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熟悉的青年依然裹着他长长的袍子,手里拿着那把木质的鲁特琴,他坐在岸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上,仿佛早就预料到会在这里等到他们一样,他抬头对希迩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流出叮叮咚咚的几声琴音。
“弦……”希迩迷惑的声音道:“你怎么在这里?”
弦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用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
希迩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道:“月白呢?”
弦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疑惑,但是在下一秒,他突然手忙脚乱的把放下,伸手想去阻止,但是他反应慢了一点,那只雪白的小猫突然从他的身后窜了出来,弦一幅无奈的表情,只得眼睁睁看着那只小猫从自己身后轻盈的走了出来。
白色的小猫抬起头,用它温顺而甜美的眸子,轻轻的看着希迩,仿佛一只淘气过后的宠物,可怜兮兮的看着它的主人。
它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希迩了,目光里透露出一丝抱歉和怯意来。
“喵……”它像是在对希迩承认错误一样,耷拉着它的耳朵,连叫声都柔软的让人心碎,尾巴摇来摇去的,看上去很怕希迩会生他的气。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弦突然开口了。
希迩想了想,道:“不记得了,好像刚刚遇见你没多久。”
弦的眼睛放大,目光里透出一丝不可思议来。
事实上,刚开始遇到弦的时候,希迩只觉得他的身上有种令他熟悉的东西,所以他才一再沉迷的待在他身边,他从来没听过文魇弹琴,那个浑身漆黑的魔法师总是一副神秘又诡异的样子,很多时候都像是一个大白天里不怕阳光的鬼魅一样,裹着他的长袍,嘴角凝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神秘笑意,那感觉和温柔的弦有些相像,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很不相同。
然而外表不同,气息可以隐藏或伪装,但是他们对待希迩却有很多地方是一样的,比如说他们都知道希迩的方向感不好,知道他除了三餐之外,最喜欢吃的就是零食,也知道他最不喜欢面前的人跟他说话却走神去想其他的事情,不喜欢被忽略和遗忘,所以在希迩故意的在他面前做出习惯性的动作,说出习惯性的话的时候,弦虽然表现的与文魇大相径庭,但是很多神态还是让希迩觉得非常熟悉。
就比如说那次在夜莲的花园里,希迩和弦说话,但他却不知看到了什么,有些出神,希迩问他的时候,他又很快的把目光转回来,并一脸抱歉和内疚的看着他,在那一刻,希迩几乎确定了,眼前的人就是从小一直陪伴他长大的文魇。
弦一脸无奈的看着他,起身时把没精打采的月白抱了起来。
“这是你真实的样子?”希迩好奇的看着他,以前不说破是一回事,现在他已经明显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希迩却觉得有点别扭了,面对眼前温柔又迷人的弦,他到嘴边的讨厌鬼可是一点都叫不出来。
“怎么,不喜欢吗?”
希迩眼角抽了抽,他实在不习惯他用弦的样貌,嘴里却用文魇的口气跟他说话,太别扭了。
“这件事以后再说,我要赶着去找父亲!”
希迩拍了拍海魄,道:“海魄,我们走吧。”
“你真的是要去找将军么?”
“当然。”
希迩用力压抑住胸口那股越来越强烈的感觉,而且他现在的脑子里,那股莫名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躲藏在他脑海中的幽灵的呼唤声一样,他头疼的简直要炸开。
“海魄,我们走!”希迩咬咬牙,海魄虽然已经感觉不对,但是仍旧还是遵从了希迩的意愿,带着他腾空而起。
然后他们还没走多远,一股黑色的气流突然出现在希迩的身边,气流中的身形显现,一只手突然拉住希迩的胳膊,把他从海魄的背上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弦……讨厌鬼?”
“你不能去。”文魇又恢复了他以前的样子,一身黑袍,面容大部分隐藏在兜帽里,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冷漠,“难道你忘了,你第一次感觉到鬼雾的时候有多危险吗?”
那次在夜莲的皇宫,如果不是他感觉到了危险,把希迩从他的梦中叫醒,把他被侵袭的意识拉扯回来,那么希迩当时所忍受的那种极致痛苦和恐惧的感觉,很可能会被放大数倍,希迩的年级尚且还小,无论是精神力还是他的理智,都无法抵抗来自【鬼雾】的触碰。
“黑骑士之所以那么猖獗,就是因为当年鬼雾刚刚被驯服的时候力量的失控,现在,就连鬼川王爵都很难轻易的压制住他,凭你现在的能力,是无法接近他的。”
文魇握着希迩的肩膀,透过他的兜帽,深深的看向希迩的瞳孔深处,“听话,希迩,想想那些关心你的人,如果他们知道你现在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就是因为他们关心我,我才要去。”希迩摇摇头,他的眼睛有些泛红,“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他一直在呼唤我,讨厌鬼,你不知道那种感觉……”他的瞳孔因为恐惧而颤抖着,他感觉似乎有什么巨大的恐怖的东西正在一点点的苏醒过来,“我好像能感觉到他在想什么,他已经沉睡了太久,但是意识却不是完全处于沉睡的状态……”
那种森然的,邪恶的,仿佛地狱里最深处的深渊,所有的理智早已经支离破碎,希迩现在中有一种想法,那就是那个声音的身边去。
“你看……”希迩茫然的抬起头,仿佛无意识的喃喃道:“他已经快要醒来了。”
天空上,仿佛有厮杀的声音遥远的传来。
然而暴风却突然有一瞬间的静止,天空上的黑色风暴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旋涡,仿佛把整个的天地都要吞噬进去一样,那股末日般壮阔而恐怖的情景蔓延了整个天际。
一种庞大的黑暗,从远方的海平线中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
希迩闭上眼睛,感受到那股森然的恐怖感慢慢抓紧了他的心脏,他忽然问道:“鬼雾,真的是鬼川王爵的契约兽吗?”
“王爵的契约兽,从来就只有海魄一个,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鬼川王爵这个存在,其实都是被另外一个人代替的,而那段时间他在自己的宫殿里,并不知晓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
“那么他要等的人,不是冥河,而是……他?”
“你是说【鬼雾】吗?”
“就是现在了。”希迩猛的睁开眼睛,他不再要求海魄把自己带走,而是直接从海魄的身上一跃而起,如同闪电般从他们的身边飞掠出去。
在海的另一边,鬼川王爵眯起眼睛,肆虐的风把他的王袍吹的大开,将他饱满的胸膛全部暴露在了空气里,光滑的肌肤上有细密的几道伤口,正在缓慢的愈合着,他的王靴陷入脚下的白纱里面,整个人像是一个英俊而邪气的死神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在他的不远处,那个银袍的少年抬起头,他目光里的光亮,在这一刹那全部泯灭了下去。
“他回来了……”
鬼川王爵与他同时对望了一眼,他们在对视中仿佛达成了什么共识,两人的身形一动,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战场上。
雷昂胯下的雷霆战马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仰头发出一声昂长的嘶鸣,而后就停在了那里,所有的人不约而同的往天空上望去,黑骑士的魔法师漂浮在军团的上方,却突然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天上跌落了下去,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那是……鬼川王爵的契约兽,鬼雾?!”
“怎么可能,王爵的契约兽现在明明是一只狮子……”反驳的话没有再说出口,所有的人眼中同时现出惊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