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知竹听完慕北音的描述,深深蹙眉。
“天黑了就会失明,却不是夜盲症?你什么情况?替谁问的?”
慕北音梗了一下,“替我……呃,我一个朋友,您说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知竹顿了顿,表情一言难尽。
朋友?领了结婚证的人也叫朋友?
不过……
在黄昏后,光线不强烈时,就会失明,眼底灰蒙蒙的,这就好像……
文知竹犹豫了半晌才说,“北音,你说的这种情况,不属于正常的眼疾,在白天视力正常,晚上失明……比起疾病,我更觉得是中毒。”
慕北音心里咯噔一下,“中毒?”
她急忙追问:“我那个朋友他小时候……小时候经常被关在地下室,密不透风也不见光,不知道日夜,会不会是因为这种环境带来的影响?”
文知竹越听越别扭,“北音……”
他语气沉重,语速很慢,有一种接下去就要说‘我已经尽力了’的感觉。
于是她心里一个咯噔,“怎么了?!”
文知竹语重心长,“直说是你老公又不会怎么样,说什么朋友,当我傻吗?”
慕北音刚喝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咳咳,咳咳咳……”
“好了,说正事。”
文知竹严肃了起来,“我为什么确定霍时卿是中毒,那是因为……”
第309章 “霍时卿,把手给我。”
“那是因为,从前我身边就有一个这样的病例。”
“她也是白天正常,一道晚上就失明,完全没办法在晚上做任何事,她被人束之高阁,生生死在了深宅大院。”
“而她也是年纪很小就中了毒,活到四十多精神崩溃。”
慕北音下意识问:“这个人是谁?”
文知竹转头,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念出那个名字,“元家的真千金大小姐,霍岑锋的原配夫人,元璃。”
慕北音猛然抬头!
元璃?!
她基本确定霍时卿就是元璃的亲生儿子,当年元璃中了毒,而现在,霍时卿也中了毒?!
文知竹开门见山,“元璃和霍时卿是什么关系,我不问,你也不用说。”
“但北音,霍时卿体内的毒,有后天被人下毒的因素,也有先天从母体带出的因素。”
慕北音心情很沉重。
元璃的死是元老夫人的阴影,人人都以为元璃是抑郁症死亡,那老夫人知道她中毒了吗?
元璃的毒深入骨髓,四十多岁就崩溃死去,霍时卿他……
“喏,这是当时治疗元璃小姐时候的用药,你拿回去研究一下。”
文知竹丢过来几个包,还有一些草药,“不过北音,元璃是失败的治疗案例,至于霍时卿……那位霍先生不会放任他自己死去的,或许你可以不用担心。”
慕北音收下包,摇了摇头,“总要试试,不能见死不救。”
文知竹抿了口茶,看着慕北音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小姑娘长大了啊。”
……
御景园。
慕北音研究了一下师叔给的草药,摆在后院晾晒。
“太太,这是什么?草药吗?”章叔问。
慕北音点头,“嗯,很重要的药,章叔您不要让人来这边。”
“好的太太。”章叔没多问,下令将后院的大门关上。
做完这一切,慕北音上了楼,却没在书房见到霍时卿。
与此时同,地下四层。
霍时卿优雅地坐在红木椅上,慢悠悠吹了口茶沫。
耳边充斥着宋助理无能狂怒的尖叫和诅咒,霍时卿听烦了,淡淡给了白销一个眼神。
“是,先生,属下会处理好。”
“嗯,不会说话,舌头也就不用了。”
在宋助理惊恐的眼神中,白销点了点头,对霍时卿下达的一切命令并无异议,“属下明白。”
霍时卿走出了充满血腥味的牢笼。
坐电梯回到楼上,霍时卿有些嫌弃自己浑身的血腥味,他想去冲个澡,却猛然一个晕眩,大脑阵阵发疼,眼前的色彩急速褪去。
怎么这时候……
霍时卿按住自己的眼眶,熟悉的疼痛让他额角青筋跳动。
毒发的越来越频繁了。
实现受阻,他不动声色地往楼梯走去,然而——
“霍时卿?”
慕北音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你从哪里来?身上的味道好重。”
霍时卿下意识退后一步。
那是地下四层暗牢独有的血腥味,虽然白销和白霁会定是清理,但长达十年的牢笼本身就有一股挥发不去的味道。
他在哪里待了一整天,自然也沾染上了。
霍时卿原本并不在意这些,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慕北音的时候,他忽然想到宋助理的话——
‘如果慕北音知道你的真面目,她还会留在你身边吗?’
‘她知道自己枕边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吗!她知道自己家里的地下四层是这样恐怖的地方吗!’
‘如果慕北音知道,她肯定会离开你,霍时卿,你是天煞孤星,活该孤家寡人众叛亲离!’
大概是失明影响了他的思维,他看不见慕北音的动作,看不见慕北音的表情,也就……
看不见她的担忧。
霍时卿明知不该如此,可他似乎被那番话影响了。
是啊……他本就是个深埋地底,见不得光的人,就算努力往上爬,就算所有人都只能看得到他光鲜亮丽的一面,可不能否认,他天生就是阴暗的。
慕北音好像反应过来了,脸色一变,“血腥味,你受伤了!?”
霍时卿明显听出她声音里的担忧,顿了顿,“别人的血。”
“那就好。”慕北音松了口气,随即抬眸。
霍时卿站在同一个地方,许久没有移动,慕北音毫不犹豫地看向他的眼睛,“你现在是不是看不见?”
空气骤然间沉寂下来。
霍时卿听白霁说过,想让一个女人爱他,可以先卖惨让那个女人同情他。
他如今双目失明,如果按照白霁说的,他该承认才对。
只不过……
“没有。”
慕北音怀疑更甚,“那你为什么不过来?”
霍时卿轻轻笑了一下,不答反问:“时间还早,怎么不去上课,我记得今天你在安大有课?”
慕北音:“正要去,你真的没事?”
男人脸上还是带着清浅的笑,“真的没事,快去吧,别迟到了。”
慕北音点点头。
霍时卿清楚地听见脚步声响起,然后远去。
是慕北音走了。
很难得地,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很失落。
这种情绪于他而言很陌生,因为霍时卿从来不对身边人抱有希望,自然也不会失望。
但是,慕北音的离开,却真真实实让他感觉到。
他在失望。
可他却没有立场喊住她,宋家那个人说得对,他这副样子,是个人都会嫌弃,何况是慕北音。
霍时卿想上楼,却因为看不见而撞到了桌子,砰地一声,桌上的玻璃杯滚到了地上,碎了。
男人自嘲一声,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幼稚,干脆给白霁打电话,让白霁来带自己上楼。
但就在这时,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彻在他的耳旁——
“霍时卿,把手给我。”
霍时卿浑身一颤,手机啪的一声掉在了地毯上。
他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转身,直直面对着慕北音来的方向。
他听见慕北音说,“站着别动,我来找你。”
霍时卿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