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的定制军装非常合适白堂,他站在人群最集中的位置,这位大叔的脸上还煞有其事的戴上了一副金丝边的眼睛,就好像他今天真的是来读书受教育似的,当和自己楼高层们聊天的时候,白堂脸上由始至终都挂着淡淡的微笑,清风和煦——看见雷切的到来,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反应,这位大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转过头来对着雷切和他的狗崽子露出了一个清晰而礼貌的笑容。
作为王,白堂一个人撑起了四号楼的“高端大气上档次”,他的存在瞬间将四号楼整栋楼的犯人气场都拔高了一个等级……可怜的三号楼犯人们作为最接近四号楼这群气质非凡犯人的对比物,不幸地又躺枪一次。
绝翅馆的四栋楼,在不同王的带领下,久而久之居然也渐渐产生了某些不同点——或许平日里当他们三三俩俩分布在绝翅馆的各个角落时,这些不同还不能很明显地凸现出来,然而,当他们扎堆站在一起并且关在一个屋子里方便对比的情况下,只要是明眼人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不同来。
……
在二号楼那堆人里,阮向远一眼就看见了不老老实实在医院呆着反而爬起来参加晨会的米拉——阮向远之所以一眼看到这位小少年不是因为他爱得深沉,而是因为在二号楼和三号楼双方都恨不得戳死对方的僵硬气氛中,这位小少年是唯一一位和某个身穿白色制服的男人相谈甚欢的奇葩,根据阮向远的记忆,这个男人似乎还是三号楼的二十八层高级犯人。
一看就知道这俩货绝对不是在商量什么好事。 然而米拉很显然是不在乎周围的队友如何看他的,因为在传说中,这位小少年的脑门上已经被印上了“王的初恋”这样神圣不可侵犯的标签。
——无论如何,讨厌的人可以忽略不计。狗崽子视线移动,站在队伍最外围的,阮向远能够叫得出名字的只有斯巴特大叔还有他那个沉默寡言外加身手十分不错的室友DK。
狗崽子之所以对这个存在感比较低的男人有印象,还是雷切。
某次在放风的时候雷切曾经抱着狗崽子蹲在操场边缘盯着DK若有所思,当时在阮向远好奇地也跟着去看这个名叫DK的男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时,雷切还捏着狗崽子的狗耳,说出了“这家伙应该不止是二十九层的实力”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不过事实上,DK在迅速打上了二十九层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就像王的位置坐在雷切的屁股底下无比稳当一样,二十九层这个一般人无比向往的高层位置,坐在这名名叫DK的男人屁股底下也十分稳妥。
在这之后的几天,狗崽子趴在雷切的怀里听着男人在电梯里满脸淡定地问少泽“斯巴特大叔的室友怎么换了”。
装傻充愣本事一流,要不是阮向远曾经亲耳听到从雷切的嘴里说出DK这个名字,他几乎也要被雷切蒙骗过去——他奶奶的,枕边人是个撒谎不眨眼的大骗子,还能有比这更糟心的事儿么?
……
话又说回来,要是被二号楼的众人知道其实他们那个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的王早就把他们往上数三代的信息都记在了脑子里,个别有那么点龌蹉小秘密的兄弟大概会连睡觉都会睡不踏实吧。
眼下,显然注意到雷切到来的斯巴特大叔打断了和DK的对话——唔,准确地来说是斯巴特大叔在说,DK在听。无视了DK脸上一闪而过的不愉快,斯巴特大叔拍拍他的肩后从二号楼的人群中走出来,当他来到雷切的面前,红发男人似乎料到他要做什么似的将怀中的小狗放下,点点头后接过了大叔递过来的那本绝翅馆生存手册——
阮向远蹲地上抬头看着他们的默契你来我往看得满脸黑线,雷切这家伙还真是诚实得很,就像他当年把少泽气到半死的那番话一样,他的这本书居然真的是斯巴特大叔每周周一早晨替他带过来再交给他的——
懂不懂什么叫尊敬长辈啊喂,居然还不说谢谢,没礼貌!
斯巴特大叔笑眯眯地正准备说什么,却在一不小心扫到雷切胸前的时候顿了顿,犹豫了片刻之后,这才问:“雷切,你的王权胸章呢?”
“带了的,”红发男人满脸坦然地一把拎起身边的狗崽子举到斯巴特面前,“看,在这里。”
斯巴特大叔:“……”
“不然伊莱不让我们进来,”雷切皱皱眉,语气理所当然道,“放心吧,散会之后会取下来的,毕竟搞丢了补办程序是有些麻烦。”
斯巴特大叔:“……”
被重新放回地上的狗崽子太后爪挠了挠脸,心想蠢主人“毕竟”之后的那一句如果不要大概更能安慰到大叔啊。
而此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狗崽子吐槽的雷切将书随意抓在手上,低头叫了声狗崽子的名字之后头也不回地习惯性往队伍的最前端走——
二号楼和三号楼向来不对盘,就连MT早上来的时候也是选择从三、四号楼的夹缝中间走过,然而雷切不同,男人似乎只知道两点直线直线最短的规律,于是他面无表情地堂而皇之从二、三号楼的人群中间穿过——
最开始,三号楼的犯人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诧异,但是很快地他们将这种情绪掩饰了起来,虽然面带不善,却还是和老老实实地配合二号楼众上演了一副摩西分海的表演,感觉背后已经被三号楼的那群哥们射成了筛子,所走过的地方留下的都是一个个冒着青烟的黑洞,狗崽子也忘记自己是著名的撒手没了,颠颠儿寸步不离地跟在雷切脚边,就差抱着男人的大腿求一路拖着往前走。
雷切从始至终保持若无其事的淡定,当他从三号楼某个刻意挡道的高层身边经过的时候,甚至没有给那个家伙一个余光,只是微微一顿后用平静地语气说“请让让”,明明是无比客气的态度,那个高层却在瞬间铁青了脸,最后在看了眼MT之后,愤愤地让开了道儿。
从二号楼众人脸上得意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的王此番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的举动加之之前把人家三号楼几个小高层揍得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爬不起来的总总事迹,似乎很是让他们长脸。
随着晨会正式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原本一盘散沙似的各个楼层也渐渐懒懒散散地开始挪动排起了早就排好的长龙队伍——
阮向远站在最前面,往后望去立刻发现了很有趣的现象——
一号楼的队伍是以王为首站在最前方,紧跟着站在绥身后的是他们那栋楼的第三十层犯人,然后是二十九层,之后按照楼层的地位顺序一路往后,最后排的犯人是一层的犯人。
MT那栋楼就和开后宫似的,站在前面的都是MT的各种小情人,准确地来说就是好看的在前面,难看的在后面。
白堂的四号楼规规矩矩小学生似的站队方法,从矮到高一溜排下去。
至于由雷切带领的二号楼——
呃,从本楼“王”的“王权勋章”此时此刻戴在一条哈拉哈拉吐着舌头的哈士奇狗崽子身上就可以看出,这栋楼的队列此时完全就看不出任何规律与科学性也就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站在发言台上做准备工作的少泽低头一看台下,头皮立刻就炸开了,上周他苦口婆心跟雷切说晨会的队伍无论如何只要不乱来随便他爱好是什么总之就按照一定的顺序来排,当时的雷切还点点头答应了。
结果这一周一看妈蛋除了队伍前面多出一只蹲着的狗崽子之外,和上周那乱七八糟的模式没有任何区别——羡慕地看了一眼低头做事的四号楼狱警雷伊克,少泽抓了抓脑袋上的狱警帽子,叹了口气后蹦跶下了发言台,大众脸狱警凑近雷切:“雷切,咱们楼的队伍排好了?”
雷切恩了声,往后看了眼后,回给狱警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眼神:“排得不好么?”
好?好什么好?少泽被糊了一脸血:“……不是说让你按爱好来排么?”
阮向远一听少泽说这话,就知道他这是要给自己添堵的节奏了,果不其然,雷切盯着狱警纠结的大众脸,异常认真地说:“自由放养有益于身心健康。”
整栋二号楼在王的宽容下自由放养身心健康着,剩下负责狱警少泽满脸内伤地退散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楼的制服和晨会规矩绝翅馆系列的原著是没有的,所以其实是我后来加上去的……
唔,也就是说其实监狱里的这些设定还没有完全说完,会在狗崽子便成人的时候一一说清楚也方便狗崽子以后进监狱开外挂。
关于狗崽子什么时候便成人,作者表示也很期待,【光】【影】篇都会占据文章各一半,十个约定写完狗崽子回归人类,用的是自己的身体,这货以为自己死了其实他没死医院昏迷挺尸呢!
41第四十一章
晨会刚开始的时候,犯人们还能像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听上两句,这时候,伊莱照着名单念的那一长串乱七八糟比如“谁的被子叠得好”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表彰至少还能引起犯人们的兴趣,甚至当念到点名批评的名单里出现雷切的名字时,还有了一次难得的小高潮。
当伊莱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雷切的名字,感觉自己已经几百万年没有听到“王”被批评的众人非常新鲜地伸脑袋去看,于是一时间礼堂里所有眼睛几乎都将注意力交给了二号楼的王权者——
被点名的那个红发男人此时此刻正盘腿坐在队伍的最前段——
是的,雷切坐在地上,在整个礼堂包括馆长在内所有人包括MT都站着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像是屁股离不开地似的坐得稳如泰山,男人此举倒是和他身后那堆乱七八糟吊儿郎当站在那里的二号楼众犯人非常搭配,于是一伙成了礼堂里最扎眼的存在——
至少从馆长大人黑了个透的脸可以看出,如果可以,他是非常想用扫帚把这堆莫名其妙无组织无纪律的破玩意儿全部扫地出门。
对于对方面对自己的批评毫无反应,伊莱十分拉不下面子地清了清嗓子:“雷切?”
众人的脖子伸得更长了些——
然而,让原本一心想要看戏的犯人们十分失望的是,被伊莱深情第二次点名的那位大爷却连头都没抬一下,就好像整个绝翅馆还能有第二个雷切——此时,红发男人正习惯性地摆着他的面瘫脸,专心致志地和他的狗崽子调情……呃不对,是戏耍。
只有距离雷切比较近的人,才知道其实雷切已经将伊莱的批评听到了,英俊的红发男人弓着背,伸手戳了戳面前那个跟他穿着一样材质的深蓝色制服此时此刻正冲着他摇尾巴的狗崽子毛茸茸的脸,淡淡地说:“隼,你听,我们被批评了。”
狗崽子裂开嘴:“嘎嘎嘎。”
——哪来的“们”,被点到名的只有你而已。
雷切:“都是你的错。”
狗崽子:“嘎。”
——才不是老子的错,要是我的错他干嘛不点我的名字?
雷切:“伊莱那么小气的人,下回犯错要选他心情好的时候。”
狗崽子:“……”
——这么拉仇恨的话,作为一条柔弱的小狗,我不回答你应该没意见对吧蠢主人?我只是一条狗而已,你又没有汪汪汪,我怎么可能听得懂呢!
红发男人的声音不大,但是穿透力很强,至少能够给站在发言台上的馆长大人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名字以及作为关键词的“小气”,于是伊莱眼角跳了跳,猛地产生一种直接写申请书将雷切狠狠地表扬一顿然后让他明天就刑满释放的冲动——这个想法在这个时候忽然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导致馆长大人捏着那张批评名单,陷入沉默。
而此时,作为二号楼狱警的少泽开始自觉地掰着手指算扣完今天的薪水计这个月的工资还剩几毛钱——奖金就不用想了,自从雷切当上了王,他几乎已经忘记装奖金的信封长什么样了。
在伊莱黑如锅底的黑云气场中,礼堂里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二号楼的众人早就习惯了自家“王”的这副德行,有一些新来的还面露尴尬,老鸟们早已见怪不怪,顶着暴风雨悠然自得地说着自己的闲话——
倒是站在队伍最前端的DK想了想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拍了拍雷切的肩,似乎是想提醒他注意一下节操问题,然而,被打扰的男人却只是微微一怔,将注意力从面前的小狗身上收回,回过头莫名地问他做什么,面对王理直气壮的疑问,DK沉默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站在DK旁边的斯巴特大叔摸摸鼻子,冲无语瞪自己的DK露出个“我都说了”的无奈表情。
这就是雷切主张的放养与身心健康。
于是少泽的年度工资单也像是被放养得身心健康的心电图一样,随着雷切……哦不对,准确的说是随着雷切和他的狗崽子的活跃程度上下起伏……有时候少泽很想问雷切,作为大型凶猛动物的他为什么不去冬眠,这样自己好歹一年下来还能有个盼头……
一年三百六十六天有三百六十天早上睁开眼睛就想把自己淹死在浴缸里,这种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更何况今年的混世魔王从一位变成了一位加一只的双重组合,少泽认为,想死的日子可能又多了那么五六天。
少泽盯着伊莱的电锯眼,用嘴角提醒雷切:“……要不您站起来?”
雷切:“为什么?”
……因为你放眼望去就可以发现全世界都站着就你坐着。少泽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站着舒服?”
“……”雷切想了想后,并没有回答“不舒服”,而是说,“自从我成年那年服役之后,再也没有人可以让我站着听他说话呢——啊,说起来,那个当年有资格让我站着听他说话的军官,后来在我军校毕业之后就轮到他站着听我说话了。”
SO WHAT?这什么?我就一小小的狱警,你跟我说这种霸气侧漏的话干什么——吓死我了有您什么好处吗?少泽满脸血,但是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雷切从来不玩炫耀这种东西,男人是如此的脚踏实地,以至于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诚实的陈述句语气……所有的添堵,都是人们自找的,庸人自扰。
坐在地板上的男人想了想后忽然又叫:“少泽?”
少泽:“干嘛?”
正当大众脸狱警以为这位大爷回心转意,却架不住雷切用认真地眼神望着他:“不站起来可以吧?站起来会觉得怪怪的。”
少泽:“……”
怪怪的。
这个“怪怪”点在哪?
想到早上起床照镜子时发际线又升高了三毫米这种幻觉,大众脸咬着后牙槽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于是雷切继续坐着了,在他的身后,谈天说地的众犯人们甚至从未停下——二号楼众人面对批判时的看得开与奔放就连旁边的三栋楼全体人员叹为观止……至于集体荣誉这种东西,只要稍稍用心你就会发现,当集体无一例外都是纪律上的吊车尾的时候,所谓“集体荣誉”也就变成了一坨SHI。
“——真羡慕。”
站在最角落的白堂笑眯眯地摸了摸鼻子,伸手拍了拍比自己高过一个头的本楼狱警雷伊克,笑着继续道,“多可爱的小狗,就连雷切这样的人忽然也看着像个人类了,啧,看得我都很想养一只宠物了……你说怎么样,雷伊克?”
四号楼的狱警是雷伊克,作为绝翅馆开馆以来综合素质最高的狱警,白堂曾经说过,整个绝翅馆里能跟雷切过把手的,除了绥大概也只剩下雷伊克了——可惜这个男人惜字如金,在所有的狱警里是出了名不拘笑颜,哪怕是逗弄起来也比较没有趣。
听到白堂这个要求以后,原本张口就想一口答应下来的雷伊克忽然想起哪里不对,忍不住掀掀眼皮扫了眼不远处绷脸崩溃的少泽,狱警那张面具似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抬手扶了扶帽子遮掩住了情绪,然后丢给白堂斩钉截铁的四个字——
“想都别想。”
“恩,那就算了。反正有你在其实也不算那么无聊。”
“……”
“是吧雷伊克?”
“白堂,你今天的放风时间被取消了。”
“哎呀,我恰好听说‘王’的活动是不受限制的呢。”
“……四号楼,我说的算。”
再一次用手扶了扶帽子,雷伊克斜睨笑容依旧不减的白堂一眼,扔给他一个受不了的眼神,狱警走到后面去教训窃窃私语讲小话的四号楼犯人去了,剩下白堂一人站在队伍的最前列目送狱警离去的背影,说起来,四号楼这种小学生排队队形也是雷伊克一手操控的——
雷伊克的能干(重点其实是能打)甚至让雷切也很是欣赏。
此时作为暴风雨中心的雷切还有心情去看别人的热闹,当他看见雷伊克去抽打四楼某个讲小话的犯人时,他收回了目光,平静地在少泽的脸上扫了一圈,又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相聊甚欢的二号楼众人,看完之后,再把目光放回少泽脸上。
然后就盯着大众脸狱警,不说话了。