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阮向远被笑得有些受不了了,这他妈,笑得跟女鬼似的,能忍?
“我进来之前,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天才——如果当初我点头了,我就是安全局最年轻的程序员,你不知道,当他们的人找上门的时候我有多开心……我真的很开心,原来我还没有被这个世界遗忘啊——”小丑的声音到这儿,却忽然沉了下来,“可是教皇不同意。”
“……你管他同意不同意。”
“没用的,”小丑又是一声意味不明地轻笑,“你不知道,所有的程序都是我们两人一块做出来的,放眼整座三号楼,能用一根头发走出牢房的不止我一个人……啊,你一定以为我每天晚上都在床上看书吧?”
阮向远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求别说!”
“其实不是的,二楼的走廊其实我早已经看腻了。”小丑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对于我来说,这里到处充满着拥有教皇精液气息的空气分子。”
阮向远被小丑这句话搞得下意识呼吸一窒。
“他隐藏自己的实力,如果凭借脑力,他早就是高层了——大概就是因为这点,所以他特别的自负吧,这一点,或许白雀也能理解,他们都是不愿意成为高层的人,而不是,做不到。”这时候,阮向远听见他身边的人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可是我不同,没有他,我什么都做不到……就连解开牢房密码锁的原理,也是当初教皇提醒我之后,我才发现的。”
这时候的阮向远已经顾不上同情睡神躺得一手好枪了,他清了清嗓音,全身心地投入了安抚身边这位玻璃心自卑帝的工作之中:“……可是最后解开锁的那个人是你啊。”
小丑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这还重要么?”
难道……不重要么?
阮向远懵了,瞬间有点搞不懂高智商人群的思考路线。
他沉默,想了想,正准备说些什么,一回头,在看到小丑脸上的笑容时,那一瞬间,到嘴边的人话都快被吓成了“嗷呜汪汪”,他哆嗦了一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异常飞快地在小丑的脸上抹了一把——
果然湿漉漉地一片。
一边哭一边笑这种戏码非常琼瑶。
但是这一刻,阮向远必须承认,他被虐心了。
他动了动唇角,最后,吞吞吐吐地说——
“宅男……要不,咱们踩着你弟的脸,爬到他上头去吧?”
“……”
北风呼呼之下,脑子里也进了西北风的黑发年轻人在那一天没有月光的夜晚,被牢友书呆子的那一处琼瑶戏成功地一把糊上了墙,当时,烂泥巴拍着胸口啪啪地保证,圣诞节前后这段时间内,他一定踩着教皇上位,带领本牢房全体战友,奔向美好的三楼。
“可是,为什么你到了三楼我们就可以一起上三楼?”
“……………………………………………………”
这……
“为什么?你跟伊莱关系很好?”
“……………………………………………………”
如果他特别喜欢自己的鸡蛋被偷的话……那大概会不错?
“新人,说话啊。”
“……这种细节问题,就不要在意了吧。”
………………
回忆结束完毕。
镜头转回圣诞节前一天这一场提前到来的楼层战上。
此时此刻,阮向远几乎是筋疲力尽了。
当他的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口仿佛撕裂般的剧烈疼痛,当他看着周围的人都变得模糊不清,当他面前的教皇开始出现重影,他重重地喘息着,恍惚之间,他看见了站在雷切不远处的小丑——
这家伙,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
但是,这个从头到尾都没有出声的家伙,却诡异地成为了阮向远非赢不可的理由——
教皇的拳头很硬,揍在脸上很疼,当他被揍的时候,有时候还会一不小心咬着自己的舌头——嘴巴里的血腥味大概就是这么来的吧。
可是阮向远知道,他累,教皇也累。
他们打了很久了。
一切的动作到了最后都变成了机械而无计划的。
当他被教皇揍翻在地,他觉得自己真的再也爬不起来了,虽然努力挣扎,但是手脚就好像在这个时候已经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的,死沉死沉地,紧紧地贴在地面——
然而,此时,脑海里回响的,只有一句震天的嘶吼——
凭什么!
老子的小伙伴明明拉么优秀!!
凭什么被你踩在脚下!!!
凭!什!么!!!!!
要操,也该他妈是你被操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那是你哥啊人渣!!!!
眼睛被揍得再一次肿成了一条缝——
当阮向远躺在地上,看着教皇踉踉跄跄地靠近自己,他知道自己现在用尽全身地力气能做的,也只是抬起手挡住对方的下一次进攻——如此而已。
就这样失败了?
黑发年轻人缓缓地闭上眼——
却在这时,他猛地听见了熟悉的男声。
男人的声音仿佛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夹杂在吵杂的人群中间,那低沉的声音几乎就要被掩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终却还是就这样准确地传入他的耳朵里——
雷切?
你说什么?
阮向远艰难地动了动自己的脖子,于是他看见,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样的站姿站在那里,此时此刻,他微微垂下眼,用那双异常凌厉的瞳眸盯着他,一瞬也不瞬地,他如同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天神一般站在那里,唇角轻轻勾起,显得异常轻蔑。
“——放弃吧。”
“——如果你只是这样的话,少来侮辱‘王权者’这个位置了。”
“——我不接受随便动动嘴皮子喊喊口号,就妄图和我坐到同一高度的家伙。”
我不接受。
“……………………………………………………”
阮向远斯巴达了。
他挺尸在地,被揍得就还剩一口气——迎来的就是蠢主人的第二次“我不接受”?!
这能忍?!!
胸膛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滚——从头到尾,阮向远都以为自己是身披战甲,胯骑白马,为了小伙伴的荣誉而战斗的骑士。
现在他发现他不是。
他大错特错。
黑发年轻人呲牙,当教皇再一次靠近,就要给他致命一击,他抬起手,狠狠地勾住对方的脖子,借着这股力道,他艰难地抬起了上半身,用自己的脑袋,重重地撞向对方的下颚——
这一刻,他听见了咔嚓一声——
这是脆弱的颚骨碎裂错位的美妙声音。
教皇甚至连吭都没有来得及吭一声,就倒下了。
而阮向远却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甚至忘记去看小丑脸上的表情。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在寻找一双湛蓝色的瞳眸——
他才不是什么狗屁白马骑士。
他就是一条恶犬而已。
始终为了有一天能够雄赳赳气昂昂地一屁股蹲在蠢主人同一高度的位置上而奋斗,努力地想要爬上去,以叼炸天的姿态光明正大地呆在他身边。
如此而已。
他就是为了这个回到绝翅馆的。
这一点,他才不会忘记,呸。
142第一百四十二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
早晨在围观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反转楼层战之后,各个楼的犯人在狱警的带领下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大扫除活动——
好吧,与其说是大扫除,其实只不过是每一个犯人都必须无一例外地、象征性地扛起劳动工具整理整理自己牢房以及擦擦地板之类的活儿罢了。
只不过这条例恰好无形中说明了,在这些“每一个犯人”“必须”“无一例外”的关键词中,潜台词是——
“王权者”包括在内。
通常情况下,四位王权者对于这种全民展开的无差别活动一向不太感冒——
四号楼的王权者白堂好歹会看在雷伊克的面子上举着没有水的小桶以及比手帕还干净的抹布在各楼层的走廊上闪现一下。
一号楼的王权者绥虽然不喜欢劳动但是无奈他一直是比较习惯性守规矩的那一个,所以当少佳指挥着一堆犯人擦本来就一尘不染的地毯的时候,男人会皱着眉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们。
而三号楼的王权者MT,则会选择抓紧这个时间跟自己的那些后宫来个特别设定背景的情趣,如果角落里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三号楼的犯人们表示早就习以为常——而作为最不负责的狱警,雷伊斯自己都不见踪影,狱警只会在验收的时候才会从不知道哪个的角落里突然冒出来,然后大呼小叫地对任何一处不合格的地方胡乱指责。
而作为二号楼的王权者雷切,则会选择彻底的失踪——
自从这家伙当上王权者之后,每年平安夜当天早餐过后,少泽都会屁滚尿流地立刻开始组织二号楼众犯人展开“寻找王权者”的预热活动。
这一天也完全不例外——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栋楼的王权者光明正大地在站在一旁围观其他楼的楼层战还顺手搅了一桶混水,震惊过后,楼层战结束人们终于反映过来思考“雷切为什么会看这种无聊的楼层站”,而这时候,年轻的红发王权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少泽满脸崩溃地宣布今年“找雷切”预热活动正式开始,奖品是“最先找到雷切的犯人在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内放风时间可以延长半个小时”。
“真是热闹啊,少泽。”雷伊斯站在少泽身后满脸嘲讽,踮起脚看热闹似的看着热火朝天一拥而散的二号楼众犯人,嘴上不饶人地说,“啧啧,真羡慕你们这栋楼永远都那么充满了活力。”
大众脸狱警笨手笨脚嘴也笨,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瞪着眼看雷伊斯满脸优越感地哼着小曲儿飘过。
——这个时候,谁也没发现,其实在楼层站之后消失的,当然不止雷切一个人。
阮向远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