水，放到梁韵嘴边。
梁韵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吞咽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尤为明显。
Joe也醒了过来，一个翻身从沙发上下来，赶紧走到梁韵身边，语气着急,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来？”
察觉到沈时忱眼角余光, 梁韵此时斜着坐起来, 虽然脸色发白, 可看起来还算正常。
问完以后，谁也没说话, 又安静了下来。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 这大人物还在呢，自己凑上去做什么。
脑子飞速运转, “那什么……我出去上个厕所，你们聊啊。”
他赶紧退了出去，关上门，坐到走廊外面的椅子上等。
沈时忱又喂了梁韵一口水，替她捋了捋头发，轻声问：“好点了没？”
梁韵嗯了一声，嗓子还是有些疼，说话明显难受。
她的心思很容易看穿，沈时忱自顾自解释，“我晚上给你打电话，是你经纪人接的，这才知道你受伤了，所以过来看你。”
季贠说是意外，还说已经让人问过两次，可沈时忱就是不相信。
这个世界，可没有那么多意外。
更何况，是这种事情。
他没再问梁韵关于受伤的事情，怕引起她不好的回忆。
又猜到梁韵会觉得过意不去，宽慰她，“我没事，你醒过来就行，上午再检查一下，看你现在状态能不能转院。”
梁韵抬头看了一眼周围环境，又听他说，“这儿条件不算好，回北城我放心些，也能多点时间照顾你。”
两人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气氛又安静下来。
梁韵神情恹恹，知道Joe一直都在外面，心有不忍。
沈时忱早看出来了，要不是知道她俩是姐妹，估计难免多想。
他自觉地往外走，Joe还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机屏幕发愣。
面前一道高大的阴影遮挡，他才回过神来，摁灭屏幕，咽了咽嗓子。
“你去看看她吧，我让助理安排了住处，先过去换身衣服。”
Joe站起身，有些迟疑，捏着手机的拳头紧了紧，“我送您去电梯口。”
沈时忱抬了抬手，“不用，她现在醒了，你陪她说说话。”
Joe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不甘心，几步走了过去，叫住了他，“沈先生，有个事情，我想跟您汇报。”
沈时忱脚步一顿，往后看了他一眼。
举着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是一张微信对话的截图。
一张名字都被隐去了的图。
内容很简单，一个人向另一个请假，说老家临时出了点事，要赶回去，所以请一周的假。
沈时忱快速扫过，抬眼间尽是疑惑，就听见他解释，“我和梁韵现在剧组一个场务关系不错，这是他刚才发过来的。”
“请假的人是剧组里的武术指导，梁韵摔下马的时候，就是他在现场。”
Joe一开始语气还算平静，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怎么会这么巧？梁韵才受伤，武术指导家里就有事要请假……”
沈时忱叹了口气，让Joe心里一沉，以为他不相信，“她这个人，说好听点就是与世无争，说不好听就是傻，凡事不爱耍心眼，才经常吃亏……”
话未说完，沈时忱拧了拧眉心，打断，“季贠知道吗？”
“我也是刚收到，还没给季总汇报。”
他抬脚继续往电梯口，边走边吩咐，“把东西发给我，我会处理。”
“行，谢谢沈先生。”
沈时忱停了停，“不用谢我，你去陪着她吧。”
回到病房，梁韵微微眯着眼睛，要睡不睡，强撑着，显然是在等自己。
沈时忱不在，Joe放松许多，走到梁韵身边，说话也没了顾忌，“音音，你吓死我了！”
“你快跟我说说，当时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摔了，还偏偏是个斜坡？”
梁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走戏的时候都好好的，结果那匹马像突然发狂了一样，我拉都拉不住，冲力太大，一下就把我甩了出去，往下面滚，我只能抱着头，再往后，就不记得了。”
Joe跺了跺脚，“我跟你讲，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我这回把公司看透了，势利得很，一开始不闻不问，想直接把你这个事情掩盖过去，眼看着我们都要吃哑巴亏了，还好沈先生过来，说要追究到底。”
他讲得绘声绘色，“你都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见季总唯唯诺诺的样子，腰都挺不直，怕得很。”
梁韵本来没往坏处想，可和Joe这么多年友谊，也知道他这样说肯定有原因，抿了抿唇。
“你先睡吧，沈先生说去休息一会儿，早上还来。”
助理叶帆不到凌晨就爬起床，拿着沈时忱换洗的衣服往县人民医院赶。
一到附近定下的酒店，他眉头就皱了起来。
网上订的时候，那图片看起来倒是还行，可实际上……
让沈时忱住在这种地方，他怕是工作不保。
忐忑地走到沈时忱房间外，敲了敲门，把装着衣服的袋子递了进去。
看自己这位老板面色无异，才稍微放心下来。
他一边暗暗观察沈时忱神色，一边回答：“和北城医院联系了，已经准备了最好的病房和医生，随时都可以送梁小姐过去。”
沈时忱嗯了一声，“你先回公司，今天的行程都往后推，有紧急事情再找我。”
酒店环境糟糕，他根本没有休息，忍着不适用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一大早又去了医院。
Joe一直都在，还有梁韵的生活助理。
麻药劲过了，还有些疼，梁韵睡不着，只能刷刷手机转移注意力。
两人敞着腿，大喇喇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丰盛的早餐，正在大快朵颐。
沈时忱推开门，周围气压立刻变低，两人拿着筷子的手都是一顿，半口包子还没咽下去，哽住了。
Joe反应快，蹭地一下站起来，作势要收拾茶几，被沈时忱出言阻止，“不用，你们继续。”
他又退了出去，主动给季贠打了个电话。
那边焦头烂额，半夜收到沈时忱发过来两张图片，暗道不好。
一张，就是Joe发给他的微信截图。
另一张，是那个武术指导的银行账户记录。
几天前，收到了五十万，而昨天晚上，又有一笔同样的五十万入账，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都已经点到这份上了，他要是再查不出来，就真的不用去见沈时忱了。
一晚上睡不着，只靠着狂抽烟干熬着，看到沈时忱电话，季贠自动弯下腰，“喂。”
对面没说话，呼吸间都是压抑着的沉怒。
“我正在让人查给他转账的信息，很快能有结果。”
沈时忱站在过道玻璃栏杆旁边，俯视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影，嗤笑一声，“不如报警，我相信警方应该很快能查出来。”
季贠心里一惊，本来出了这种事情，对公司来说就是负面消息。
要是报警，真查出点什么不好的，以后就是一辈子的污点，得花大价钱才能洗白。
他背往下弓得更厉害，“中午之前，我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沈时忱提醒道，“不是给我。”
“对对对，一定给梁韵一个交代。”
病房里的人兴致缺缺，对外面发生什么毫无察觉。
房门再被推开，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过来，推着一个全新的轮椅，说要带她再去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